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中午，當我坐在電腦前，看着湖人輸給掘金37分，迎來一波慘痛三連敗時，我的内心悲痛欲絕。
大家不要誤會，我并不是湖人球迷，但要負責寫今天微信頭條的我當時就明白，最吃力不讨好的環節又來了：湖人這賽季為什麼打得不好，如果你把網際網路上每篇讨論這件事情的文章列印出來，可能比現代漢語詞典更厚。但由于這場比賽的熱度，我必須得聊這個所有人都聊爛了的話題，而且得要聊出點兒新意。
在我們打勞工的世界裡，沒有什麼是容易的。我坐在電腦前奮力敲鍵盤的樣子和德懷特·霍華德在比賽第一節6投5中的樣子可能并沒有什麼分别，結果上可能也差不多。霍華德隻能在比賽結束後發發“對手騎在我們脖子上欺負我們，我們必須做出改變”之類的牢騷，我也隻能在讀者們的回複裡挑挑揀揀，注意不要選到破口大罵的極端湖蜜、破口大罵的極端湖黑和“怎麼又是你小子我隻想看老楊”的留言。
沃格爾已經在改變了，不然他也不會在面對約基奇時派出霍師傅。這樣的改變收效甚微，霍師傅剛上場的時候那幾套霍家拳打得虎虎生風，也讓對面的斯拉夫大力士吃了幾次苦頭，奈何人家壓根不講武德，空切跑起來以後錯位欺負湖人的小個，腿腳不靈便的霍師傅隻能幹瞪眼。到了下半場，沃格爾實在不敢再用他了。
這就是湖人之前一直用小陣容的主要原因：大陣容的核心是讓比賽慢下來打防守，但隻要你掃一眼這支類似2K15夢幻球隊的人員名單，就明白他們哪怕上了傳統中鋒，也沒法防住聯盟裡70%的球隊。與其一直被動挨打，不如幹脆也把中鋒拿下來，和對面對攻。于是湖人隊的大多數比賽場面類似于兩個傻子互扇耳光，直到一邊把另一邊扇趴下為止。
據說兩天前，在湖人上飛機來丹佛之前的訓練裡，他們因為過去兩場失利裡的糟糕防守專門開了個會，沃格爾稱其為“一場激烈的錄像課”，在課上他“點名批評了每一個犯錯的人”。但就這場球看來，這節錄像課并沒有起到什麼作用——你看一眼掘金40投23中的三分球，就知道他們把湖人給扇麻了。
順便一提，大陣容就有防守，小陣容就沒防守，這也是一種刻闆印象。就幾天前，掘金剛剛在領先25分的情況下被湖人的鄰居快船翻盤。快船兩名内線祖巴茨和伊巴卡加起來打了31分鐘，全場用小陣容活活咬死了掘金，掘金全場三分球33投4中，與昨天的這場比賽相映成趣。上次詹姆斯在比賽裡輸37分還要追溯到2019年，那天晚上湖人在客場被步行者血洗44分，印第安納球迷在英格拉姆罰球時高唱“勒布朗會交易你”。幾天之後，聯盟裡就傳出了湖人在和鹈鹕讨論戴維斯交易的流言。
既然選擇了這種打法，湖人當然也有扇赢對面的時候。上上周他們靠小陣容拿了波四連勝。當沃格爾把霍華德和小喬丹束之高閣，打回那套我們熟得不能再熟的一星四射體系，還是把詹姆斯當精壯小夥那麼使，安東尼、蒙克、艾弗裡·布拉德利和奧斯丁·裡弗斯一下子就找回了自己的定位，開始發光發熱了。詹姆斯狀态确實保持得不錯，這會他還是聯盟得分榜第二，場均28+7+6，很有可能再拿一次全明星票王，但他終究38歲了，你沒法像他24歲的時候那麼要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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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姆斯24歲的時候，帶幾個藍領和射手就能正常賽拿66勝，一路殺到東決，但他37歲的時候你還讓他這麼打，那就隻能虐虐菜了——自濃眉受傷之後，湖人本賽季再也沒赢過一支勝率超過50%的隊伍，最近對灰熊和掘金兩塊硬骨頭的比賽，他們都沒能把勝負懸念延續到第四節，堪稱“一碰就碎”。
這該怪詹姆斯嗎？顯然不是。我看到有很多人截了一些詹姆斯比賽裡視訊和GIF嘲笑他，但這就是用一名37歲運動員打一星四射所必然要付出的代價。如果你要這麼用詹姆斯，你就得接受他有時候在防守端散步，有時候在弧頂叉腰，有時候單挑打不了掘金從桃園領航猿弄來的達文·裡德。
但這不是詹姆斯的問題，我們不應對他多做苛求。湖人的邏輯是這樣的：大陣容攻不進守不住（被馬刺大勝28分），是以隻能打小陣容，起碼進攻好點兒能虐菜；隻要打小陣容，那就都得全指着詹姆斯。詹姆斯能支棱起來，湖人也不一定赢，但如果他這場趴下了，湖人就肯定趴下了。想赢就這一條路，湖人和詹姆斯都沒有别的選擇。
這不隻是他的問題，也有角色球員成色的問題。但一支三巨頭占了總薪水75%的球隊，本就不可能再配備多優質的角色球員。如果球隊赢不了球，你不該責怪那些底薪球員，肯定得先從巨頭身上找問題。
正如《猜火車》所說，人生就是一個接一個的選擇。湖人和詹姆斯現在沒得選，隻是因為他們去年夏天選擇了威斯布魯克。沃格爾花了三個月時間，把球隊輪換試了個遍，得出了一些非常有指導意義的階段性結論：霍華德和威少搭不了，小喬丹和威少搭不了，隆多和威少搭不了，霍頓-塔克和威少搭不了，詹姆斯看起來和威少也搭不了。當弄懂這些以後，這些結論又突然失去了意義：已經不是和誰搭的問題了，在這場對掘金的比賽之前，湖人最近的8場失利裡，威少的投籃命中率是39.1%，三分命中率是15%。在湖人最近打的詹姆斯1.0籃球裡，他扮演的角色不是射手而是藍領，比起莫·威廉姆斯，他幹的活兒更接近德魯·古登。不隻是我，有時候湖人的對手也會這麼了解威少的角色，在對掘金的這場球裡，掘金用阿隆·戈登對位威少，收效甚好。
有很多湖人球迷在這賽季因威少的表現而大呼上當。但看過上賽季奇才球的人都明白，威少這賽季其實并不比上個賽季差多少，他的資料下滑，其實隻是他的球權減少了。他還是從前那個少年，沒有一絲絲改變，隻是大家看他的方式不同了。就以打掘金這場為例，倘若不是在湖人，威少這場19分5籃闆，15中7還沒失誤的比賽算得上還行，但在湖人，在賽後就會有人責怪他在第二節上丢的那兩個空籃讓掘金打了反擊，進而導緻了場面上的崩盤。
聚光燈是種蒙恩，而威斯布魯克還沒來得及喊等一等。縱觀威少的職業生涯，他本賽季43.8%的投籃命中率和29.1%的三分命中率都和生涯平均值（投籃命中率43.7%，三分鐘命中率30.5%）相差仿佛。作為一個整個職業生涯都大量出手卻極不穩定的得分手，一名失誤爆炸力震古爍今的組織者，他依然能為球隊搶下籃闆、送出助攻，而且在投籃選擇上已經相當謹慎了。他已經盡量地打得明智和團隊了，如果濃眉健康歸來，他看起來不是完全沒有潛力成為一名争冠球隊的三當家。但縱觀他的職業生涯，他本來就是一位充滿了争議的運動員，哪怕是在生涯的巅峰期，也很難稱得上是高效或者聰慧。你沒辦法向他索求他本沒有的東西。他如今能被噴上微網誌熱搜第一，本質還是因為湖人隊流量帶來的巨大關注度，而這來自全世界的關注度也給他造成了巨大的壓力。
遇到壓力，有的人會充滿動力，另一些人則會選擇躺平開擺。威少是哪種人？我将在這裡宣讀一段前天他接受的采訪。
“你問我後不後悔被交易回洛杉矶？當然不會。你們每個人都認為籃球是終極目标，但事實并非如此。我現在回到了洛杉矶，我特别開心，因為這意味着我每天都可以見到我的孩子，我的家人，我的父母，那比任何事都重要得多。我可以每天擁抱他們，他們每天可以看到我。我可以每天送他們上學，看着他們長大。無論發生了什麼，這讓我的臉上總能挂着微笑。對我來說，有些事情比籃球要更重要。我不會後悔回到這裡。”
他投籃時手硬硬的，突破時頭硬硬的，比賽打完采訪時嘴也是硬硬的。如此堅挺的威少用不着國際知名運動品牌給他背書也能讓他的妻子表揚他是生活的冠軍，看起來他現在盡享天倫之樂，已然完成了生命的大和諧。
他可能是真的不後悔，但如今想必有其他人已經後悔了，比如那些昨天剛被魔術師在推特上面點過名的人，以及雖然沒被點名但好像被内涵到的人：“作為湖人球迷，我們可以接受被擊敗，但我們不接受這支球隊不努力又沒有緊迫感。@珍妮·巴斯，你值得更好的。”
詹姆斯在這場失利後沒有接受媒體采訪，他也許知道，一定會有人問他有關魔術師推特的問題，那會是個很難回答的問題——因為我們都知道，魔術師說得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