天天看點

隻是喜歡|窗戶

我長久的迷戀着迪大學恩描繪的這個客廳的一角。

除了窗外的風景。

窗外,至少要有一叢翠綠的竹子吧,在微風中來回的搖曳、翩翩起舞;要有一片不大的湖,在細雨中蕩起層層漣漪;湖岸邊是範寬筆下巍峨的山,山坡上是茂密的山楂樹,枝頭挂滿了鮮紅的果實……

這時,我們應該相遇,在窗邊煮茶,促膝相談,看湖看山。

細雨落在窗戶上,風景就成了印象派。如果是暴雨,風景就成了野獸派。如果天色将晚飄起了雪花,那就燒起炭爐喝酒吧,難得一個好夜晚,把盞言歡,忘掉時間。

忘掉,是快樂的基本源泉。“問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漢,無論魏晉。”是以設酒殺雞,怡然自樂。

可惜,我們總是忘不掉。一陣秋風,一段旋律,一絲油炸的香氣,剛割過青草的甜,突然仿佛發生過的場景……都能觸動記憶,不可思議的清晰。

像巴爾蒂斯《窗邊的少女》,看到這幅畫我就想起新鄉市西郊的代号工廠,三樓的房間,有紗窗的窗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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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爾蒂斯《窗邊的少女》,資料圖

紗窗和玻璃窗之間可以養蜻蜓、壁虎、蝴蝶和螳螂。我曾經目睹了母螳螂用左臂夾着公螳螂一點點吃掉并産下一枚卵,來年初夏,紗窗上突然爬滿了螞蟻大小的嫩綠色的小螳螂。

我們經常趴在視窗吹肥皂泡,泡泡在空中飄蕩,飛向對面的水泥操場、綠色格子窗戶的國小、紅磚廠牆、河堤、楊樹、田野、北河,還有遠處橋上的火車……

我還想起鄭州的耿河村。

窗外一到傍晚就成了《清明上河圖》。炒涼粉、炸鹌鹑、雞蛋餅、餡餅、馄饨、米線、杏仁茶、鹵肉、燒餅、烤羊腿、丸子湯、豆沫、炸串兒、炒米、涼皮、五香毛蛋、垛子牛肉、灌湯包、燒雞、桶子雞、麻辣羊蹄兒,賣菜的、理發的、修電腦的、租書的、賣CD光牒的、修車的、賣五金的、賣百貨的、賣家具的、按摩的、修腳的……整條街摩肩擦踵,燈火通明,東京夢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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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上河圖》,資料圖

而兩邊密密麻麻的窗戶裡,租住着五湖四海的年輕人,那麼多的鮮活的生動的年輕人啊,全村都彌漫着荷爾蒙的味道。

2007年夏天,我開車送外公去車站。他看着窗外突然問:這是耿河嗎?

我說是。

他小聲的問我:下去看看?

我說快拆了,有啥看的。

就過去了。

那是外公最後一次出門來鄭州,沒想到,也是我見他的最後一面。

後來,不經意的和家人說起,才知道他在耿河,參加過解放鄭州的戰鬥……

這個戎馬半生、二等傷殘的戰鬥英雄,晚年還在漫天大雪裡追趕擊斃了一隻跳圈的豬。

他的耿河記憶又是什麼樣的呢?過去了的故事,誰又會關心呢?

耿河村拆的時候,我下了班專門過去看。走過金水河上一座鏽迹斑斑的鐵橋,彌漫的浮塵之上,舉目皆是密密麻麻黑洞洞的視窗。

那些窗戶裡,曾經是一代人的青春和夢想啊。有多少人曾經和我一樣,站在夜晚的窗邊,看煙火紅塵,歎孑然一身。

如今,走在空蕩的小街上,我想着adam hurst 應該坐在十字街口,戴着禮帽,拉一曲《lament 》,痛惜往事豈能如煙。

好的音樂,對的環境,傷過的心,一擊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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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普《夜莺》,資料圖

街角小酒館的玻璃窗裡,我們就是霍普《夜莺》中的男女,終于活的衣冠楚楚、千瘡百孔,心平似水、一言不發,所有的強顔歡笑,終要獨自寂寞償還。

2021年9月18日

作此文想到了這些畫,或者是看了這些畫作了此文:

迪大學恩:《房間的一角》,美國

霍普:《夜莺》,1942年;《夜晚的視窗》,1928年

巴爾蒂斯:《窗前少女》,1953年,大都會藝術博物館

呂文英:《江村風雨圖》,明,克利夫蘭藝術博物館

夏圭:《雪堂客話圖》,南宋,故宮博物院

達利:《站在窗邊的女孩》,1925年,馬德裡西班牙當代藝術博物館藏

霍赫:《坐在窗前讀信的女人》,1664

大衛 霍克尼:《窗戶和台燈》

萊昂 斯皮裡亞特:《漁人碼頭的工作室窗戶》, 1908–09年,私人藏

馬蒂斯:《打開的窗戶》,1905年,法國,私人收藏

畢加索:《坐在窗邊的女子(瑪麗·特雷斯)》,1932年

高簡:《秋窗話雨圖》,清,大英博物館

吳鎮:《山窗聽雨圖》,元,私人收藏

劉松年:《秋窗讀易圖》,南宋,遼甯省博物館

音樂欣賞:

adam hurst :《lament 》,大提琴曲

槍炮與玫瑰樂隊:《don't cry》

崔健:《時代的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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