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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拼命追求幸福的她,是真的錯了

1

我抱着兒子剛走出三亞機場,手機響了,見是一串數字就想挂掉,定睛一看卻認出是胡風偉的号碼。我擡眼瞟了一眼在前面拖着行李箱的老公陳慶浩,猶豫着要不要接。

還沒等我想好,電話就挂斷了,我望着手機,心裡平白有一陣慌亂,最終還是将手機塞進包裡,抱緊兒子,加快腳步,想攆上慶浩。

手機又不卑不亢地響起來,沒辦法,我隻好喊慶浩,他停下來,拖着箱子一搖一晃地朝我走來。

我向前快走幾步,将孩子往他懷裡一塞,飛快地拿出手機,當看到還是胡風偉的号碼時,不安一下子擄住了我的心。

我和胡風偉離婚已有13年,他從沒有主動給我打過任何電話,我抖抖索索地點開接聽鍵,心揪在了一起。

“以藍,小暖,小暖跳樓了 。”

“什麼?你說什麼,暖兒呢,你别開玩笑,跳樓,胡風偉,你到底想幹什麼?小暖不是在湖北上學嗎,你說什麼瘋話呢……”我嘴裡認定他在說謊,雙腿卻已軟得擡不起來。

原本攥得緊緊的手機掉在了地上,我想蹲下拾手機,卻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我趴在地上,手機裡斷斷續續還有聲音,我聽到有蒼老在嚎啕,我聽出是暖兒奶奶。

我仰起頭,哭着沖慶浩喊:“走,快回去,我要暖兒………”

慶浩騰出一隻手來拉我,我拼盡全力想站起來,眼前一黑,什麼也不知道了。

2

我抱着笑靥如花的暖兒,朦胧中聽到小孩的哭聲,暖兒在我懷中越來越輕,我甚至看不清她的臉。

我想喊她,卻發不出聲音,睜開眼,看到一個穿白大褂的醫生,慶浩的臉陰沉沉,兒子粉白粉白的小臉挂滿淚珠兒。

“慶浩,趕快訂返程的機票,咱趕緊回,回去找暖兒。”我忽地從床上起身,腦中又是一片的混沌,身體輕飄飄的。

慶浩按住我的肩說:“别慌,咱等一下,你再休息一會,我已經買好了回去的機票。”

我一聽他買好了機票,方又躺回去,心裡抓心撓肝地的疼,眼前不斷閃現着不同年齡的暖兒,大的,小的,胖的,瘦的,高的,低的,在我眼前似乎排成了排,我知道那全部都是暖兒,卻沒有一個能看的真切。

我和胡風偉離婚10年,離開暖兒已有13年了,我對暖兒最清晰的記憶,還是她5歲時紮着小羊角辮,跟在我的身後,拉着我的衣服,鼻涕眼淚糊了一臉,抽抽噎噎的喊着媽媽不要走。

3

我的老家在緊鄰縣城的農村,在我18歲那年,身居要職的姑父将我安置在一家木器廠,那年月,能夠上班掙錢是每個農村人夢寐以求的。

我搖身一變,從土雞變成了鳳凰,村裡人的羨慕讓我很受用,我穿着姑姑給的半新衣服,覺得自己從頭到腳都透着城市的氣息,走起路來昂着頭,總覺得能高出别人一截。

由于長相不錯,廠裡有些小青年追在我屁股後面,殷勤得很,我對其中一個叫李永楠的挺有好感,小夥子長的精神,對我也很好,經常騎着自行車送我上下班。

李永楠是從農村出來的大學生,家裡為供他上大學,早就一貧如洗了。

姑姑摸清底細後,說什麼也不同意,我不敢違拗她的意思。

因為我上班的事,姑姑已經成了我家的大功臣。

我的父母雖名義上是她的大哥大嫂,但在實質上,早己反過來了,我親眼看見為了給我辦高中畢業證,姑姑指着父親的鼻子罵,那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仿佛罵的是自己不成器的孩子或孫子。

為了赢得姑姑的歡心,我不僅沒說個“不”字,甚至言不由衷地說自己根本就沒對李永楠動心,姑姑覺得什麼樣的好,到時就找什麼樣的。

姑姑也果然沒食言,沒過幾天,就撮合我和胡風偉見面。

姑姑提前給我“科普”了胡風偉的基本情況:胡鳳偉本人經營着一家百貨店,店在縣城最繁華的路段,生意很好。他的父母親都是退休職工。

姑姑和姑夫翻來覆去地給我洗腦,一定要抓住胡風偉的心,不管他是什麼樣的人,能開店的人能力都不會差,跟了他可真真就是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我也在心裡也暗暗下決心,不管胡風偉是瞎眼耳聾,還是缺胳膊少腿,我都答應。

見了面,看到胡風偉帥氣的面龐時,我竟然感覺極不真實,胡風偉對我淡淡的,他的周身都散發着閑散和不屑的氣息。

我竭盡全力地展現着自己的矜持,因為媒人說胡風偉喜歡溫柔、恬靜的女孩。

4

相親後的第三個月,我和胡風偉結婚了,婚禮是在縣城最貴的酒店裡舉行的,極盡排場。

新婚伊始,胡風偉對我百依百順,公公婆婆也對我很好。

親戚朋友都說我是掉在了福窩裡,我深以為然,對姑姑的英明決策更是佩服的五體投地,私下裡也常去向她請教馭夫術。

然而,好景不長。

婚後的第四個月,懷孕的我從娘家回來,收拾床鋪時,發現了一根栗色的長發,而我一直以自己黑瀑布般的頭發為傲,從沒染過發。

我呆呆愣愣地站在床邊,不知道自己應該幹什麼,我很想将頭發拿到胡風偉面前,同他當面鑼對面鼓,讓他跟我解釋清楚。

但我沒有,我将頭發折起來,攥在手裡,小跑着去找姑姑。

姑姑聽我說完,眼裡閃過一絲訝異。但很快就拍着我的肩,囑咐我千萬别真刀實槍地幹,隻需要對胡風偉點到為止,别大意失了荊州。

還一個勁地說感情有什麼重要,有錢能使鬼推磨,我捏住的這根頭發,就是控制胡風偉的命門,如果做到張馳有度,以後就可以為所欲為了。

姑姑的一番話,讓我豁然開朗。回去的路上,我小心翼翼地捏着那根頭發,仿佛捏住了光耀顯赫的後半生。

等到胡風偉回來,我把頭發拿到他眼前晃,他竟無半絲慌亂,隻說自己是因為我懷孕憋急了,才不得已找人洩火的,那樣做實在不是他的本意。

我看他态度誠懇,也就沒死揪住不放,隻是從此之後,隻要看不到他,我就會想他是不是又去和别的女人一起颠鸾倒鳳了。

周而複始,這事猶如一根刺,一直刺在我心裡,由于長期得不到疏解,越積越厚,蓄起了一個大大的瘡包,它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拼命瘋長。

5

在我剛跨過21歲這年,生了女兒小暖,剛出生的她長得粉雕玉琢,吹彈可破的皮膚嫩滑而柔軟,我捧在手裡愛不釋手。

婆婆自看到女兒的那刻,臉寒的如三九的凍冰,她杵在窗戶邊一動也不動。

胡風偉回來後,看看女兒,擁着婆婆出了病房,我隐隐約約聽到了兩人在走廊上的争吵。我不用聽也知道争吵的因由,胡風偉之是以和我結婚,是他媽聽信了城西張瞎子說我能旺夫旺子旺孫的話。

從醫院回去後,胡風偉就開始明目張膽的夜不歸宿了,婆婆也經常不見人,飯也做得不及時。整個月子,隻有女兒的哭聲陪伴着我。我心裡郁積的瘡癰似被戳破了,膿血泛濫成災,所到之處痛心徹骨。

産假過後,我為女兒請了保姆,将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上班了。

上班幾天後,我就和李永楠在一起了。

我花着胡風偉的錢,享受着李永楠的真心,似乎隻有在這看似複雜的交織中,我才能感覺到報複的快感。

在畸形的平衡中,我恐慌、焦燥、瘋狂而偏執。

對小暖也忽冷忽熱,高興時,把她捧在手心中,不高興時,對她非打即罵,打罵過後,看着她涕淚橫流可憐樣,又心疼得不行。

日久天長,小小年紀的她學會了察顔觀色,很多次,我都發現,她垂着毛茸茸的腦袋,站在一米開外的地方偷偷地看我,撲撲閃閃的大眼睛裡有猶疑,也有渴望。

6

小心翼翼的苟且,終是被攤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胡風偉将我堵在李永楠的出租屋時,我竟然有種如釋重負的歡愉,我為了報複而撕裂的羞恥感,似乎在慢慢複原。

胡風偉要離婚,我答應了,他要小暖的撫養權,我也答應了。不是我圖輕松,不想撫養小暖,而是從窮苦的日子裡泡大的我,本能地希望小暖能在富足的條件下長大。

由于離婚的因由不光彩,誰也沒有過分糾纏,

我一心想埋葬掉自己這段不光彩的曾經,也沒去理論财産的問題,隻想幹幹淨淨地嫁給李永楠。

姑姑知道後,明裡暗裡沒少罵我,甚至把手指點到我額頭上,說我又傻又賤。

我無動于衷,想為自己的愛情努力一次。

然而,現實狠狠地打了我的臉,李永楠在我離婚時結婚了,新娘不是我,是一個土裡土氣的農村姑娘,我哭着問李永楠為什麼,他好整以暇的對我笑笑,一字一頓地說:純淨。

我竟無力反駁,此時我才明白,李永楠并沒有愛我,他隻是想白睡别人的老婆罷了。

我走進了死胡同,進退兩難,我打電話請求胡風偉讓小暖跟我住一段時間,胡風偉答應了。

幾個月不見,小暖更加孤僻了,我很心疼她,每天從幼稚園接她後,就帶到遊樂場,兒童樂園,帶她參加各種各樣等親子活動,漸漸的,孩子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多。

那時的我也想過,一輩子就帶着暖兒安安靜靜地生活下去,但生活卻并不想給我那樣的機會,木器廠裁員是,我被清退了。

7

我灰頭土臉地将暖兒送回去,想找工作緩解經濟壓力,那些飯店服務員,超市收銀員等工作我不願幹,太掉價,别的工作我又幹不了。

隻能死乞白賴地去找姑姑,難得姑姑沒有厭煩,相反對我的到來很開心。原來是姑夫上司的老婆死了,姑姑想讓我去填坑。

我沒有拒絕,陳慶浩比我大15歲,比我想象的還要老,他頭頂秃的隻剩下油光發亮的肉紅色頭皮。但我覺得無所謂,我急切需要強大的婚姻來助我重生。

他對我很滿意,隻是在臨别時,語焉不詳地表示先不結婚,因為妻子新喪他就另娶,對他影響不好。

經曆過兩任男人無情抛棄的我,對他能惺惺作态、假裝愛妻子的行為很贊賞:顧面子的人好歹愛惜臉皮。

兩年後,我順利和陳慶浩結婚,胡風偉一家對我再嫁本城名人很反感。他們對我最直接的制裁就是不讓我見小暖,開始我反擊很強烈,一心想把事情訴諸于法庭,但李慶浩堅決反對:一則大費周章也不見得會赢,二則有失體面。

姑姑也一再交代我,小不忍則亂大謀,我雖不确定大謀是什麼,但也覺得來日方長。

8

相隔13年再次走進胡風偉家時,我才知道來日真的不方長。

我是被陳慶浩拖抱着進去的,從知道小暖出事開始,我滴水未進。

在看到胡風偉家的客廳裡擺着的水晶棺時,我心裡暖兒隻是跳樓的幻想坍塌了,我的暖兒她去了。

我掙脫開陳慶浩,撲在了水晶棺上。

暖兒,我花一樣的暖兒穿着潔白的衣服安祥地躺着。我手忙腳亂地找開關,我要抱抱我的暖兒,卻怎麼也打不開。

胡風偉過來了,我跪在地上語無倫次地求他讓我抱抱暖兒。他的眼淚一長串一長串地滑落下來,他招呼人打開了水晶棺。

我摟緊了暖兒,把她的身子緊貼在我的胸前,胡風偉左手握着暖兒的手,右手狠狠地扇自己的臉:暖兒,都怪我,都怪我,爸爸不該罵你……

我聽不下去了,我想和暖兒一起去。我抱着暖兒,将太陽穴對準供桌的邊角狠勁磕下去:暖兒,等等媽媽,媽媽和你一起走。

我終是沒有随着暖兒離開,在搶救室裡呆了半天,我又活過來了。

我帶暖兒來人間,又送暖兒去陰間,老天怎不讓我替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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