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對夫婦如何從科創之星和思想領袖“淪落”為美國司法部史上最大金融案件的嫌疑人？

文/David Jeans、Cyrus Farivar

作為科技企業家和思想領袖，外号“荷蘭人”（“Dutch”）的Ilya Lichtenstein和他的妻子Heather Morgan在此前似乎過着成功的生活。前者與馬克·貝尼奧夫（Marc Benioff）等重量級人物一起投資初創公司，并在馬克·庫班（Mark Cuban）的支援下成立了自己的公司，而後者則是一個多産的思想領袖，不僅在網上釋出關于女性上司力的文章，還把自己打造成了一個傻傻的YouTube說唱歌手Razzlekhan，向一衆粉絲傳達關于成功和金錢的理念。

但美國國稅局的調查人員稱，這對夫婦背後隐藏着一個秘密。就在本周二，31歲的Morgan和34歲的Lichtenstein在紐約被捕，并且被指控試圖為六年前黑客從Bitfinex交易所竊取的36億美元比特币洗錢。如果罪名成立，兩人将面臨最高25年的監禁。雖然指控中沒有包含兩人實施黑客攻擊的内容，但法庭檔案較長的描述了一個關于洗錢和隐藏被盜比特币來源的精心策劃。

34歲的Ilya Lichtenstein（左）和31歲的Heather Morgan（右）的入獄照

自大約10年前相識以來，兩人一直努力想在矽谷和紐約科技界站穩腳跟。Lichtenstein經曆了一系列失敗的創業，包括營運美國德克薩斯州衆議員羅恩·保羅（Ron Paul）的粉絲網站，以及建立一家促進大腦發展的營養補充劑公司。之後，Lichtenstein與他人共同創立了MixRank，一家有風投支援的銷售和營銷公司。不過在2016年，Lichtenstein突然離開了MixRank，而就在同年，Bitfinex遭到黑客攻擊。

在那段時間裡，Morgan把自己包裝成了一個“冷郵件”（未經請求之通訊）方面的專家，并靠此身份發表文章和出席各種銷售會議。

加州大學戴維斯分校的經濟學教授Travis Lybbert表示：“她（Morgan）給人的感覺是一個圓滑的人，但從來不會引起懷疑。”2011年，Lybbert聘請Morgan擔任研究助理。“她是一個非常自信、專業的年輕人，會尋找并創造機會。”

認識這對夫婦的人說，他們對這次逮捕感到震驚。Lybbert在接受《福布斯》的電話采訪時表示，Morgan曾是一名很有前途的學生，他對中東的了解令人印象深刻。他說，在他們共同撰寫的學術著作《阿拉伯之春的教訓：中東和北非的糧食安全和穩定》（Lessons from the Arab Spring: Food Security and Stability in the Middle East and North Africa）中，Morgan作為合著者為自己“赢得了一席之地”。

這位教授還表示，當Morgan在加州大學戴維斯分校上學時，他曾在後者修習的一門課上做過客座講座。畢業後，Morgan找到了Lybbert，希望能擷取一些研究機會來讓自己“攻讀經濟學研究所學生，尤其是國際和發展經濟學”。

“她總是在尋找下一個機會，她對自己想從事的職業有很高的抱負。”Lybbert表示。

根據Lybbert的說法，當他和Morgan于2011年和2012年一起工作時，後者展現出的是一種雄心勃勃和忙碌的狀态。Lybbert說，在從加州大學戴維斯分校畢業後，Morgan去中國香港做了一名活動策劃，同時申請了經濟學研究所學生學院，并創辦了自己的文案咨詢公司SalesFolk。

Morgan的LinkedIn頁面顯示，她之後從香港搬到了開羅，并在那裡的美國大學（American University）完成了經濟學和國際發展碩士學位。2013年，Morgan回到了加州，就職于一家名為Tamatem Inc.的公司，這是一家阿拉伯語手機遊戲發行商，由風投機構500 Startups孵化而成。大約在同一時間，Morgan發起了SalesFolk。從2013年6月開始，她網站的檔案副本将她描述為“分析忍者”、“出版作家”，并擁有七年的文案工作經驗。

Morgan似乎在這個時候遇到了Lichtenstein。在她的Salesfolk網頁底部，有一條來自Lichtenstein的評價，後者對前者的服務給予了良好的評價，稱其“熱情、聰明、專注”，并補充說“與Heather（Morgan）進行的一個小時頭腦風暴馬上就會有回報。”

到目前為止，Morgan得到的認可已經超出了她自己的網站。2015年8月，她接受了一家名為Ambition的銷售管理軟體公司的線上面試，該公司将她描述為“正在改寫全球（SaaS）公司的冷郵件推廣規則”的人。曾面試過Morgan的現任Ambition首席營運官布Brian Trautschold對Morgan被指控犯有聯邦罪行表示震驚。他在接受《福布斯》電話采訪時表示，這“太瘋狂了”。“她當時在一個SaaS會議上發言，沒有迹象表明她沒有專注于電子郵件咨詢……七年多後，我們看到了故事的另一面，這讓人很震驚。”

2016年8月Bitfinex黑客事件發生前的幾個月，Morgan成為了商業雜志《Inc.》的自由撰稿人，該雜志描述她“從一開始的睡在沙發上，到後來白手起家建立了一家名為SalesFolk的、營收規模為七位數的企業”。第二年，Morgan還成為了福布斯網站（Forbes.com）上的“福布斯女性”（ForbesWomen）版塊的撰稿人。在那裡，Morgan發表了包括音樂和美食等話題的文章。在2019年的一篇文章中，Morgan讨論了自己在成長過程中是如何患有語言障礙，并在學校被其他學生欺負的。

另外，她還在這篇文章中暗示了之前遇到的法律問題。據其描述，在去亞洲出差期間，Morgan收到了不明确的“法律威脅”，了解到她的員工在“捏造數字”，自己還受到了老朋友的欺負。在2021年9月的例行半年度回顧中，《福布斯》取消了Morgan的撰稿人身份。

Morgan在《福布斯》的文章中寫道，正是因為經曆過這樣的職業挫折，她決定成為一名說唱歌手，并給自己取名叫Razzlekhan。在2019年1月的Instagram文章中，Morgan穿着一件黑色皮夾克，另一名女子則站在她身後。“是以科技界的一些人有點擔心我的說唱水準，不确定我是否應該有一首說唱歌曲，這裡面包括一些企業界人士，”她說道。“但你知道嗎，我記得有很多人告訴我不要冒險，不要開公司，不要當企業家。”但自從Morgan在周二被逮捕以來，Razzlekhan在YouTube上的許多視訊都顯示成私密或删除狀态了。

自2016年Bitfinex遭黑客攻擊以來，這對夫婦在往上釋出的文章顯示了其奢侈的生活方式，像Morgan就在社交平台上記錄了他們從巴拿馬到馬來西亞和墨西哥的旅行。

就在所謂的黑客攻擊發生的同月，Morgan在Instagram上釋出了一張照片，顯示她和Lichtenstein正坐在藍色的緞子沙發上笑着。“我總是喜歡和這個瘋子一起惹上麻煩，”她寫道。“謝謝你一直激勵我成為一個更好的企業家！”

就Lichtenstein而言，當時他已經在紐約的科技投資界成為了一個小角色。美國司法部稱，他住在華爾街75号的一套較高價的電梯大廈裡，這是一個高檔街區，那裡的一套普通共管較高價的電梯大廈的價值超過100萬美元。

這是Lichtenstein用十年打造出的成功形象。根據《福布斯》發現的他在目前已下線網站上的足迹，從威斯康辛大學麥迪遜分校心理學專業畢業後，Lichtenstein尋找了志同道合的企業家，并前往矽谷發展。在那裡，他遇到了其他技術自由主義者。Lichtenstein旗下最著名的網站之一是RonPaulFan.com，該網站包含了一連串的新聞和對這位前共和黨總統候選人的支援，而羅恩·保羅後來也成為了知名的加密貨币倡導者。該網站的橫幅顯示，它是“所有羅恩·保羅新聞的第一來源”。

就在這個時候，Lichtenstein開始銷售大腦補品，聲稱自己已經創造出了一種名為Instant Focus（即時聚焦）的補品，該産品承諾會“提高人的生産力”。Lichtenstein在2010年10月發表在Hacker News上的一篇文章中說，這種補品能幫助自己“編寫更長時間的代碼，提高工作效率”。另外，Lichtenstein還創辦了減肥網站，其中有主要推廣結腸清理和巴西莓（acai）補充劑的MyNaturalWeightLossDiet.com。他還創辦了一系列約會網站，如adultfriendgrinder.com、findgeekgirls.com等。

雖然這些企業都失敗了，但他作為MixRank的聯合創始人取得了更大的成功。MixRank是一家以資料為導向的營銷初創公司，2011年被納入Y Combinator的加速器項目。當時，Lichtenstein正試圖通過一篇名為Influence Hacks的部落格确立自己在矽谷的思想領袖地位。他在一篇博文中寫道：“你賺多少錢與你工作有多努力無關……市場真正回報的是風險。”

根據Pitchbook的資料，MixRank的早期支援者包括億萬富豪投資者馬克•庫班和500 Startups，但這兩家公司都在2012年至2015年的某個時候将股權出售給了一個未透露姓名的買家。MixRank的另一位創始人Scott Milliken在本文發表時沒有立即回複記者的置評請求。庫班則在一封電子郵件中表示，他“從未見過Lichtenstein”。

後來，Lichtenstein和Morgan一起創立了一家基于區塊鍊的網絡安全公司Endpass，以及一家名為DemandPath的投資公司。在短短十多年的時間裡，Lichtenstein還對初創公司進行了投資，包括企業級收付款服務提供商Routable。除了作為天使投資人的Lichtenstein，該公司還有其他十幾位投資人，譬如加州灣區的億萬富豪Scott Belsky、Box創始人Aaron Levie和Salesforce創始人兼聯合首席執行官馬克•貝尼奧夫。沒有迹象表明Lichtenstein認識其他投資者，或者曾與他們進行過溝通。

在2021年的一篇LinkedIn文章中，Lichtenstein寫道，他“為自己是Routable最早的投資者之一而感到自豪”，而Routable的聯合創始人兼首席執行官Omri Mor則回應道：“很榮幸從一開始就有您的參與。”Mor并沒有回複置評請求。

在社交媒體的活躍程度方面，Lichtenstein遠不如他的妻子，其推特賬号在從2013年到2020年的近七年時間裡一直保持沉默。但在2021年1月，Lichtenstein對他稱之為“#大技術審查”（#BigTechCensorship）的現象進行了抱怨。上個月，他把目标對準了a16z創始人馬克·安德森（Marc Andreessen），并對後者釋出的一個表情包進行了嘲諷。“這個世界上什麼都能做的億萬富豪卻選擇在推特上釋出二流表情包，這有多瘋狂？”

記者通過電話聯系到了Lichtenstein的父親Yevgeniy Lichtenstein，但他拒絕談論兒子遇到的困境。“對不起，我不想讨論這個問題。”

美國國稅局特工Christopher Janczewski撰寫了一份長達20頁的書面陳述，指控Morgan和Lichtenstein以自己的名義和公司，通過“數千筆交易”将被盜比特币轉移到“十多個賬戶”。證詞顯示，其中一家公司便是Morgan的文案咨詢公司SalesFolk。

指控中稱，Morgan于2019年6月将自己在一個虛拟貨币交易平台的個人比特币賬戶轉為了商務帳戶（該交易平台在法庭檔案中被确定為“VCE 7”）。“為了減少VCE 7對其交易的審查，Morgan大批量地清算了所持有的比特币，”證詞顯示。

但正是Lichtenstein使用雲存儲賬戶才導緻了這起陰謀的瓦解。在那裡，政府解密了一個包含2,000個虛拟貨币位址清單的檔案，以及相應的私鑰。美國司法部稱，幾乎所有這些位址都與Bitfinex被盜有關，而且這些加密貨币還由Morgan旗下的實體經手過。

Lichtenstein和Morgan的律師Anirudh Bansal沒有回應《福布斯》的置評請求。

在聯邦地方法院周二舉行的拘留聽證會上，盡管檢察官表示了反對，但Lichtenstein和Morgan還是獲得了保釋。反對理由包括Morgan涉嫌“試圖鎖住她的手機，以阻止執法部門的檢查”，以及兩人“參與了極其複雜的洗錢活動”，以便給從Bitfinex竊取的一些比特币“洗錢”。最終，首席法官Beryl Howell指令這對夫婦将繼續被拘留，而本周五将舉行一場聽證會。

2019年8月，Morgan在紐約市做了一場題為“如何通過社會工程學來進入任何領域”（How to Social Engineer Your Way Into Anything）的講座。當一位觀衆問Morgan，社會工程學的界限應該在哪裡時，後者回答說：“我确實認為，有時為了目的不擇手段是合理的。我的最終目标不是壞的或邪惡的。我并不是要騙别人的錢，也不是要以任何方式傷害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