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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向自由:女奴奧娜如何逃離華盛頓夫婦的追捕

作者:渝川讀書

所評圖書:

書名:《逃離總統府:華盛頓夫婦對女奴奧娜的追捕》

作者:(美)埃裡卡·阿姆斯特丹·鄧巴

譯者:李丹

出版社:北京大學出版社

出版日期:2022年1月

奔向自由:女奴奧娜如何逃離華盛頓夫婦的追捕

1796年5月21日,美國首任總統喬治·華盛頓在家吃晚餐的時候。家裡的黑人女奴奧娜·賈奇逃出了當時位于費城的美國總統府。

第三天,美國總統府的官家在費城當地報紙上刊載了廣告,描述了奧娜·賈奇的模樣,懸賞10美元尋求奴隸捕手将她帶回。

喬治·華盛頓是被美國曆史高度神化、聖化的開國元勳,其政治地位遠遠不是同僚傑斐遜等人可以比拟的。當初,華盛頓等人帶動殖民地反對英王統治,用的是拒絕被奴役、尋求自由的理由,但歐洲曆史學家後來發現,英屬北美殖民地掀起叛亂,更重要的原因是英王和英國政府開始妨礙殖民地白人通過征服印第安原住民部落來擴大領土,并且嚴格貿易進出口管理,打擊走私,這讓或多或少參與了走私和海盜勾當的殖民地上層感到強烈不滿。

在私德方面,華盛頓被美國曆史和政治學界長期塑造為權力欲望淡泊,心胸開闊,而且高度自律,奉公守法的準聖人。真是如此嗎?

奔向自由:女奴奧娜如何逃離華盛頓夫婦的追捕

喬治·華盛頓自己就是個弗吉尼亞州的農奴主,蓄養多名黑人奴隸。按照蓄奴州當時的法律,黑人奴隸不僅自己不能單方面解除奴隸身份,而且生下的孩子還會自動成為奴隸,可謂生生世世,無窮無盡。而且,黑人奴隸不但不能反抗主人的性侵犯,連為主人工作的普通白人也可以借機為之。奧娜·賈奇本人就是英國白人安德魯·賈奇與黑人奴隸貝蒂所生下的混血女兒。

華盛頓一家搬到費城後,開始面臨一個非常棘手的問題,那就是1780年,費城所在的賓夕法尼亞州已經廢除了奴隸制,而且規定哪怕是人們在其他州合法擁有的黑人奴隸,在賓州居住超過半年就可以申請自由民身份。

美國曆史學家、羅格斯大學曆史學教授埃裡卡·阿姆斯特朗·鄧巴在其所著的《逃離總統府:華盛頓夫婦對女奴奧娜的追捕》一書中談到,為此,華盛頓采用了一個規避賓州法律的辦法,那就是讓那些跟随自己進入費城,居住在總統府的黑人奴隸每居住即将滿半年時就傳回弗吉尼亞的莊園小住,使之不能達到居住滿半年的自由民時限門檻。

奔向自由:女奴奧娜如何逃離華盛頓夫婦的追捕

梁錦松在出任中國香港特别行政區财政司長一職時,曾因在推行稅改前購置私人小汽車——即便梁錦松确存避稅的想法(雖然依照其資産、收入狀況不至于此),卻也與華盛頓規避賓州法律的做法毫無二緻。梁錦松在該事被曝光後,向公衆緻歉,還額外捐出被指避稅的差價部分,卻最終仍然黯然離職。

換言之,華盛頓的上述做法,即便無涉程式上的違法,卻越過了其作為美國聯邦上司人應當遵守聯邦和州級法律的底線。考慮到美國政制的中心即在于州與州的聯合,這種越界行為并不亞于破壞美國聯邦憲法。

同樣有趣的是,華盛頓本人雖然是農奴主,但在當時的美國政界卻贊同漸進廢奴,即認同廢奴主義的理念,但不主張馬上施行。這樣的政治姿态與其本人的實際做法構成了鮮明反差。很大可能在于,美國政府當時設在費城(此前還曾設在紐約),紐約和賓州的政治氛圍都是主張馬上廢奴,主張政治平等,是以作為總統的華盛頓很可能隻是采用了漸進廢奴的主張來包裝自己罷了。

在奧娜·賈奇出逃後,華盛頓夫婦試圖使用各種手段将之找回。《逃離總統府:華盛頓夫婦對女奴奧娜的追捕》書中解釋,奧娜·賈奇之是以選擇出逃,是因為華盛頓的孫女即将婚後産子,而華盛頓夫人打算将奧娜轉送給孫女,而後者恰恰以乖戾蠻橫著稱。而且,奧娜擔心,考慮到華盛頓的孫女婿的放蕩名稱,自己很可能重蹈母親的覆轍,即遭受白人侵犯,産下的孩子重複自己的奴隸命運。

奔向自由:女奴奧娜如何逃離華盛頓夫婦的追捕

應該指出的是,奧娜·賈奇相當聰明、勇敢和細緻,她為自己的出逃精心謀劃,出逃前接洽過費城的“自由黑人”組織,坐船輾轉逃至新罕布什爾州,也就是一個距離費城300多英裡遠的地方,以一個自由黑人的身份謀得幫傭的職業——這份職業要比給總統夫婦做保姆簡直辛苦太多,卻能給奧娜·賈奇以自由。

華盛頓夫婦本來從未想到奧娜·賈奇能夠出逃如此之遠——無論是華盛頓還是傑斐遜,美國開國上司人集體無論持什麼樣的政治态度,也都算是對黑人抱有不同程度的歧視,不相信黑人能有勇氣和智慧應對如此複雜的挑戰。是以,華盛頓夫婦最初認為奧娜·賈奇是被其他人誘拐出走(是以他将此事定性為自己的财産被竊)。

危機仍然不免而至。奧娜·賈奇在新罕布什爾州遇到一個曾經在總統府接待過的客人:華盛頓家世交的女兒。是以,在1796年的9月,華盛頓獲知了逃跑的女奴的所在,決意通過當地的海關官員以各種方式将奧娜·賈奇帶回——但出于對奧娜·賈奇智力的歧視,華盛頓在交托此事時,仍然宣稱她肯定是被誘拐的。是以,當海關官員與奧娜·賈奇會面,後者道出了自己是為了争取自由而出逃的真相,前者實質上放棄了自己的努力。畢竟,他們那個國家之前據說是為了擺脫英國的奴役、争取自由而不惜犧牲抗争,總統怎麼能如此光明正大地固執的主張自己奴役他人的權利呢!?

奧娜·賈奇之後與另一名自由黑人結婚,生下了自己的孩子。但已經卸任并已步入生命末端的華盛頓仍然對追索逃奴念念不忘。1799年,他啟用了自己妻子的侄子出面,找到了單獨在家照顧孩子的奧娜·賈奇。但奧娜·賈奇依舊拒絕前總統的召喚,并且在華盛頓妻侄采用武力行動前,就搶先逃至周邊城鎮。這一年的12月,華盛頓逝世。

奧娜·賈奇比前總統夫婦都活得要久很多。《逃離總統府:華盛頓夫婦對女奴奧娜的追捕》書中談到,1845年,步入老年的奧娜·賈奇以斯坦斯夫人的名義接受了廢奴主義報紙的采訪,她獲得自由身份後,畢生生活可謂清貧,但她絕無後悔。她的戰鬥故事至少在當時産生了巨大影響——黑人們被告知,哪怕是華盛頓那樣顯赫偉大的人,也不能奴役黑人。雖然,奧娜·賈奇的故事在南北戰争以後悄然地被美國一代又一代的曆史學家們無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