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天裘小昌沒去上學,同學們問裘小昌為什麼沒來上學,我和他住在同一個胡同裡。放學後我去小昌家,我問他怎麼不去上學了,他說沒鞋穿了,他坐在床上笑呵呵的。他說“我也想出去,可是我的鞋破的沒法穿了,我娘又不給我做。”
裘小昌的父母是村裡懶漢配懶妻的模範,三間瓦房,家徒三壁,因為有一面牆壁因多次暴雨的洗禮已經坍塌。院牆的大門是可以節約的,院牆也是可以節約的,院子的東南角站立的兩棵椿樹,在夏天裡散發着刺鼻的氣味,充斥在雨後濕熱的空氣中。
母親把我的鞋拿給了小昌,小昌又回到了學校。
我們松松散散的過完國小,我們的童年就此結束。我們跟蜇人的馬蜂作别,跟甜的,酸澀的蘋果作别。春天的蘆根,夏天的野漿果,秋天野火燒熟的蕃薯、玉米,冬天凍僵的地面上滾動的玻璃球,有一種東西叫做時間,它推動着我們一路向前,前方未知,而我們也永不回頭。古運河幹涸已久,上遊的造紙廠把它變成了排污的臭水溝。沿岸的農民們沒有起義,他們自然習慣了逆來順受。我和妹妹蹲在岸邊看着父親把水泵搬進臭水溝的淺灘,幾隻蛆蟲從父親的腿邊遊過。千年古運河的彼時像是被玷污了的水靈姑娘。
帶着蛆蟲的污水被水泵揚起,灌溉兩岸的莊稼。父親将水泵從水中拖出,抗在肩上,我看見百十斤重的水泵把父親的肩膀壓的向一邊傾斜,父親努力地穩住踉跄的腳步,登着斜坡,爬上河堤。古運河,你不再是兒時清純的姑娘,麻雀在河畔叽喳,我與你作别,我想為你複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