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戰時期，不單獨鄉親們怕日本鬼子來掃蕩，就連牲口都怕得厲害。隻要來掃蕩的鬼子槍一響，豬羊都忙着往圈外跑，牛趴在麥地裡，一聲不響，安靜得很。鄉親買驢得先問問驢會不跳溝，不會跳溝的，就得降價賣，日軍來掃蕩的真實情況，是怎麼樣的？誰能想到日軍把活牛綁在兩架馬車上用火燒？
1942年5月1日開始，岡村甯次率領5萬日軍壓向冀中抗日根據地，開展拉網式大掃蕩，幾乎村村不落，敵人旨在消滅我冀中抗日武裝。冀中被日軍占領，人民慘遭屠殺。
那麼，敵人“拉網式掃蕩”到底是怎麼樣的呢？根據地的軍民又是如何躲避敵人殘害呢？
一個冀中的老人，時隔60多年，回憶了他童年時期，老百姓躲避日軍掃蕩的情況，那時他隻有十一二歲。
李：我叫李其煌，老家在冀中饒陽縣大官亭村。在饒陽縣北邊，靠肅甯不遠，是個大村。冀中軍區、行署、區黨委及分區黨政軍機關，常住我們那一片楊成武後來也去過，是冀中腹心區的腹心區。
問：那也就是日本人“五一大掃蕩”中心的中心了。
李：可不。“五一大掃蕩”那年，我才十ー二歲，正上高小，是個兒童團員。喜歡唱歌，來了工作同志，總跟人家要印的歌篇。自己給訂起來，兩大學當寶貝。“五一”“掃蕩”前讓人給借走了，老想着怎麼還不還我。那會誰會的抗日歌曲多，誰就受歡迎，誰就進步。上學學新歌，串親戚學新歌，見面都先問你會什麼歌。
那會“掃蕩”是經常的事。滹沱河打我們縣裡過，饒陽縣城在河南，縣城裡就有鬼子。我們村在河北，離河堤大約有十五六裡地。村南是一片窪地，是縣裡最大的一片窪地，南北大約長十五六華裡，東西有三十幾華裡。窪地裡有各村的莊稼，有些參天白楊，稀稀疏疏的榆樹、椿樹。
問：樹多嗎？聽說1939年發水後，各家為了益房，把樹全光了。
李：大概是砍了些樹吧，記不太清。打“五一”“掃蕩”開始，村裡人天天晚上帶着高粱餅子，帶上點水，扛着被子，到窪地裡過夜。那可真是遭罪，野地裡，晚上冷，母親都把孩子抱在懷裡。趕上下雨，就把被子披着，人人都是一頭土一頭水。我幹爹還牽着牛，那是全家的寶貝。
天亮了，還得到地裡幹農活，不能不幹活呀。我們家的地在窪地中間。記不得是5月幾号，大概是5月中旬。因為當時的麥子已能吹着吃了。記得那天還是在窪地裡睡的，拂曉天将亮時，就等着家裡送飯，老等等不來。
那天早上靜的怪，靜得疼人，讓人覺得要出什麼事。我們都往北邊瞧，影影綽綽瞅見村西走出來一支隊伍。那時候我眼睛還特别好，可也斷不定是八路軍還是日本人。日本人要麼戴鋼盔，要麼戴尖頂的戰鬥帽，八路軍的帽子是方的，從帽子上可以判斷出來。可怎麼也看不清楚。
這會子又看見後面塵土四起，是騎兵來了。前面的隊伍一下子散開了，槍聲也“叭咕”、“叭咕”地響起來了。這下我們都明白了，前頭的隊伍一定是咱八路軍，後頭騎馬的是日本人。
隻見日本的騎兵從兩側成孤形包抄過來，這會子百姓們也都像決了堤的水似的，都朝窪地裡跑。
窪地裡呼爹叫娘的，亂成一團。我幹爹、幹哥一看今兒日本人這架勢來頭不善，說快跑吧。有不少人往河對岸跑，覺得過了河就安全了。
可對岸情況到底如何不清楚，不保險。我幹哥說還是先上河堤，上了河堤，視情況決定過不過河。就是不過河，河堤也可以擋子彈。
到了河堤上，從高往低這麼一看，窪地裡到處是跑動着的人，日本人的騎兵還在沿着弧線往前跑，北邊步兵也出現了，排成一線、由北向南壓過來。
有一個農民右手拿着把鐵鍬，日本人遠遠看去，可能以為他拿着杆槍，子彈叭叭落在他身旁。那個農民醒悟到這一點，丢了鐵鍬，沒命地跑。
我幹爹、幹哥、我，還牽着牛，算跑得快的，跑到河堤上，沿着堤往東走、沒過河，總算跳出了日本人的包圍圈。
遠遠地，瞅見日本人的軍隊合攏了，步兵也壓到河堤上，不少百姓沒跑出來，給圍在裡頭了。
問：這人怎麼跑得過馬？再說這婦女、孩子，怎麼跑得動？
李：有背着跑的，夾着跑的，你沒瞧見，不管是大人、孩子、男人、女人，跑得那叫快……
這麼不知不覺地跑了大半天，太陽壓樹梢了。到了下午三四點鐘的光景吧，不知道日本人還要怎麼折騰，下一步往哪走呢？
我幹哥膽子大，有見識，說日本人過剛拉過網的地方反倒安全，于是我們幾個就又折了回來。這會兒天已經擦黑了，跑了一天，轉圈子幾十裡地，一口飯沒吃，一口水沒喝。到了地裡，也沒處喝水去。那天好像下了點雨，就喝了幾口地上凹地裡的雨水。餅子幹巴巴的，也咽不下，掐了些麥子吹着吃了。
又聽見日本人還在南邊村裡鬧騰，家裡還不知怎麼樣？那不知是個什麼心情。
問：聽冀中的老人講，5月上旬，麥粒還在灌漿沒法吃。他們爬在麥壟裡隻能拔些醋柳和青芙菜吃。
李：這我們都吃過。
問：窪地裡有死人嗎？
李：窪地裡到處是死牲口、扔掉的包裕皮、破水罐子什麼的，倒沒見着死人，可也沒什麼活人。一夜又是靜靜的。我們都趴在麥地裡，牛也趴在麥地裡，麥子那時有二尺來高，牛趴在裡邊，日本人看不見。那牛也老實聽話。說也怪，雞、牛的，早時鬧得歡，這會都不聲不吭的。
問：我聽冀中的老人們說過，那會的性口都靈性着呢，日本人槍一響，豬呀、羊的，都急着往圈外跑。買驢先得問會不會跳溝，不會跳溝的，這價錢得降。那會的牲口也遭了罪了，豬、羊的，日本人見了就砍條腿，甚至挖塊肉，活活就疼死了。鬼子見到牛，把兩挂大車立起來，把牛綁在中間，用火燒活牛。
李：是這麼回事。那天那牛就是老實，可能它也怕落到日本人手裡。在窪地裡待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日本人從村裡出來，往北回他們據點去了。押着的不少老百姓，都是年輕媳婦、青壯年，老的、小的不要。日本人光要青壯年和牲口，糧食。我們趴在麥地裡，隻能遠遠地看着日本人押着老百姓走了。
現在想起來，日本人那天合圍，是想抓咱們的隊伍，可并沒抓着。不知為什麼，南邊縣域裡的日本人沒出來。要不，在河堤上一站，能跑出去的人就更少了，那樣就想打死多少人就打死多少人。
其實，日本人兵力不多，連馬隊帶步兵，也是一個中隊的樣子，再加上些僞軍。要是狠狠地打他一下子，絕不敢這麼鬧騰。
記錄大曆史，不忘曆史。
參考資料：《鬼子進村五一大掃蕩紀實》。歡迎朋友們留言轉發，關注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