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辄消費萬元，滑雪度假能否攪熱南方？
文 | 子恩 圖 | 孫海 部分圖檔由受訪者提供
“好像一夜之間，大灣區的孩子們都在學滑雪。”廣州媽媽李諾伊正在給一年級的女兒安排寒假生活。喜提“雙減”後的第一個寒假，她覺得可以讓孩子“好好學點有趣的東西”，譬如滑雪。她計劃帶女兒去廣州融創雪世界住一周——在微信群裡找玩伴，竟然有十幾名家長願意同去。
可看了價格之後，有的家長不願意了。“好是好，價格超出想象了。”有家長私下和李諾伊吐槽。
伴随冬奧臨近，冰雪運動的熱度持續升溫。在廣東，滑雪也從小衆變成出圈運動。李諾伊的感受是：南方人正在愛上滑雪，而滑雪票價确實也不便宜。
“滑雪一年花了15萬”
鐘簡是李諾伊的閨蜜，女兒正在上三年級，她們正相約滑雪遛娃。1月初，鐘簡女兒在廣州的室内滑雪場第一次滑雪，一跤都沒有摔。“孩子就這麼愛上了滑雪了”，鐘簡說，可能因為女兒之前學過輪滑，是以學滑雪比較快。
而李諾伊和鐘簡，以及微信裡“滑雪群”家長們的出發點都十分相似：“雙減”之下，加上受近期疫情影響不能出省遊，滑雪幾乎成為寒假首選。往年春節前後，李諾伊和鐘簡多數會選擇和家人去暖和的海島度假，近年冰雪遊熱度升溫，加上身邊的親友瘋狂“安利”，她們也不由自主地成為這股熱潮中的一分子。
各種影響下，參與室内滑雪的人們越來越多 ，孫海攝
鐘簡上周帶孩子去廣東省少年兒童圖書館，冬奧相關圖書都放在顯眼的位置，“電視新聞也經常提到冬奧，孩子耳濡目染，對滑雪的興趣大增，吵着說身邊的同學們都準備學，她也要學。”
近兩年，冰雪遊熱度持續上升，甚至超過了疫情以前的水準。
根據高盛釋出的2021年《雙十一銷售亮點》，去年雙十一，國内滑雪相關消費增長亮眼，天貓和飛豬等平台的滑雪及溫泉旅遊套餐預訂增幅超過800%；其中，南方消費者是滑雪運動增長驅動的關鍵因素，在整體的冬季旅遊預訂消費者中，70%來自南方地區。
許铮供圖
今年元旦小長假，據驢媽媽旅遊網資料顯示，滑雪景區門票預訂量相比2019年同期增長75%。同程旅行大資料也顯示，元旦期間冰雪旅遊相關的酒店、景區均有大幅增長。其中滑雪場周邊酒店預訂量環比增長140%，滑雪場門票預訂量環比增長110%，冰雪世界類景區門票預訂量環比增長220%。冰雪旅遊無疑成為元旦最火的出遊主題，在冬奧會的加持下，也将成為春節假期最火熱的旅遊度假主題。其中，廣州融創雪世界、杭州大明山萬松嶺滑雪場、成都西嶺雪山滑雪場等都是南方熱門雪場。
大批年輕人的加入，是南方掀起冰雪熱的一個突出現象。攜程釋出的資料顯示，預訂今冬冰雪遊産品的人群中，90後、00後占比近50%。不僅熱衷加入，年輕人還舍得投資各種滑雪服飾和裝置。
盡管隻是入門級别的雪友，李諾伊已經為全家添置了滑雪速幹服：“一套四百多，一家三口就花了一千多。”鐘簡買了三套抖音爆款烏龜滑雪護臀和護膝，覺得可愛的裝備可以提升女兒的滑雪興趣。
鐘簡添置了滑雪護臀，受訪者供圖
“以上都是小菜一碟，貴的是雪場門票、私教費用以及酒店住宿費。”黃麗桦住在番禺，去花都滑雪選擇了住在附近的酒店。
她算了一筆賬：在酒店住5天4晚，每天吃住花費約1000元，合共4000元；一家三口3小時雪票為900元/天，5天共4500元；一家三口都沒正式學過滑雪，請私教，雙闆教學一對三1小時870元，5天4350元；還有餐飲消費……
“萬萬沒想到，就在家門口滑雪，不用買機票，裝備也是免費租的，居然都要花一萬多元，比去東北還貴呢！”黃麗桦去年去東北滑雪，一家人的花費還不到一萬元：“當時買了很便宜的特價機票，雪場門票很便宜，酒店也很便宜，沒有請教練。”
“廣東人在家門口就能滑雪，隻是友善，并不便宜。”沈莉對此深有體會。去年，她為自己和兒子購買了廣州融創雪世界的年卡，可以在全年的非周末、非節假日無限次滑雪，成人6888元，兒童3888元。
沈莉的兒子今年10歲，去年第一次接觸滑雪。“他第一次看雪是在北海道，第二次看雪是在加拿大的惠斯勒雪場，一直對雪念念不忘。去年3月份辦了年卡，還是挺值得的，會保證至少一個月去1-2次的頻率。”
沈莉給孩子辦了滑雪年卡，受訪者供圖
買了年卡，練習的頻率上去了，兒子的進步很快。沈莉發現到來體驗滑雪的人确實越來越多，但是能堅持的人不多：“一來有技術門檻，二來真的貴，門票和教練的費用就比其他常見的運動貴，比學樂器都貴。”要滑得好，裝備必須不斷更新，“這個是無底洞。”沈莉覺得滑雪項目什麼都好，就是貴：“到目前為止，花費了應該有15萬了。”
滑雪運動的受捧在相關服飾的消費上也有一定展現。2021年11月12日，抖音釋出的“雙11好物節”資料報告顯示，滑雪服銷量同比增長高達813%。繼露營大熱之後，滑雪俨然成為冬季的消費新寵。滑雪裝備有多貴？滑雪達人許铮介紹，“滑行裝備和安全裝價位實在不好說，良莠不齊，如果都買齊的話，上萬元是肯定要的，而且隻是基礎。”
期待滑雪價格回歸理性
裝備費用是豐儉由人，但沈莉和李諾伊她們更希望本地雪場門票和教練費能降下來。李諾伊曾在新疆阿勒泰将軍山雪場有過不錯的滑雪體驗：“滿山都是大粉雪！滑一天都不想走，一對一的教練，學費1000元/天，我學了一天半就沖上中級道了。”
新疆阿勒泰雪場，許铮供圖
家住上海的馬倩倩去年夏天多次飛來廣州滑雪“解饞”。她先後體驗過上百家國内以及日本、美國等地的室内外滑雪場，直言廣州雪世界“價格偏高，雪道少”。與新疆、東北的天然雪場相比，鐘簡則覺得融創雪世界“環境還是比較小，比較單調”。
她們也曾體驗過廣深等地的一些室内雪場，譬如越美冰雪大世界、雪樂山、阿爾卑斯雪世界等，要麼場地太小沒辦法真正滑起來，要麼主打遊樂而不是滑雪，要麼硬體太差，“雪太薄，冰都露出來了，一旦摔了膝蓋，那就廢了。”
比較之後，被訪者們覺得廣州雪世界在硬體配套是大灣區裡比較好的，可是價格不降反升。鐘簡上周去融創的時候發現，停車費上漲了，“去年24元封頂，今年變成64元。”女兒有意長期滑雪，她咨詢年卡後發現，“同僚買的那種6888元的平日卡已經沒有了，現在變成15999元不限日子的年卡。”
不僅成人滑雪年卡價格猛漲，少年滑雪年卡也不便宜——鐘簡在14日發現，少兒滑雪年卡價格為9999元。
價格差不多是2.5倍的滑雪年卡，受訪者供圖
她詢問客服，對方解釋稱不是漲價，之前是優惠價，現在恢複原價。“滑雪成本提得那麼高，簡直就是勸退啊！”鐘簡說。她花費在滑雪的家庭預算大約為5萬元/年，“如果超出這個價，還不如飛到新疆住一個月。”
與廣州融創雪世界的15999元年卡相比，哈爾濱融創的年卡為7888元，還包括北大湖春季卡；成都融創雪世界年卡6888元；昆明融創雪世界年卡僅為3999元——至少入門門檻友好了很多。
廣州正佳溜冰場，孫海攝
根據中國旅遊研究院釋出的《中國冰雪旅遊發展報告（2022）》顯示，預計2021年至2022年冰雪季，大陸冰雪休閑旅遊人數将達到3.05億人次，冰雪休閑旅遊收入有望達到3233億元。新京報近日報道稱，預計到2025年，中國冰雪旅遊人數将超過5億人次，冰雪旅遊收入超過1.1萬億元。
中國冰雪産業迎來發展黃金機遇期，室内滑雪場突破季節限制，是推動滑雪産業發展的重要趨勢，目前上成都、深圳、上海等南方城市都在建或已建設大型室内滑雪場，而滑雪業态也将不斷豐富，向集旅遊、文娛、商業、地産等一體的冰雪小鎮發展。如何把“冷資源”做成“熱經濟”，變“流量”為“留量”，讓滑雪成季節性、地域性變成長期的、活躍的、全國性的經濟活動？
旅遊市場觀察者、廣州和旅國際旅行社有限公司創始人陳滿愛非常看好滑雪、帆船等垂直細分運動類旅遊項目的發展的，她認為滑雪旅遊潛力巨大，滑雪遊當中的親子遊和女性市場都還遠遠沒有發力，“萬億市場的目标并不遠”。南方地區更激烈的市場競争，将會使得滑雪消費回歸理性、體驗更佳，“動辄萬元，很多人會高攀不起”。
廣州融創雪世界，孫海攝
打聽到肇慶萬達滑雪場不久會開業，鐘簡希望到時能多一個場地選擇。
讓“冰雪”不再陌生
在國家“北雪南移、北冰南展”戰略下，許多人都感受到了南方的滑雪大環境正在快速變化和急劇升溫。
中央電視台體育頻道導演許铮是一位擁有二十年雪齡的滑雪達人，曾參與指導多檔冰雪類節目。他認為，滑雪的核心技術，找平衡的技巧，南方人身材靈巧，學滑雪有先天優勢，近兩年，在北方的天然雪場裡有不少來自南方的娃娃，無論單雙闆都能自如掌握，對冰雪運動一點都不陌生。
許铮
“北方人看起來滑雪厲害，是因為滑雪的機會多，我生活在北京，小時候在家門口就能滑雪。如果給南方人創造更多的滑雪機會和更好地環境，也能滑得很好。”許铮說。
《冰雪運動發展規劃（2016-2025年）》的釋出，顯著推動了“百萬青少年上冰雪”和“校園冰雪計劃”，大幅提高了冰雪運動普及程度——在冰雪資源稀缺的中國南方，如何付諸行動？
一方面是硬體，譬如打造一批一年四季都可以暢玩的室内滑雪場，讓滑雪突破季節限制，實作全季營運；另一方面是軟環境，教育部門正在積極推動的“冰雪運動進校園”，創造條件培養冰雪運動生力軍，營造“人人愛上冰雪運動”的氛圍，一批大灣區學校正是在此背景下先行先試，為南方冰雪運動培養後備人才。
以廣州為例，不少學校因地制宜開展冰雪運動：廣州市番禺執信學校建有廣東校内首個真冰運動館，開設了基礎滑冰與冰球課程；花都區華南師範大學附屬花都學校則是全國青少年校園冰雪運動特色學校，學校的滑雪隊每天都進行訓練。
廣州協和中學自建了800平方米的輪滑球場，讓學生一年四季都可以參加輪滑球和冰球訓練。李諾伊的女兒就讀于協和國小，李諾伊介紹，國小從一年級開始就設定了輪滑興趣班，為學生以後學習冰球打基礎。“女兒看過哥哥姐姐們打冰球，覺得很帥，上輪滑課都積極了許多。”
冰球隊員在訓練，孫海攝
廣州番禺區天譽國小2018年組建了陸地冰球隊，并在亞運館内開展長期的專業訓練。黃麗桦的兒子今年即将入讀天譽國小，她也看中了冰球隊的訓練環境，“滑雪和冰球已經被我們鎖定為兒子的重點培養項目，這應該會是他們這一代孩子的運動大趨勢吧。”
（應被訪者要求，李諾伊、鐘簡、黃麗桦、沈莉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