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美亞
有孩子的女人。
前兩天有一個家暴的視訊上了熱搜，說實話我直到今天都沒有忍心打開看，因為自動播放的的畫幅，剛好能看到一個穿紅裙子的小小女孩，在畫面裡被不知所措地推來搡去。
對于一個有女兒的人來說，這一瞥就足夠讓人心碎了，我不敢打開聽她的哭聲。
昨天，這個引起劇烈輿情的事件有了結果，丈夫被拘5日，對妻子也進行了批評教育，令人目瞪口呆。
（原創公号：美亞在港村）
說實話，從章诒和的《劉氏女》到拉姆的慘劇，一直以來，我沒有覺得我們在反家暴方面有什麼質的整改，都是老三套：都不容易、孩子還小、男人都這樣。
總之調解一番各打五十大闆就發回地獄。
但今時不同往日啊，生育率斷崖呀，這廂一茬茬的專家開會讨論：如何提高婚育率。荒謬的提議、深情的呼籲像大紅燈籠，天天挂在微網誌熱搜上。
這廂民憤難平，還給出如此勸退的處理結果，哪個适齡女青年看了不對婚育心驚膽戰退避三舍啊？
這早就不是家事了，全國人民都看着，這是一次重大輿情公關，是殺雞儆猴向廣大女性示好的契機，是順坡下驢增加婦女保護政策的風口。
這是多好的表決心示姿态的機會啊！
特事特辦、考慮民意是咱們的一貫作風，怎麼到家暴這兒就不靈了呢？我也說不清這官方釋出到底是昏聩，還是傲慢。
也有人開始罵那位妻子拎不清，扶不起，都被打成這樣了，是想等着被收屍嗎？
按正常人揣摩，這位媽媽息事甯人，最大的可能還是因為孩子。畢竟她被打得那麼慘烈，都不忘跟孩子說：寶寶别怕。（在評論裡看到的）
比如，老公被重判，孩子政審很麻煩；比如老公被重判，這個家就不完整了；比如老公被重判，孩子會想爸爸。
誰叫有孩子的媽媽是世界上最弱勢的女人呢？
去年年初，我朋友老公出軌了，她召集了人馬跑我家來商量對策，我們分析來分析去，覺得這個婚可以離，但是要想辦法給孩子争取點東西。
私底下，同為幕僚的朋友跟我說，估計離不了，因為那個男人，是個好爸爸。
其實很多婚姻對女性來說已經到了可有可無的境地，退可湊合進可離，首位思考的還是孩子。
不要随意去鄙視那些為了孩子不離婚的女性，因為母親才會全方位、細節性的、個體化地考量孩子的處境。
我就舉一個現實情況：盡管現在離婚率很高，很多單親媽媽已經具備獨立撫養孩子的經濟能力和心理條件，但這個社會無法同步，孩子也并不生活在真空中。
環境對TA的另眼相待，傳統價值觀的打量，依然會在學校、親戚、社會中，對孩子造成傷害。
如果對方不是一個完美丈夫，但卻是一個完美爸爸，那麼母親會權衡利弊，做出這個家庭的最優解，而不是她自己的。
但，盡管我最大程度地了解護孩子周全的忍辱負重，但這并不包含家暴。
首先這當然已經涉及到大人小孩的人身安全了，命都沒了，還維護個屁。
其次很簡單，這對孩子并不好。
前段時間和兩位朋友吃飯，我們聊到了童年，其中一位說，她最早的記憶在事先串通的人班，因為她睡午覺講話，被老師要求背着手，站了一中午；另一位記得她因為偷了媽媽5塊錢，被打了一個天旋地轉的耳光。
回去我視訊問妹妹，還記不記得她小時候的事。大家都知道，她是我的命根子，從小備受寵愛，在我懷裡腳不沾地地長大，卻隻記得我不小心用門夾了她的手指，鑽心的痛。
很悲傷的是，這是符合心理學發現的，按照人的記憶曲線規律，我們永不磨滅的童年記憶，大多是痛苦、恐懼、驚吓，而不是快樂與幸福，因為痛苦、恐懼、驚吓往往才是你的情緒巅值。
家暴裡的拳頭、血腥、孤立無援，毫無疑問會纖毫畢現地刻在孩子的人生裡，伴随TA一生的無法信任、無法建立親密關系、無法了解情感的意義。
一生都草木皆兵，看盡别人的臉色，是99.9%的讨好型人格以及回避型依戀人格。
我們做母親的大多明白，養育孩子的目的并不是有朝一日TA榮登貴胄王侯，我等母憑子貴，我們隻希望TA做個健康平安快樂的普通人，就算愚鈍一點也是福氣。
敏感的小孩，通常是不容易快樂的。就算政審不通過又怎樣？世界上隻有考公這一條出路嗎？我們是快樂寶貝啊！
或者更糟糕，他們在暴力裡習得了暴力。
兩害相權取其輕，在家暴環境中長大，比單親的傷害要大得多得多得多。
是以，如果你正在遭遇家暴，如果有可能的話，如果有能力的話，為了孩子，盡早脫身。
我用了很長的定語，來表達這種情況的不确定性，因為這遠遠沒有我們想得那麼簡單。
如我們所見，社會環境對家暴的忽視，會PUA受害者，一次次消磨掉她的決定和鬥志，讓她覺得家暴「隻是家事」。
其次「人是在任何環境下都能适應生存的動物」，也正因為如此，對于很多人來說，已知的痛苦，比未知的可能的幸福，更能給TA安全感。
如果你有所疑義，不能了解，就想想自己在面臨一份雞肋/焦慮/痛苦的工作時，是否也對辭職有過長久的躊躇？被家暴的女人也一樣，且她面臨的是更重大的人生選擇。
最後，一個被家暴的女性，不會一次性就決定離婚，即便這個社會允許她這樣做。
我前段時間看了個美劇叫《女傭》，講的是個遭受家庭暴力的單親媽媽，帶着女兒做鐘點工，艱難求生的故事。
美國有完善的家暴救助系統，她和女兒被安排在一個秘密較高價的電梯大廈，這裡所有的人使用手機，都要往外走出一個街區，防止被追蹤。也有專門的公益律師，來幫助她們争奪孩子的撫養權。
女主在那裡，遇到了第一個朋友丹妮爾，她的老公試圖勒死她，于是她帶着兒子躲到了這裡。
丹妮爾積極幫助這裡的每一個女人，同仇敵忾，同甘共苦。
有一日女主突然找不到丹妮爾了，負責人告訴她，丹妮爾走了，回家了，這是她第三次回家。
女主百思不得其解：她老公要勒死她啊！
負責人說，很正常，平均一個女人要反複7次，才能徹底清醒，而她，曾經用了5次。
而丹妮爾這一次回家的契機是，她老公一直打電話給她，希望能見到兒子，而她，也希望他能見到兒子。
人的情感與家庭是很複雜的勾連，情感、習慣、暴力、未知被糅雜在一起，造成了一個人拿生命做賭注的猶疑不決。
我講了這麼多，就是希望大家能了解被家暴的女性，我們的了解、支援、鼓勵可能可以把7次減到6次、5次、4次，讓她們至少在心理上确定自己是需要離開的受害者。
據我從小的觀察，在機構不作為的情況下，能制住家暴男的，隻有強勢娘家，以暴制暴，從此過還是離，服服帖帖恭恭敬敬。
我們能做的，就是做下一代女性的強勢娘家（如果她們還願意結婚的話），做這一代女性的雲娘家，暴力有很多種，有時候多關注、多轉發，多施壓，也是一種網絡暴力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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