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風雪 那崗亭 那老人
林毅
進入臘月門，對于身居異鄉的人來說，老家就是空中的一根線，迫不及待地往回收。我在外求學工作30多年，父母在時，沒在外過一個春節，奔年路上甘苦自知，2007年那次記憶尤深。
臘月29照常上班，等到除夕這天，長途車已不發車，隻能坐29晚上濟南到日照的火車，然後坐除夕上午日照到五蓮的城際班車，最後再從縣城租個小三輪回家，我在心裡這樣盤算着。
沒想到那天下了大雪，火車晚點，到日照已是後半夜。走出站口，漫天皆白，拽拽衣領，想到候車室蹭暖。走近一看，鐵将軍把門。糟了，根本沒考慮住宿的事，室外寒氣逼人，這麼冷的天，這麼大的雪，沒帶身份證能住旅館嗎？我抱着一絲希望去了附近的飯店，那裡的人說：“沒有身份證不行，現在跟派出所聯網，查着就麻煩大了！”
我的心一下子凍成了冰砣。天寒地凍，看來今晚要露宿街頭。看到遠處火車站值班室亮着燈，我拖着行李走了過去。敲開門，有位上年紀的人，正在向爐子裡續炭。我向他說明了來意，能不能借這兒暖和暖和？老人擡起頭，見我穿着單薄，還有大包小包的，就慢聲細語地說：“小夥子，我們剛開了會，值班室不準外來人員久留。我領你到廣場的崗亭擋擋寒吧，走的時候，别忘了把門給插上就行。”
這是一個城市街頭經常見到的圓形崗亭，此時它成了我的避風港。能在漫天飛雪，如此寒冷的夜裡，有這麼一個地方擋風避雪，我很感激。上了一天班，又在火車上站了六七個小時，不一會兒的工夫，我眼皮打架、嘴打哈欠，想睡覺。要是睡着了，身子非凍僵不可。我用右手使勁掐了掐左手腕，勉強打起精神，不停地走動來提神。不行，這樣還是打瞌睡，就到外面跑步。一開始圍着崗亭跑，漸漸地半徑擴大到五十米、一百米，餘光卻緊緊地盯着崗亭。
天空依然飄着雪花，依然寒風呼嘯、大雪紛飛，徹骨的寒風如同利箭襲來，耳邊朔風就像在吹奏一支支口哨，感覺骨頭縫裡都是風。就是這樣，跑着也想睡覺。我隻好蹲下身子，捧起路邊的雪，使勁擦手擦臉，直到把手和臉擦紅擦熱，才感到清醒。用這樣的辦法，堅持到早上四點多鐘。
這時街上有了計程車，我想到值班室跟老人說一聲感謝，又怕老人在休息，不便打擾。我想在崗亭裡放下十塊錢，或者放下一包點心，又怕不知早上什麼人來開門，順手拿走。我隻好在崗亭門前的雪地上寫下了：謝謝您，好心人！然後把門插好，朝值班室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打出租直奔汽車站。
我過了五十多個春節，返鄉那麼多次，那一次奔年路上最難忘懷。每每想起，那風雪、那崗亭、那老人，一股暖流就溫暖我心。
來源：山東廣播電視報
編輯：辛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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