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點

青未了|消失的錾石磨匠人

文/翟所祥

歲月又跨越了一道門坎,不知不覺中,辛醜臘月悄然而至,舊的日子似乎還在夢中依依不舍,新的歲月卻又在夢中從容走來。

進入了臘月,人們就開始着手忙年。過去忙年,首先要從磨糧食開始。此時,農村裡家家戶戶的石磨,是一年來最繁忙的季節,人們為了讓石磨更快、更好的磨出所需要的粉面,都會檢查一遍石磨的磨齒,是否還鋒利。

古人發明的石磨,展現了古人的智慧,上下兩扇磨盤代表着一天一地,一陰一陽。運用了天地合一,陰陽協調的原理,象征中華民族有着忍辱負重的性格和锲而不舍的精神。

兩扇磨盤相對應的一面,都有一定間隔的溝槽,上扇磨盤中心深處留有一定的空隙,有一條中心溝槽,向外擴散到若幹條小溝槽中,越往外越淺。随着上扇磨盤的不斷轉動,原糧順勢而下,通過兩扇磨盤之間的不斷研磨,糧食越磨越細,最後在磨盤周圍形成一圈瀑布似的細糧食。

石磨的用途非常廣泛,五谷雜糧、幹的、濕的糧食,都要經過石磨的嘴,吞到石磨的肚子裡,經過上下扇磨盤的“胃”進行消化,由粗變細、再磨成面粉,磨成糊狀等等。

是以,石磨的牙齒,也會和人的牙齒一樣,一定程度上受到磨損,牙齒不好了,磨出來的糧食就會粗,就無法再進行深加工。要像人一樣需要經常對“牙齒”進行修理,進而誕生了七十二行手藝中——錾石磨匠人這一行業。

錾石磨匠是石匠行業中衍生出來的分支,有走鄉串戶的專職錾石磨匠人,他們工具、配件齊全,資訊廣泛。誰家需要換新磨,誰家需要錾石磨,他們都了如指掌。

新石磨隻是一付毛坯,需要開溝槽,錾出不同紋理的磨齒,專業的錾石磨匠人,不光要技術好,還要有一定的力氣,一扇磨盤上百斤重,一個人要搬下來、放回去,沒有一身的力氣是幹不了這樣的重活,錾石磨匠人也是不容易。

一切準備就緒,錾石磨匠人開始對上下磨盤進行劃線,分出不同的齒向,有了方向就有了目标。找來一個高腳凳子,坐在上面,一手拿錘子,一手扶錾子,錘敲錾響,順着劃好的線遊走,由淺至深,“叮叮當當”響個不停。

錾石磨匠人,一般在錾石磨時,都會帶上一付平光眼鏡,避免錾出來的細小石子濺到眼裡。那清脆悅耳的節奏聲,在農家院裡蕩漾,伴随着石屑火星飛舞着,似一個寒江垂釣的老者,在那裡用錘子獨舞着,用錾子敲打出獨特的音符,抑揚頓挫。又像一位大師,在那裡精心雕刻一件珍貴的藝術品。

一扇磨盤完工後,錾石磨匠人的頭發上、衣服上挂滿了白色的石粉,俨然是一付塑像。那畫面讓人看了有點心酸,但他的高超的手藝又讓人肅然起敬。

兩扇石磨盤的糟溝錾完後,還有一項工序,用一把錘子一頭從中間開口,夾上磨好的刀片,這種工具叫“剁斧”。用它慢悠悠的,細細的在磨盤上剁一遍,剁過的石磨,嚴絲合縫,整個石磨需要一天的工夫才能錾完。最後找出磨盤的中心,錾上孔鑲嵌上凹凸的軸心,将兩扇石磨盤搬壓到一起,加上一些秕糠研磨一番(俗稱“辭”磨),然後就可以用了。

錾石磨匠人在錾石磨的時候,周圍的鄰居們就會口口相傳,傳遍了整個村莊,都知道村裡來了錾石磨匠人,有需要錾石磨的人家,便會去排号請錾石磨匠人。村裡的石磨都錾完後,匠人又轉戰另一個村莊,整個冬天,錾石磨匠人都會在“叮當”聲中渡過。

本村的石匠也能錾石磨,這是每個石匠的必修課。為了友善,村裡的急需要錾石磨時,會就近請錾石磨匠人,他們有的是親戚,有的是朋友,有的隻管頓飯即可,有的象征性地收取點酬金。

這兩種情況,我都經曆過,也曾經給錾石磨的匠人當過助手,我崇拜錾石磨匠人的毅力和高超的石刻藝術。

自從太河水庫建設以來,周圍的村莊跟着沾了光,在七十年代移民後,就陸續有了電,雖然經常停電,但讓人們有了盼頭,村裡有了電磨,家裡的石磨的使用率也降低了,偶爾一些老年人還會用石磨推煎餅糊。到了八十年代末,小型電磨的普及,人們才徹底告别了石磨。

有的人家将石磨拆掉後,被收藏石器的收走了,有的舍不得賣掉,便安置在不顯眼的地方,作為紀念。

風光了幾千年的石磨,在我們這一代人的見證下,漸漸地退出了曆史舞台,淡出了人們的視野。

從此,石磨的“嗡嗡”聲和錾石磨匠人的“叮當”聲,遠離了人們,這種行業也成了人們永遠的記憶。

寫于2022年1月9日

青未了|消失的錾石磨匠人

作者簡介:翟所祥,男,漢族,1963年4月出生于淄川太和鎮南下冊村,中共黨員,大專學曆。現為淄川區煙草專賣局職工。自2015年以來先後在報刊雜志發表文章80餘篇。

壹點号 柳泉金融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