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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文《有機可乘》禦女總裁&年輕帥氣民航飛行員

作者:執着的暖陽younger

第一章

一道玻璃門,隔開大廳裡忙碌的衆人和總裁。

行政部負責人穿過走廊,來到辦公室門前,擡手敲了敲,朗聲道:“江總,是我。”

辦公室裡傳出幹淨利落的女聲,簡要短暫道:“進來。”

負責人推門走進去,盡量放輕腳步,一舉一動都非常小心。

“江總,機票定好了,AP5105号航班,明天早上七點起飛,預計九點半左右到達北京。”

江嘉年從一堆檔案裡擡起頭,打量了一下說話的女孩,思索片刻才道:“什麼機型。”

負責人語調十分謹慎道:“波音787。”

江嘉年眉頭一皺,低聲念了一句:“夢想機。”

負責人見她皺眉就有點慌,聽她這樣說就解釋道:“抱歉江總,我知道您覺得787不安全,但合适的時間隻剩下這班飛機了,準點率也高,要是選擇别的您可以能就趕不上會議了。”略頓,看江嘉年不打算言語,負責人繼續說,“而且這是安平航空公司的飛機,雖然傳聞中這個機型事故頻繁,但我相信安平的飛行不會有問題。”

安平航空公司。

江嘉年垂眸,看着手邊的檔案,項目部剛好正在跟安平談下季度的票務合作問題,從資料上來看,這家航空公司的确非常不錯。

她最終還是點了頭,行政部負責人松了口氣,告辭離開,辦公室裡很快就剩下江嘉年一個人。

她慢慢靠到椅背上,解開襯衫領口的紐扣,推了推眼鏡,望着百葉窗的位置按了按額角,閉目養神片刻,感覺舒服一點了,才再次睜開眼開始工作。

次日。

早上四點鐘,鬧鐘響起。

江嘉年倏地睜開眼,掀開被子毫無睡意地開始洗漱,準備出行。

同一時間,臨近江城國際機場的小區裡,一扇窗内的鬧鐘也響起來。

修長白皙的手指按下鬧鈴,挺拔高大的身影從床上起來,他穿着深藍色的真絲睡衣,摸出手機看了看時間,放下之後開始洗漱。

大約五點鐘,江嘉年拖着行李下樓,司機早就在下面等着,她上車前往機場。

也是五點鐘,男人驅車從小區内離開,天色還不夠亮,路上幾乎看不見行人,前往機場的路途近而暢通,開車的話,大約隻需要十到二十分鐘。

當車子停在安平航空公司門口時,他低頭看看腕表,五點十五分,剛好。

停好車,下來步行前往公司,已經有不少飛早班的同僚到達,他們互相點頭緻意,有漂亮的乘務人員熱情地跟他打招呼,他總是淡漠而疏遠地看一眼,連笑都沒有一個。

五點半,他到達準備室,倒上一杯水,等簽完到,打了卡,測完酒精,便拿着水杯前往資料室領取今天飛行所需的資料。

按照航班号,找到航班準備室,他坐下來,放好了水杯,安安靜靜地閱讀任務書。

今天天氣不錯,沒有霧霾和雷電的煩惱,他從制服上方口袋取出鋼筆,開始填寫一系列飛行準備卡,他身邊有很多同航班的乘務人員,大家輕聲的交頭接耳,時不時看他一眼,但對于這樣炙熱焦灼的視線,他似乎毫無所覺,寫下的字流暢而優美,不見一刻停頓。

六點半,江嘉年在安平航空頭等艙休息室裡聽見了登機提醒,早班機少見有限流的情況,飛行時間一般都較為準确。江嘉年收起飲料丢到垃圾桶,前往登機口。

她到達登機口的時候,經濟艙的乘客已經在排隊登機,人數不少,還有帶孩子的,她皺皺眉,走到頭等艙登機口,由地勤人員客氣的帶領下登機。

經濟艙的乘客圍觀着她,她壓低帽檐,擺正眼鏡,加快腳步前進。

上了飛機,她發現不僅經濟艙乘客多,頭等艙四個位置,乘客算上她也已經有三個,隻空一個位置,江嘉年按照自己的座位号坐下,空的剛好是她身邊的那個。

摘掉墨鏡,将目光轉到飛機頂端,她見到淡淡的藍色,很漂亮。波音787,夢想飛機,總體來看還不錯,可事故頻繁地發生實在讓她有些不安。

很多人可能不知道她為什麼不喜歡這個機型,她也從沒打算告訴任何人,恐飛症對于一個常常要出差的票務旅行網站總裁來說,可不是什麼光彩的病症。

将近七點鐘時,飛機艙門關閉,空姐開始播放一些飛機安全常識,江嘉年在心裡計算着時間,恰好在她猜到的時間,安全常識播放完畢,她放在膝上的手也随之握成了拳。

要起飛了。

這似乎已經成了她的日常,每次飛機起飛前她總是要緊張一番,尤其是這次乘坐的機型還是787,她的緊張比平時更多了一些。

然而,她的注意力很快被一些别的吸引走了。

在乘務長熟練卻不怎麼标準的英文與中文廣播完畢之後,響起了一個性感而富有磁性的男聲,他的英文很标準,咬字清晰,低低沉沉,十分動聽。

“Helloeveryone,this is your captain speaking,

and I want to welcome you to Flight 5105 JiangCheng for BeiJing.”

[翻譯:各位好,歡迎您乘坐自江城飛往北京的5105次航班,我是本次航班的機長。]

是機長廣播。

江嘉年下意識看了一眼駕駛艙的方向,其實她的座位距離駕駛艙還有許多間隔,但這樣好像就能看見什麼一樣,心裡有種奇妙的感覺。

接下來無非就是慣例的言詞,可明明是每次飛行時都能聽見,甚至煩惱這些“噪音”的江嘉年,這次卻聽得非常仔細,跟上學時做英文聽力一樣,每個單詞,每個字母,她都沒錯過。

好的聲音就和好的外貌一樣,很容易讓人産生好感,連對于飛行的恐懼似乎都沒那麼嚴重了。

很快,七點出一點頭,飛機就獲得了飛行許可,當巨大的機器開始進行滑行時,江嘉年閉上眼,仰頭靠在了椅背上,不斷地做着吞咽的動作。

漸漸的,她明顯感覺到飛機在起飛上升,她的心就好像和飛機一起飛起來了一樣,卡在嗓子眼咽不下去,吐不出來,滿耳朵都是巨大的心跳聲。

真糟糕。

她真讨厭這種大型機器,尤其是它還要飛上三萬英尺的高空。

不知道過了多久。

空姐開始為乘客服務,飛機進入了平航,江嘉年慢慢睜開眼,臉色蒼白,吓了空姐一跳。

“這位乘客,請問您是哪裡不舒服嗎?”空姐半蹲着用親切美好的語氣說,“需要我為您拿條毯子嗎?”

江嘉年點點頭說:“好,謝謝。”

空姐笑笑,說了句不客氣便去給她取來了毯子,還體貼地要幫她蓋上,但被拒絕了。

“不用了,我習慣自己來。”

江嘉年還停留在恐飛症中,回話的語調不算禮貌,但空姐也不介意,又笑了笑便離開了。

江嘉年蓋好毯子,瞥了一眼隔壁的空位置,閉上眼想平複一會。不過可能是這幾天太累了,又或者剛才精神高度緊張過于疲乏,她這麼閉着閉着眼竟然睡着了。

這班航線的飛行距離持續兩個半小時,前面一個小時,其他乘客和江嘉年一樣,基本都睡了,嫌少有在低聲交談或者看書的。

空姐忙碌完,聊了一會,因為早上起得早,也打算去位于機艙尾部的機組休息室休息一下。

恰好這時,駕駛艙門打開了,修長挺拔的男人走出來,和要去休息的乘務長撞見了。

“夏機長。”乘務長殷曼溫柔地微笑道,“你也要去休息嗎?”

被稱作夏機長的男人微微颔首,眉宇間凝着一股濃濃的書卷氣,冷而俊秀,儒雅非常,機長制服穿在他身上,仿佛便就最完美的搭配,為他清冷禁欲的氣質又添了幾分不可侵犯。

乘務長下意識讓開路,讓他先過去,男人走了兩步,又回頭看乘務長,問她:“你要去休息?”

乘務長一怔,雙手交握道:“這幾天有點累,又失眠,精神不太好。”

這算是變相給出了肯定的答案。

男人停住腳步後退回來,一邊朝頭等艙的方向走一邊道:“你去上面,我去坐一會就可以。”

乘務長愣了愣,回眸去看的時候已經隻能看見他快要消失的背影,有空姐走過來湊到乘務長身邊小聲說:“曼曼姐,夏機長把飛行員休息室讓給你了?”

殷曼微微臉紅,颔首過後又趕緊說:“楊陽,你們别又亂八卦,他隻是禮貌而已。”

叫楊陽的年輕空姐笑道:“知道了,隻是‘禮貌’,沒别的意思。”

雖然話是這樣說,可楊陽那表情,分明就不是那麼以為。

殷曼無奈,心裡又諸多念頭,臉一直紅紅的,最後依依不舍地上了隐秘的樓梯,去了不必跑到尾艙、位于頭等艙上方的飛行員休息室。

安平航空公司的波音787設有四個頭等艙位置,今天坐滿了三個,隻有中間一位女乘客身邊有位置。

他慢步走到座位邊,垂眸睨了睨睡着的女乘客,她側頭坐着,沒和其他人一樣躺下來,長發側垂擋住了她一半的臉,但不難看出皮膚還不錯。她戴眼鏡,無框,很端莊禁欲的款式,再往下,穿的是件白色真絲襯衫,領口的紐扣開着,露出白皙的肌膚和漂亮的鎖骨,一條簡單的項鍊挂在鎖骨上,視覺效果很美。

一點點,他的視線緩緩下移,她在白襯衫下面穿着一條黑色的 A 字裙,配着修長筆直的光腿還有黑色的高跟鞋,典型的女白領打扮,不出挑,卻很誘惑。

隻是,這并不是他去看的東西。

男人蹲下身,撿起地上的毯子,蓋在了女乘客身上,他人很冷,看起來不會是個懂得溫柔跟和善的男人,可他給她蓋被子的動作卻很輕。

然而即便如此輕,對一個睡覺從來充滿警覺,經不起一點動靜的女人來說,也足夠驚醒她了。

江嘉年倏地醒過來,眼神銳利地盯着手持毯子彎腰站在她身邊的男人,他穿着白色的短袖制服襯衫,系着黑色的領帶,肩膀上的肩章有四條金色的橫杠。

四道杠。

這可不是什麼空少和飛行新手,這是位機長。

飛機上肩章或是袖子上有四道橫杠的人,是全機的最高負責人。

但這位負責人,怎麼看都年輕了些。

江嘉年目不轉睛地盯着男人,他的臉俊美清冷,像滿冬的雪融化在了他身上,眉眼和神色都冷冷的,很有味道。

她瞧見他的第一眼,他的樣子便好像有力量一樣,刻進了她腦子裡,揮之不去。

第二章

沒有對話。

江嘉年跟這位幫她撿起毯子蓋上的機長,并沒有任何對話。

她隻是朝對方點頭道謝,便有些冷淡地靠回自己的座位,拉好了毯子繼續閉目養神。

身邊的位置有輕微的動靜,猜想是那位年輕而英俊不凡的機長坐下來了,江嘉年心裡開始有些煩惱,飛機上沒有機組休息室嗎?當然,也可能是休息室被别人占用了,又或者去休息室還要上樓梯,短途的話沒必要,既然頭等艙有位置就過來躺一會好了。

然而,盡管在心裡已經猜到了全部的可能,江嘉年還是有點不适應。

該怎麼說呢,要是普通乘客,她也不會有這樣的感覺,好像剛才見到他第一眼開始,她就渾身不舒服,心裡還發癢,她撓不到,換了個好幾個姿勢都無法再入睡,隻得認命地睜開了眼。

一睜開眼,她就情不自禁地看向了身邊,來休息的機長自然也還沒睡着,他手裡拿了本書,正漫不經心地看着,約莫是助眠用的吧。

他沒蓋毯子,雙腿交疊,合身的制服褲子可以讓他兩條長腿上的肌理線條完美地展現出來,這男人一身禁欲制服下面肯定是十分有料的身材,也不知道比起林寒嶼如何。

一想起林寒嶼,剛才那股渾身不舒服的感覺就消失了,她也忘記了收回視線,就那麼盯着陌生人開始走神,思索林寒嶼幾号才能回國,回來之後她是否有機會告知對方自己的心意。

在悅途工作這麼多年,她和林寒嶼幾乎每天都見面,他總是對她那麼好,與對别人完全不同,她能感覺到他的在意和關心,也一直在等他說出那句話,坦白兩人的關系,但她現在都三十歲了,他似乎還是不準備說出來。

說實話,江嘉年也有着急了。

一個女人能有幾個三十歲?家裡催婚又催得緊,她不想再等下去,是以打算主動跟林寒嶼說開,這次他從國外出差回來,就是他們确定關系的時候了。

想到這些,江嘉年勾起嘴角笑了笑,正憧憬美好未來的時候,耳邊就響起了一個有些熟悉的低沉男聲。

“我知道你不是在看我,也不是我臉上有什麼把你逗笑,但你最好把視線轉開,不然别人會誤會。”

江嘉年立刻回神,眨巴了一下眼睛才發現自己竟然盯着别人在發呆,還是個非常英俊惹人遐想的男人,也就是頭等艙人少,換在經濟艙,可能早就被圍觀當花癡了。

“很抱歉。”江嘉年道了歉,立刻收回目光直視前方,眼中還流露出幾分尴尬。

男人瞥了她一眼,放下書塞進座位前面的小夾層裡,放低了座椅靠背,準備休息一會。

就在這時,飛機遇到了氣流,波音787最大的一個缺點就是遇見氣流時比其他機型颠簸感更強,本就有恐飛症的江嘉年剛剛轉移注意力,馬上就回到了恐慌狀态。

她緊了緊安全帶,深呼吸讓自己冷靜點,告訴自己隻是氣流,可并沒收到多少效果。

飛機裡響起叮的一聲,空姐開始廣播,向乘客解釋飛機遇到氣流,會有些颠簸,将暫停客艙服務和衛生間,常坐飛機的人也習以為常,并不擔憂,但江嘉年的狀況就有點不好了。

飛機颠簸一直沒停,持續的時間還不算長,可在度秒如年的她這裡,就有些過長了。

江嘉年臉色蒼白地看向身邊,臉龐冷冰冰的男人閉着眼,似乎已經進入睡眠,她深呼吸,告訴自己趕緊冷靜下來,不要再這樣,可緊接着飛機又劇烈地颠簸了一下,江嘉年一下沒控制住,直接撲到了身邊那男人的身上,抱着些什麼讓她感覺安全了許多。

幾乎在她撲過去的一瞬間男人就睜開了眼,快速想要躲避,但因為系着安全帶,他的躲避并沒有成功。

看着趴在自己腰間的女人,男人好看修長的眉皺了起來,江嘉年擡眼看見,趕緊後撤了身子遠離了他,僵硬地捋了捋長發,低下頭躲避對方有些寒冷刺骨的視線。

大約是為了避免剛才的情況再次發生,男人很快調直了座椅靠背,似乎也準備離開。

隻是,颠簸在停頓片刻後又開始繼續,要離開座位需要等颠簸結束,他隻能暫時留在這。

一留在這,在颠簸開始的下一秒,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就被身邊的女人握住了。

“對不起,我知道這很失禮,但我有點不安,是以麻煩您遷就一下。”江嘉年呼吸短促地解釋,手勁很大地抓着身邊男人的手,幾乎要把他的手抓出紅印子了。

男人注視她,她眼睛很漂亮,褐色的眸子,要不是有眼鏡遮擋,她會是一個很迷人的女人。

他是本次航班的機長,作為一名機長,安撫緊張的乘客并不是生疏的事。

“隻是氣流颠簸而已,很快就會結束,不必害怕。”

他開口說話,語調清而長,這樣美妙的嗓音讓别人在聽他說話時都覺得是一種享受。

江嘉年勉強笑了笑說:“是,我知道,但還是控制不住,影響到您很不好意思。”

男人斜睨着她,眉梢挑了挑,冷冷淡淡問她:“你有恐飛症?”

江嘉年緘默不語,這個話題她不想談,哪怕是對素不相識的陌生人也不想承認。

或許是為了讓自己的逃避顯得不那麼難堪,江嘉年轉開話題道:“波音787不都是飛北美航線麼,也會飛國内短途?”

他很冷淡,不怎麼想和她說話,更想趕緊把手從她手裡抽出來,目光一直落在被她強行緊握的手上,回答問題都疏遠和漠然。

“你似乎很了解。”

簡單的一句,帶着些不善,好像她早有預謀一樣。

颠簸停息,江嘉年收回自己的手,放在毯子下慢慢握成拳,不得不承認,抓着他的手時她的确有一種不一樣的感覺,但那應該是所有女人在和陌生男人接觸時會有的感覺,并不是什麼可以延伸出無限遐想的東西,也不是他所猜測的什麼“預謀”。

“我不算了解。”江嘉年垂眸睨着地面說,“是公司項目部正在跟貴司談合作,我看企劃案的時候多少看到一些。”說到這,她擡起了眼,再看向身邊時狀态已經無懈可擊。

作為悅途旅行的總裁,江嘉年對具體到詳細的航線以及航班的内容不全都了解,因為她要做都是決策工作,太細化的東西有下面的基層員工去處理。如果一個公司什麼事都要總裁去詳細了解才能搞定,那就太失敗了。她上面這些回複,問心無愧。

然而,即便她說得那麼坦誠,男人在回答她問題時還是透着一股奇異的危險氣息。

“如果一架飛機隻用來飛北美,十幾個小時才有一次起落,飛機日使用率會很低。”他解開安全帶站了起來,“也完不成90天内三個起落的要求。”他走了幾步,遠離座位,進入甬道時回眸睨了她一眼,“飛機會很快開始下降,感謝乘坐本次航班。”

最後的話客套而官方,他說完就走進甬道,消失在那裡,江嘉年最後看到的,是他肩上的四道金色的橫杠。

畢業後初入這一行時,江嘉年也對航空方面有過了解,後來轉職、升職之後,才漸漸疏剪了這方面的内容。

她至今還記得,飛機長肩章上那四道杠的涵義。

第一道杠:“Profession”——專業;

第二道杠:“Knowledge”——知識;

第三道杠:“Flyingskill”——飛行技術;

第四道杠:“Responsibility”——責任。

江嘉年忽然覺得有些心跳加速,她擡手放在心口感受了一下,将心跳加速的原因歸結于飛機開始下降了。

聽着空姐的下降廣播,江嘉年拿開毯子放到一邊,擡起手腕看時間。

在空姐廣播開始之前不久,駕駛艙裡,男人坐在駕駛艙的左座,右座上的副駕駛羨慕又小心翼翼地蜷着,盡職盡責對着耳機道:“塔台,這裡是AP5105号航班,右側逆風,風速20,時速170公裡,請求降落。”

稍傾,塔台那邊回複道:“雷達可見,允許降落,請用06右側跑道。”

得到允許,副駕駛松了口氣,笑着對駕駛座的男人說:“經灼哥,你瞧北京這霧霾,還是咱們江城好。”

正在操作飛機下降的男人并不分心,也不理會副駕駛的寒暄,安靜地望着前方,駕駛着飛機慢慢降下模糊不清的霧霾,調整角度,一點點讓周圍的景色自灰蒙變得稍微清晰,跑道慢慢出現在駕駛艙的視野裡,飛機即将着陸。

客艙裡。

江嘉年透過别人座位邊的舷窗看着外面的景色,天空暗淡,飛機一點點下降,但奇異的是她并沒感覺到太明顯的墜感,她想起那位年輕的機長,雖然他年齡不大,但技術卻真的不錯,她坐過那麼多班飛機,他駕駛的這一班是最平穩的。

飛機很平安地降落在北京城。

江嘉年在頭等艙,最早下飛機,最早離開這裡。

駕駛艙裡,被副機師稱呼為經灼哥的男人掃了一眼手邊的乘客名單,最前方頭等艙位置,坐在豪華頭等艙1D位置上的女乘客名字叫作……江嘉年。

那個戴着眼鏡故作冷靜,還不斷接觸他身體的女人,她叫江嘉年。

夏經灼慢慢擡起手,在副駕駛不解的注視下慢慢露出一個非常刻骨的冷笑。

第三章

北京是個擁堵又繁華的城市,江嘉年到這裡正好趕上非常嚴重的霧霾天,街上幾乎所有人都戴着口罩,她來之前匆忙,沒有準備,隻能用手捂着口鼻,從來接機的車上下來,快步跑進了大廈。

要參加的會議在十點半正式開始,她下飛機時是九點半,從機場到大廈車子開了近一個小時,這會兒還差十來分鐘才到會議時間,還好不算遲到,要不然,她是代董事長去開會的,難免會讓人家覺得悅途的人不守時,素質不高。

提着行李箱快步跑到會議室所在那一層的洗手間,在隔間裡換了套裝,擦幹淨眼鏡,走出隔間到流理台補了妝,江嘉年對着鏡子做了幾個表情,确認形象不錯之後,才離開衛生間。

當她以無懈可擊的狀态踏入會議室時,衆人也都到齊了,她朝所有人露出氣場全開的笑容,坐到主位旁邊的問題,翻開桌面上的檔案笑着說:“會議可以開始了,抱歉讓各位久等。”

“哪裡。”其他人笑着與她寒暄,會議很快進入正題。

這次會議時間持續較長,因為有讨論階段,是以直至下午一點鐘左右才結束。

從會議室出來,和其他人道了别,江嘉年拒絕了他們一起吃飯的邀請,拖着行李箱離開大廈。

專車司機已經在等她,她回程的飛機是下午三點多,這個時間過去不知道趕不趕得上,如果實在趕不上,就随便買一班到江城的航班機票好了。

做了打算,江嘉年也不再考慮,上了車就開始繼續補眠,她最近總是失眠,淩晨兩三點睡覺是每天的日常,往往白天得空的時候就會感覺非常困,不得不利用一切機會來休息。

很幸運的是,她将将到了機場的時候飛機還沒起飛,但更不幸的事,飛機不會再飛了。

航班被取消了。

看着大螢幕上一排紅得刺目的“取消”二字,江嘉年忍不住在心裡對北京的霧霾抱怨了一句,因為趕飛機,一路都是跑着來,她非常累,到了這還得知航班被取消,她憤恨不已,也不管形象了,幹脆直接坐到了行李箱上。

摸出手機,一身白領裝扮的禦姐就這麼大刺刺地跨坐在行李箱上開始打電話,她視線垂着,并沒注意到前方有誰靠近,電話接通之後,那邊是一個官方并且不怎麼友善的聲音。

“江總,您給我打電話真是難得,有什麼吩咐嗎?”女人帶着意外和啧歎的語氣說。

江嘉年面不改色道:“回程的航班被取消了,我去問過了,今天回江城的班機全都因為霧霾取消了,我已經改簽了飛機,但可能趕不上明天跟安平航空的項目會議,你到時候用手機直播給我,等我回去再敲定合作細節。”

電話那頭的女人停頓了一刻才很冷淡地說:“這個項目從頭到尾都是我跟進的,林董也說過我可以決定大部分内容,江總其實不用這麼盡職盡責,非要摻和進我談下來的項目搶功勞。”

搶功勞?江嘉年好像聽見什麼笑話一樣莞爾笑道:“許副總,把你的被害妄想症收起來再跟我講話,你自己也說了,林董說你可以決定‘大部分’内容,而不是‘全部’,是以,等我回去之後再敲定細節,就這樣,挂了。”說完,毫不留戀地挂斷電話,電話那頭的許歡顔連個反駁的字都來不及說,盯着手機憋得渾身不舒服。

這邊,機場裡,人來來往往,煩躁趕時間的乘客不在少數,她這樣穿着職業套裙跨着腿坐在行李箱上,不雅卻又說不出性感味道的動作,吸引了不少人的視線。

打完電話,江嘉年注意到這一點,擡起頭準備換個姿勢,誰知剛剛擡眸,就對上了一雙審視的眸子。

你說怎麼會那麼巧?這是什麼樣的緣分,飛機上遇見,機場裡還會遇見?

江嘉年在考慮這個問題,一時就忘了換姿勢,還那麼坐着,握着手機停滞。

夏經灼拖着飛行箱,盡管正值夏季,卻穿着長袖的制服外套,外套袖子上四道金色的橫杠讓他站在那時比她更加惹人注目。

擡手壓低了制服帽子的帽檐,夏經灼睨着江嘉年一步步走近,江嘉年忽然覺得被他這樣看得很不舒服,情不自禁地躲了一下,等他走到她身邊,幾乎越過她的時候,她感覺到大腿一涼,驚訝地低頭去看,見到夏經灼如玉的手指放在了她 A 字裙的裙角,将她的裙子往下拉了拉。

江嘉年瞪大了眼睛看他,在她看來,他們的關系可沒親密到可以做這種事的地步,可不等她開口,壓低了帽檐的男人便冷淡地說了一句:“這是機場,公衆場合,江小姐注意形象。”

江嘉年詫異地看着他,這是覺得她形象不佳傷風敗俗?她都沒怪他亂摸,他怎麼先怪起她了?而且……他怎麼知道她姓江?哦,對了,飛機長一般都會有一份乘客名單,不過大多時間都是乘務人員才用那東西,他作為飛機長,去看乘客名單上她叫什麼,意圖何在?

江嘉年滿頭霧水地從行李箱上站起來,有些不适應地看着夏經灼挺拔漸遠的背影,良久才不甘地提起行李,離開機場找飯店休息。

來來回回忙碌了多半天,江嘉年踩着高跟鞋已經有些累了,也沒走太遠找太好的酒店,就在飛機場旁邊的飯店開了一間房,準備短暫休息一晚。

她的房間在七樓靠走廊盡頭的位置,是這間酒店最高規格的房間,她刷了房卡進去,通電之後四處看了看,環境非常非常一般,但價錢擺在那,也隻能将就了。

放好行李,取出拖鞋,踢掉高跟鞋換上,感覺整個人都複活了。

江嘉年微微舒了口氣,走到床邊仔細研究了一下被子,确認床品都是換過的之後才躺上去,沒幾分鐘就沉沉地睡着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看看牆上的表,已經是晚上六點多了,按理說該下去吃個飯,可她一點都不餓,剛睡醒也懶得動,幹脆取出筆記本,走到桌子前打算辦公看檔案。

可惜,老天爺今天好像故意要和她作對,因為在開會的時候用電腦展示PPT,筆記本已經沒剩下多少電,剛開了機又自動關機了。

江嘉年皺皺眉,去背包裡翻出充電器,一點點繞開長長的線,一邊接到電腦上,一邊去接桌子後面的插銷。

然而,插銷剛剛接上,整個房間的燈忽然閃了一下,火花聲響起,頓時陷入一片黑暗。

江嘉年吓了一跳,她還是第一次遇見這種情況,趕緊去拉開了窗簾,但天色已晚,北京又有霧霾,透進來的光線依舊少得可憐。

沒有電,連固話都不能用,江嘉年用手機照明,離開房間時也沒敢關門,怕一會進不去。她一路小跑地下了樓,找到了酒店前台反應問題,前台聽了一會後溫柔地給了回複。

“對不起小姐,您的房間之前的确存在過連電的問題,之前已經檢修過,可能是還有一點小問題沒解決,我這邊馬上讓人上去給您修,您看可以嗎?”

江嘉年不喜歡為難别人,但她心裡還挂着工作,是以問她:“多久可以修好?”

前台說:“這個我也不太清楚,具體要看是什麼問題了,電工師傅上去的話應該能告訴您的。”

江嘉年不喜歡面對不确定因素,直接道:“那算了,給我換個房間。”

前台一愣,為難道:“抱歉小姐,因為天氣原因,機場多次航班取消滞留,很多乘客和機組人員都來我們這裡休息了,已經沒有餘房了。”

江嘉年驚訝道:“普通标間也沒了?”

前台點頭:“是的,普通标間也沒了。”

真倒黴。

江嘉年冷下了臉,平日裡下屬瞧見都要噤若寒蟬,更别提前台了,一時情不自禁朝後縮了縮。

瞥了一眼楚楚可憐的美貌前台,江嘉年皺着眉回到了七樓自己的房間門口,電工師傅倒是來得快,可檢查了一下之後就告訴她:“小姐,可能要兩三個小時才能修好,這次連電比較嚴重,旁邊幾個房間也都沒電了,我們要一起修。”

兩三個小時。

現在是六點多,按照三個小時算,那都九點了,根本沒多少時間拿來看檔案了。

“那麼久?”

江嘉年焦灼地低語了一句,電工師傅表示也沒辦法,和另外一個電工去敲響了她旁邊的房門。

“您好,我們是酒店的電工,請問有人在嗎?”

電工師傅很客氣地詢問屋内的房客,連續敲了大約三次門,那扇門才姗姗打開。

門開了,江嘉年都忍不住看了過去,得是多心大都沒電了人居然還在裡面毫無所覺,這一看不得了,要不怎麼說冤家路窄呢?中國的成語真是博大精深,可以完美地形容此刻的情景。

瞧瞧她在門後看見了誰?飛機長先生穿着松散的襯衣、筆挺的褲子走出來,立在門口微眯着眸子朝外看,走廊裡黑漆漆的一片,他一出現好像整個明亮了起來,江嘉年彎彎嘴角露出莫名的笑容,夏經灼望過來時恰好瞧見。

“先生,抱歉打攪您休息了,因為這位小姐使用插銷時連電的原因,附近五個房間都沒電了,我們現在要統一檢修一下,可以麻煩您在外稍等嗎?如果您需要休息的話,可以到酒店大堂坐一下。”

電工師傅很禮貌道地歉,夏經灼也很好說話,立刻便側開身讓出了位置。

兩名電工走進去,本以為可以開始工作,卻聽見男人在後面冷冷清清補充道:“不要碰我的東西。”

電工愣了一下,連忙稱是,夏經灼這才後退幾步,來到走廊,幾乎就站在江嘉年身邊。

他側過頭,斜睨她的視線令她感覺不适。

這是什麼眼神?

聯系到在飛機和機場上的遇見,江嘉年思索了一下還是說:“你該不會以為我知道你的房間号是多少,特地住在這一間,還鬧出這種事故來創造機會跟你見面吧?”

男人并不怎麼重視地轉開視線,淡漠道:“我并沒那麼認為,你為什麼這麼想。”

“……”他這麼一說,她上面的話聽着就跟做賊心虛一樣,江嘉年沒什麼表情,轉開視線看着一邊說,“看你模樣,我應該大你幾歲,都可以叫你一聲弟弟了。我很抱歉因為我的錯誤打攪到你休息,但我也不知道這間酒店環境那麼差,我隻是想給電腦充個電而已,誰知道就……”解釋了這麼多,人家再次丢了個眼神過來,她所有的解釋就全都變成了心虛的掩飾。

好像再多說,就更顯居心不良,緩解尴尬的最好方式似乎就是退縮地沉默。

可惜,在江嘉年的字典裡,從來就沒有退縮這兩個字,要說這位機長自信也有自信的資本,可她根本不是那種花癡,他非要用冷冰冰的眼神攻勢污蔑她,她怎麼受得了?

那既然都被當作那種人了,幹脆就坐實好了,不然豈不是白擔了罪名又沒福利?

江嘉年安靜地看了他一會,直接道:“行,我不解釋了,站着也是站着,不如我請你吃飯,樓下有自助餐,看起來還不錯,去麼,弟弟?”

她語調悠長,略帶調侃,拿準了他不會答應,就隻為惡心他。

誰知道對方凝視了她幾秒鐘,居然說了句:“帶路。”

江嘉年眯了眯眼,說實話他的反映出乎她預料,但也沒關系……

不就是跟人較勁麼?八年職場生涯,這件事她最擅長了。

第四章

飯店本就不是什麼好飯店,餐廳自然也不會太好。

江嘉年買了兩人份的餐券,端着餐盤在餐點前轉了一圈,除了水果,什麼都沒拿。

再回頭看看身後,很巧,陌生男人的餐盤裡夾的東西都和她一樣,全都是水果。

發現江嘉年在看他,夏經灼漫不經心地盛了一碗粥,又拿了一小碟鹹菜,便轉身去找座位了。

江嘉年掃了一眼餐桌上的食物,又多拿了點水果,也不再拿其他的,跟在他後面離開。

夏經灼選了最角落的位置,這裡有一扇窗,透窗望去,可以直接看到機場的停機坪,霧霾遮擋着人的視線,此刻的停機坪展現出來隻是一片紅光。

他一坐下,視線就一直定在窗外,江嘉年一邊吃水果一邊觀察他,覺得這人很奇怪,他話很少,看似凡事都不在意不了解,卻又給人他什麼事都明明白白,運籌帷幄的感覺。

還有一些時候,這人那麼好看的嘴裡,總會吐出許多讓人尴尬不适的話。

就比方說此刻。

在江嘉年打量他的時候,夏經灼倏地回眸看向她,視線在她的臉和餐盤之間來回流傳,微勾嘴角笑意涼薄道:“難怪那麼瘦,原來江小姐是喝露水的仙女。”

江嘉年頓時連吃水果的心情都沒了。

她放下叉子,面無表情地和他對視片刻,就那麼盯着他深邃冷沉的眼睛說:“你怎麼知道我姓江?不,我或許應該問,你為什麼要去看我的名字?”

夏經灼面不改色地低下頭繼續吃東西,好看的人就是做什麼都好看,連喝粥吃鹹菜都那麼儒雅有禮,風度翩翩,瞧瞧他握着筷子的手指,真是優雅極了,單看動作,還以為他在吃西餐。

就是在這樣若無其事的背景下,他慢條斯理地給了一個無懈可擊的答複。

“飛機長負責任地閱覽全部乘客名單,這有什麼問題麼?”

這是第一句。

這還不算完,緊接着,他又說了一句。

他說這句話時擡起了頭,帶着些隐晦的笑意睨着她輕聲道:“如果你一定要知道,那我也想問江小姐,你為什麼要摸我?”

摸我。

這倆字太有歧義了,不知道實情的人聽見估計要以為江嘉年把他怎麼樣了。

活到三十歲,江嘉年一直是下屬眼裡的女魔頭,副總眼裡的眼中釘,到哪都是叱咤風雲的人物,還是頭一回在别人面前處于這樣窘迫的局面,甚至不知道該怎麼接下這個話題。

大約是還嫌她不夠尴尬,男人幹脆放下筷子,看了她一會,又接着說:“你又為什麼要抱我?”

一連串的問題問下來,其實也是在另一種方式回答了她的問題——因為你摸我、抱我,是以我才看你的名字,看看這個肆無忌憚的女人到底叫什麼。

江嘉年端起果汁喝了一口,就好像在喝酒一樣,喝完了就感覺腦子不清醒,整個人有些發懵。

這男人給她很不好的感覺,她隻要一面對他就會很洩氣,完全不見平日裡威風凜凜的模樣,連面對林寒嶼的時候她都沒這樣,這男人有毒,江嘉年這樣想着,放下果汁站了起來。

“慢用,走了。”她拉開椅子準備離開,轉身之前說了一句,“還有,飛機上的事我跟你道歉,那是個意外,以後不會再發生。你可以忘記我的名字了,因為我們以後不會再見面。”

語畢,江嘉年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路過服務小姐時對方差點撞到她,連忙不斷給她道歉,她簡短地點點頭,繼續快步離開,好像要逃避瘟神一樣。

夏經灼坐在椅子上,掃了一眼桌子對面留下的果汁杯子,手指輕輕擦過唇瓣,無謂而冷清地笑了一下,繼續轉頭盯着窗外的機場停機坪。

隔着一段距離看那裡,依然看不到全景,停機坪那樣大,每天有那麼多的飛機在這裡起飛和降落,每一段航線,都像是一種人生,總有起,也終有落。

霧霾散去,航班恢複飛行,江嘉年特意避開了AP5105次航班的回程,購買了其他航空公司的機票,在頭等艙休息室舉着手機,看着螢幕上的會議直播。

在悅途旅行,同僚的上下關系,應該都還不錯。唯一不對付的,就是江嘉年和許歡顔了,偏偏她們倆還一個是總裁,一個是副總。

許歡顔比江嘉年年輕,可以這麼快坐到副總的位置,比她當年可是厲害多了。

但這并不是江嘉年不喜歡她的原因。

江嘉年還滿喜歡有能力的同僚,這可以減少他們很多的工作量,不但節省時間和精力,也給公司帶來更多效益。她之是以不喜歡許歡顔,還是因為林寒嶼。

這一次林寒嶼出差,是唯一一次沒有帶許歡顔一起去。在許歡顔進入公司之前,每次林寒嶼出差,都是她跟着去的,可自從許歡顔來了,江嘉年就變成了留守公司的人,美其名曰,公司需要總裁坐鎮,可在對方來之前,為什麼就不需要呢?

嫉妒讓人變得惡心和醜陋,江嘉年不喜歡這樣的自己,可她必須得承認她也是個大俗人,她就是忍不住。

比她年輕比她漂亮的人,還比她更多接觸到自己喜歡的人,她怎麼忍得了?

看看手機螢幕上的視訊,即便是這種苛刻的光線,依然不妨礙人們看到正在做彙報的許歡顔美麗的側臉,江嘉年看着看着就心煩了,直接切斷了聯絡,擡手按了按額角,靠到了椅背上。

會議室裡。

許歡顔做完彙報坐下來,助理就低聲湊到她耳邊說:“許總,江總剛才提前切斷了視訊。”

許歡顔挑挑眉,擺弄着手裡的鋼筆說:“是嗎?可能是要登機了吧。”她話是這樣說,可是從得意的表情上來,分明不是話裡說的那個想法。朝對面安平航空的人點頭緻意之後,許歡顔又對助理說,“下午咱們的江總應該就回來了,也是巧,林董剛好也是下午回來,等明天他們都來了公司,還有個驚喜等着江總呢。”

助理不解其意,但許歡顔并沒打算給她解惑,收回閑雜的心思,專心地談項目。

北京這邊。

因為航空管制的問題,江嘉年所乘的航班延誤了,她坐在候機室裡看着玻璃窗外一架一架飛機飛走,其中大部分都是安平航空的飛機,雖然不太确定裡面是否有5105次,但她已經開始後悔了。

早知道就還坐那班飛機,幹嘛矯情地非要躲開,大不了定經濟艙,離駕駛艙十萬八千裡,就算有什麼問題,也不會落在她頭上。

歎了口氣,江嘉年轉身準備回到座位上去,站了一會腳有些酸了。

走了沒幾步,手裡的手機就震動了起來,她舉起來一看,手機螢幕上顯示的備注名字讓她一直不太好的心情瞬間好了起來。

她趕緊按了接聽鍵,為了不讓自己顯得過于興奮,她還深呼吸了一下才開口打招呼:“喂。”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悅耳的男聲:“嘉年,是我。”

他還沒自我介紹,江嘉年就說:“我當然知道是你,你是不是到江城了?”

電話那頭正是她朝思暮想,準備這次他回來就要确定戀愛關系的林寒嶼。

“還沒有,我大概晚上才能到,飛機延誤了。”林寒嶼在電話這邊解釋說。

江嘉年聞言不由一笑:“是嗎?我這邊飛機也延誤了。”

林寒嶼意外道:“你還在北京?”

“嗯。”她輕輕應聲,感覺心軟軟的,方才因為等待而産生的焦躁和不耐煩全都煙消雲散了,好像夫妻就是有這樣的力量,讓你不管處于什麼不好的狀态,都能夠立刻滿血複活。

林寒嶼關切地說:“你還好吧?吃飯了嗎?記得好好休息,前幾天跟你視訊,我看到你黑眼圈很嚴重,是不是最近又失眠了?”

被喜歡的人關心,沒有比這更令人開心的事了,接下來的時間好像都不漫長了,直到廣播開始提醒登機,林寒嶼仍然沒有要挂斷電話,還是江嘉年因為要登機不得不主動挂斷的。

收起手機,過了登機口江嘉年還在想,他這是害怕自己因為飛機延誤等待而無聊寂寞,是以才一直陪着她聊天吧,他明明是那麼忙碌的人,即便是在候機也會充分利用時間來工作,現在卻為了陪她而一直舉着電話半個多小時,這是否代表着他也喜歡她?

直到上了飛機,在對應的位置坐下,她嘴角都始終帶着笑容,這要是被公司的下屬看見,估計要吓壞了。江總居然也有笑得這麼女人的時候,這是世界末日要到了吧?

這種時候,她好像完全感覺不到恐飛症了,她根本不知道,明天即将有什麼颠覆性的事情在等着她。

另一架早就飛上高空的飛機上。

夏經灼坐在駕駛艙的左座上,右手邊便是本次飛行的乘客名單,從頭到尾,都沒有見到“江嘉年”三個字。

副駕駛上的邢舟副機師轉過頭來,本想和他說句話,誰知正好瞧見他冷冰冰地睨着前方,直接伸手将乘客名單翻過來半丢半拍地壓在了手下,到了嘴邊的話立馬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努力憋了回去。

這種時候,還是别去招惹他的好。

第五章

林寒嶼幾乎和江嘉年同一時間到達江城,但兩個人并沒有遇見,江嘉年也是回到家打了電話才知道,還有點遺憾怎麼沒在機場一起回來,可是沒說幾句話,對方似乎就有事要忙,匆匆挂斷了。

她當時沒想那麼多,隻是覺得反正明天上班就可以見到,不急在這一時,晚上睡覺的時候還在高高興興地計劃着明天坦白關系時的措詞,怎麼說才又體面又簡練,考慮太久導緻的結果就是再次失眠,半夜三點多才迷迷糊糊地睡着,淩晨五點多又毫無預兆地醒過來,再也沒辦法進入睡眠,無奈之下隻好起身,洗漱、鍛煉,準備上班。

早上八點五十五分,悅途旅行開始陸陸續續有人打卡上班,高層部門的員工們剛坐下,就看見總裁辦公室的門打開了,江嘉年從裡面走出來,難得沒有戴眼鏡,還化了比平日裡稍顯溫柔的妝容,看起來好相處多了。

她今天的穿着,也不再是清一色的黑色職業套裝,而是換了件漂亮的裙子,戴着昂貴的手镯,一舉一動,都透露着很難形容的妩媚風姿。

她是去茶水間倒水的,因為她來上班早,助理還沒到,倒水這件事就親自做了。

走進茶水間,這裡沒有人,她等水倒滿的時候,就看了看手腕上的手镯,這是今年她過生日的時候林寒嶼送她的,她一直舍不得戴,不過想起今天要做的事,似乎戴它再合适不過了。

九點過一刻的時候,高層部門熱鬧了起來,許歡顔第一個從副總辦公室裡走出來,踩着高跟鞋跑到門口,非常有節奏的清脆聲音同樣也吸引了江嘉年,她打開門站在門口,滿心期待地望向部門門口,果然看見了歸來的林寒嶼。

她沒有像其他人那樣追出去,隻是内斂地站在自己辦公室門口,注視着一步步走進來的、别衆人簇擁着的男人。他自然是英俊的,但與前不久遇見的那位漠然冷淡不近人情的飛機長先生可完全不同,林寒嶼的人并不像他的名字那麼冷,他總是面帶三分笑意,不管是待誰都十分溫和,在業内口碑極好。他這樣笑着在衆人中朝你看過來時,那個滿心滿眼仿佛都是你的眼神,沒幾個人受得了,更别說從未有過戀愛經驗的江嘉年了。

她不自覺緊張起來,一側的手慢慢握成了拳,另一手不安地握住了戴在隔壁手腕上的手镯,這個舉動讓林寒嶼也發現了她今天的不一樣,等走到她面前就柔聲說道:“我還以為你不喜歡這隻手镯,不會戴了呢。”

江嘉年彎了彎唇說:“沒有,我很喜歡。”

她沒說太直白,也沒露出什麼羞澀來,不是沒有,是因為許歡顔就站在他身邊,有她在,她如果那樣,肯定會被對方拿來當話柄,鬧得滿城風雨,到時候全公司的人估計都會知道,他們雷厲風行的江總跟林董說話時居然那麼害羞腼腆,果然還是女人啊,逃不過感情這一關。

她這邊心裡正琢磨着許歡顔,對方那邊就開始怼她了。

“哎呀。”許歡顔大驚小怪地看着江嘉年,“江總,你今天打扮得可真漂亮,和平時完全不一樣,該不會是有什麼約會吧?”

怎麼說呢,其實她也沒猜錯吧,可是大庭廣衆下承認肯定是不可能的,江嘉年無視她的挑釁,完美地笑了笑說:“這種事不友善透露給外人,許副總就不要多管閑事了,到上班時間了,大家都别站着了,林董到這來是有事吧?我們進去談。”

語畢,她直接拉開門讓林寒嶼進去,好像他來這裡就肯定是來找她,不會失去找許歡顔一樣,這可把她氣壞了,她似乎是怒極反笑,陰測測的,在林寒嶼走進辦公室之後,她也緊随其後要進去,江嘉年伸手攔住了她。

“許副總還有事?”她沒什麼情緒地詢問,這種淡淡的模樣越發讓許歡顔生氣了。

“我當然有事,而且是大事,這事兒還是進去我們三個私底下說比較好,别人聽見,江總不見得有面子。”許歡顔話裡有話地說完,推開江嘉年的胳膊,走進了辦公室。

江嘉年皺皺眉,隐隐覺得事情不尋常,但看看外面圍觀的下屬,她隻能走進去關上門。

她剛關好門,還沒來得及轉過身去,背後就響起了許歡顔略帶撒嬌的聲音。

“寒嶼,現在沒外人在了,時間也合适,你可以告訴她了嗎?”

告訴她什麼?

江嘉年轉過身望向他們,林寒嶼站在辦公桌旁邊,許歡顔就在他身邊,拉着他的胳膊,幾乎是靠在他身上的。

這副畫面太刺眼,江嘉年情不自禁地眯起眼,将雙手背到身後,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握緊了拳。

“什麼意思?”她直白地詢問,倒讓林寒嶼開始含糊不清。

“其實也沒什麼。”他蒼白地笑了笑,有些緊張地低下了頭,盡管許歡顔一直用催促地眼神睨着他,可他還是久久沒有言語。

“你遲早要告訴她的。”許歡顔不滿地說,“拖下去對大家都不好,耽誤别人也耽誤我們,你不是這樣的人,我相信你知道該怎麼做。”

到底要告訴她什麼?

江嘉年站在門邊望着依偎着的兩個人,忽然覺得自己站在這裡很多餘。

林寒嶼慢慢擡起頭,在許歡顔的言語和眼神攻勢下,盯着江嘉年看了許久,還是開口說:“嘉年,歡顔手上那個跟安平航空的合作項目,接下來由你親自去談吧。”

江嘉年一愣,前面鋪墊了這麼久,其實就隻是這件事嗎?

她直接說:“我去談可以,但這是許副總拉來的合作,對方也是國内數一數二的大航空公司,我擔心我接手過來,許副總會覺得我在搶她功勞。”

這是許歡顔自己說過的話,江嘉年雖然不喜歡她,但不會卑鄙到把别人的功勞占為己有,她這番話說得坦然并且無愧于心,但跟你兩看生厭的人可不會覺得你真有那麼好。

“江總可以放心地去做,我不會那樣以為了……”許歡顔賣了個關子,笑了一下才繼續說,“這次是我和寒嶼商量過後自己做的這個決定,這個項目談下來,獎金也都給你,我不需要了。”她從抱着林寒嶼的胳膊換成了挽着,笑靥如花道,“因為,我馬上要和寒嶼結婚了,我們要去布拉格拍婚紗照,我今後要忙着準備婚禮的事,實在沒時間工作。”

結婚。

拍婚紗照。

準備婚禮。

沒時間工作。

十五個字,這是江嘉年從許歡顔的話裡抓到的重點。

她勉強地笑了笑,感覺腿有點軟,不太能支撐住自己的身體,是以靠到了身後的門上。

鼻子很快就酸了,眼眶也有些發熱,她仰起頭看了看天花闆,過了好一會才低下頭,強裝無事道:“……是嗎?這麼突然,之前一點征兆都沒有,也沒聽說、沒聽說你們在一起。”

她有些結巴,這是從未有過的事,林寒嶼望着她抿抿唇,本想說什麼,但許歡顔搶在了前面。

“辦公室戀情,知道了難免會讓員工們分心去八卦,不專注于工作,是以沒必要說出來呀。”她像是個勝利者那樣站在高處,微擡下巴自信又張揚道,“隻是這次要辛苦江總了,我們都不在公司的這段時間,希望你能把我們的公司經營妥善。”

“我們”的公司。

她滿心以為互相傾慕的人,突然要和她一直以來讨厭的情敵結婚了,情敵成為了公司的女主人,也等同于自己的老闆,她不但失去了戀愛的機會,還要給他們打工,老天爺是看她江嘉年多不爽,居然讓這種事發生在她身上。

人果然還是要時時刻刻保持自知之明,不要亂去會意别人對你的好,否則到最後被搞得體無完膚,你還找不到指責對方的理由。

你沒辦法遠離,也不能反抗,人家不會理會你的情緒,三言兩語交代完便攜手離去,從頭至尾難受的就你一個,沒人關心你的心情,這就是現實。

倉促地關上門,江嘉年看着手腕上那個男人送的手镯,粗魯地拽下來直接兩三步都進了垃圾桶,可站在那,盯着垃圾桶裡閃爍着光芒的昂貴手镯看了一會,又忍不住蹲下來撿了回來,心裡像紮了根針一樣緊緊握着手镯,眼淚不争氣地啪嗒啪嗒落在手上,真是久違的感覺。

江嘉年好強,從小就是,讀書她就上最好的學校,工作就拿最好的業績,盡管家裡一直在催婚,可她也一直堅持要找一個真正情投意合的對象,絕不将就。

她現在事業平穩,心裡也有喜歡的人,本以為很快就能劃上完滿的句号,可就在剛才,這一切都沒了。

擡手抹掉了眼淚,握着手镯來到辦公桌後面,拉開抽屜将手镯丢進去上了鎖,再将鑰匙放到書架裡的檔案裡藏起來眼不見為淨,她找到鏡子照了照,還好,雖然掉了眼淚,但妝容還沒毀掉。

她稍稍清嗓,按下座機撥給助理,放沉聲音道:“去跟許副總的助理要一下安平航空那個合作項目的全部資料,拿到之後送到我辦公室。”

助理趕緊應是,江嘉年聽完就挂了電話,坐在椅子上打開電腦,盯着開機動畫等待。

愛情已經沒有了。

不要緊。

她不能被打倒。

不能讓任何人看出她的異樣。

這是她最後的堅持與尊嚴。

第六章

林寒嶼跟許歡顔在把項目交給江嘉年的第二天,就雙雙乘飛機去布拉格拍婚紗照了。

偌大的公司,還在職的最高決策者就是她了。

堆積如山的檔案,忙不疊的會議,這些好像一點都不會讓她感覺到累,她似乎還覺得不夠,還在讓助理盡量把日程安排滿一點。

助理欲言又止地看她,江嘉年寫着字頭也不擡道:“有什麼話就說,不要吞吞吐吐浪費時間。”

助理抿抿唇,鼓起勇氣道:“江總,我覺得您的工作安排有點太多了,您應該好好休息一下,您看您的黑眼圈,太重了……”

聽到這些,江嘉年擡起頭拿起手機照了照,不在意道:“我有遮過了,不明顯,不會影響我的工作狀态,我知道你是關心我,謝謝了。”

她這麼執拗,助理也沒辦法,隻能順從地去安排今晚的應酬。

跟安平航空公司的合作本身就已經談得差不多了,今晚也該吃個飯做個完善,江嘉年作為公司總裁,在董事長和副總都不在公司的情況下,自然要帶着下屬去參加的。

晚上七點,江嘉年乘車和下屬一起到達就餐酒店,在門口等待安平航空的高層到這裡。今天天氣不太好,陰雨綿綿,她穿着裙子站在台階上,雨水掉在地面上濺起的水花飄到她腿上,她皺皺眉,蹲下身去用紙巾輕輕擦拭,也就在這個時候,一輛車子停在了她面前。

她蹲着擡眼去看,車門打開,熟悉的人依次從上面走下來,這是上次在手機直播裡見到過的安平航空的人,他們到了。

江嘉年當時便要站起身,就在她起身之前的一瞬間,最後一個人從車子上走了下來,他一身深灰色西裝,嚴謹工整地系着領帶,西裝外套系着第一個紐扣,正低着頭凝視她。

她不知道他的名字,但這個男人她可能終生難忘了,因為他總是挑着她最狼狽的時候出現。

匆忙站起身,捋了捋頭發,江嘉年微笑着避開他,直接跟為首的人打招呼。

“您好,李總,久仰大名,初次見面,我是悅途的總裁江嘉年,以後多多關照。”

她完全無視那個緊盯着她不錯開視線的男人,好像不認識他一樣,這種情形換什麼人心理都不會舒服,他也一樣。

站在他身邊的還有一位漂亮姑娘,難得見他這麼盯着一個異性看,殷曼有些不自然地問他:“夏機長,有什麼問題嗎?”

夏經灼沒說話,隻是搖了搖頭,收回視線不再看江嘉年。

殷曼心情微妙地觀察了一下江嘉年,發現她挺眼熟,一群人在進入酒店找包廂用餐的時候,她就一直在想這是誰。等到了包廂坐下,她才想起來。

殷曼是乘務長,每天遇見的乘客數不勝數,能記住的不多,其中就有那位飛機一起飛就臉色蒼白的女乘客。

她對那一天記憶深刻,因為那天夏經灼把機組休息室讓給了她,他則去了頭等艙休息。

對了,頭等艙,這位姓江的女總裁恰好就是頭等艙的乘客。

大約是發覺眼熟他才多看了幾眼吧,殷曼這樣說服着自己,可身邊的夏經灼視線總是似有若無地飄到江嘉年身上,這讓她無法再勸自己對方隻是覺得眼熟。

殷曼心情複雜地雙手交握,臉上的笑容僵硬而失落。

恰好這時,安平航空的李總端起酒杯朝江嘉年介紹道:“江總,這是我們公司最有前途的機長和乘務人員,我特地帶他們來一起吃這頓飯,希望我們這次的合作可以圓滿成功。”他對身邊人笑道,“來,自我介紹一下。”

殷曼看了一眼李總,端着酒杯起身對江嘉年說:“你好,江總,我叫殷曼。”

江嘉年朝她點點頭,直接将杯子裡的酒一飲而盡,這紅酒可不是這麼喝的,她這樣喝不免讓人覺得她不懂紅酒,不過也有人吃這一套,覺得她豪爽,李總就是其中之一。

很快就輪到那位飛機長先生做自我介紹了。

兩杯酒下肚,已經微醺的江嘉年再面對他,反而平靜了許多。

她主動倒滿了酒,端起酒杯笑着對他說:“這位應該就是李總口中最有前途的機長了吧?幸會。”

夏經灼睨着她端在手裡的高腳杯,又看看自己手邊的杯子,裡面液體的量可真是大巫見小巫。

他慢慢站起身,伸手端起杯子,極慢地去和她的酒杯碰了一下,她全程面帶笑容,無懈可擊的模樣,似乎很愉悅很高興,可眼底好像有什麼别的情緒。

她今天極其嗜酒,非常豪邁,即便别人不主動邀杯,她也會主動灌酒,真讓人懷疑她是真的太過熱情,還是單純地自己想喝。

也就是在她這樣幾乎是醉生夢死的狀态下,那個在她眼裡形象幾乎模糊的男人說出了他的名字,他的聲音像在掉冰渣一樣,聽得她酒醒了三分。

“夏經灼,我的名字。”

夏經灼。

真是個好名字。

念一遍就讓人忘不了。

可怎麼那麼巧呢,這名字和林寒嶼正好一個火熱一個冰冷,實在很難不讓人聯想到一起。不過現實裡,他們偏偏又是完全對調的兩種性格,如果他們的名字和性格一樣,林寒嶼像夏經灼這樣對她,或許她就不會自戀會錯意,弄得自己現在這麼狼狽。

多日來不想去回憶的事情連番湧入腦海裡,江嘉年笑容全失,繃着臉點了一下頭,将杯子裡的紅酒一飲而盡,疏離地說了一句:“幸會。”

她這晚喝了太多酒,助理在一邊看着心裡着急,又無法阻止。本來都做好了擋酒準備的男下屬每次想要上去幫忙,都被總裁的餘光瞥回來,隻能坐在那無奈地看着。

這樣一來,一場應酬結束,江嘉年成功地喝醉了,盡管她努力維持着穩當的步伐,還是有些搖搖晃晃。

女助理趕緊上前扶住她,一會還要送安平航空的人回家,但江總喝成這個樣子,接下來要誰主持大局呢?

為了陪江嘉年,安平航空的李總喝的也有點多,他們來了五個人,有三個都醉了,隻有夏經灼和殷曼是清醒的。殷曼看看上司,用詢問地眼神望向夏經灼,對方瞟了她一眼,将視線轉到醉醺醺的江嘉年身上,長眉皺到了一起。

“你們先送李總他們回去吧,我去送江總。”萬般無奈下,江嘉年的助理隻好讓幾個男同僚先開車去送客戶,可因為客戶家住在不同方向,要分開送,他們沒喝酒的人又不多,一陪一地走完,到了最後還剩下兩個人沒辦法送走。

女助理正想打電話給公司其他司機,讓他們也過來幫忙送客戶,安平航空那位一直保持沉默的英俊機長就開口說話了。

“我沒喝酒,可以自己開車回去。”他從西裝裡側口袋取出車鑰匙,瞥了一眼江嘉年,淡淡道,“殷曼不會開車,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幫你送她去附近的酒店住一晚。”

女助理靈光一閃,對了,送酒店就可以了啊,附近有不少好酒店,開間房讓江總住一晚不就行了,這樣她就可以騰出身來送别的客戶回家了。

不過……女助理遲疑了一下:“這會不會太麻煩夏機長了,要不還是我先送江總去酒店……”

她話還沒說完,安平這邊的一個客戶就開始吐了,看起來非常不舒服,嘟囔着要回家,今天來吃飯的可都是安平的高層,怠慢一個合同就可能出問題,江嘉年的助理根本不敢擔責任,當時便道:“那就麻煩夏機長了,謝謝您啊。”

夏經灼沒說話,也沒點頭,隻是從女助理懷裡接過了江嘉年,滿身酒氣的女人靠在他身上那一刻,他差點就沒忍住把她扔在地上,幸好,他忍住了。

殷曼從來不知道夏經灼是這麼紳士的人,她認識他這麼久,從沒見過他和誰過密來往,他總是保持着片葉不沾身的狀态,怎麼今天突然轉性了?

出于某種小心思,殷曼在跟江嘉年的女助理離開之前對他說:“夏機長,不然我陪你去送江總吧,時間還早,我也不着急回家。”

夏經灼一邊拖着江嘉年離開,一邊回頭去看殷曼,隻說了一句話就讓殷曼閉上了嘴。

“現在是晚上十一點十五分,時間還早?”

反問,帶着冷漠的拒絕意味,殷曼站在那半晌沒動彈,眼睜睜地看着他們離開。

江嘉年的女助理看了她一會,才帶着歉意說道:“殷小姐,那就麻煩您等一下,我去開車過來,先送秦主任回去,再送您回家,您看可以嗎?”

當然可以,沒什麼不可以,可是大家似乎都忘了,夏經灼沒喝酒,難道不是由他來送他們同一個公司的上司和同僚回去更合适嗎?好像從夏經灼開始說話,一切就亂了套,所有人的思路都不自覺地跟着他走,等他們反應過來“啊,原來應該那樣的,不是這樣”的時候,已經太遲了。

開車載殷曼和秦主任回去的路上,女助理萬分後悔自己的錯誤選擇,有點擔心江總有事,但就在她等紅綠燈的時候,放在車子前面的手機響了起來,是江嘉年的電話号碼打來的,她趕緊趁紅燈接了起來,打過招呼之後,電話那頭響起一個冷清而富有磁性的低沉男聲。

“是我。已經安頓好她,我這就離開,在勝景酒店1653号房間。”

女助理在心裡大大地松了口氣,心想着還好,夏機長一看就不是那種會趁人之危的人,他一副清心寡欲對誰都冷冷冰冰的模樣,又主動打電話來告知房間号,她的擔心也就沒必要了。

還好,自己的一時糊塗沒釀成什麼大禍,挂斷電話的時候,女助理這樣想着。

可惜她根本不知道,就在電話挂斷,夏經灼準備離開的時候,腰就被人從後面給抱住了。

江嘉年喝醉了,完全糊塗了,也不知把他當成了誰,哭哭啼啼地抱着,嘴裡念叨着“你别走”,反反複複就這三個字,聽得人心煩意亂。

夏經灼回過頭望着她,女人這次換做撲到他懷裡哭,哭得他襯衣都髒兮兮了還是止不住,這得是受了多大的刺激?

望着她此刻糾纏又憔悴的模樣,夏經灼一邊撐着手讓她不要太靠近,一邊又取來她的手機,在裡面找到她助理的電話,想再次撥過去,讓對方趕緊回來照顧她,他再也忍受不了這個女人一秒鐘。

哪料到,電話還沒撥出去,整個人就被江嘉年給壓在了床上,别說是打電話了,嘴唇都被封住了。

夏經灼登時腦子一空,難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女人,随之時間流逝,他眼中的神色從驚訝漸漸轉變成複雜和隐晦。

夜晚,酒店房間裡,喝醉酒的衣衫不整的女人,她的眼鏡早不知道掉在了什麼地方,此刻露出完整的一張哭得稀裡嘩啦的臉,竟然異常嬌豔,像被雨打了的玫瑰,惹人憐惜。

這樣的女人來投懷送抱,對任何男人來說,都是極大的考驗。

夏經灼是男人麼?

毫無疑問,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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