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父年輕時抛妻棄女，如今重病纏身要歸家
【傾訴人：王女士；記錄：安妮春華】
30多年前，父親抛妻棄女，自顧風流。當他無權無勢，身患重病，外面的女人卻離他而去。這時候，身為兒女該不該袖手旁觀？
一
我生長在東北的一個小縣城，從我記事起，就常常看到父親家暴母親。
母親沒有工作，對父親隻有逆來順受，從未想過要離婚。
父親在當地的稅務部門當上司，酒場飯局幾乎天天都有，每次喝到半夜回家，都會尋滋鬧事毆打母親。
記憶最深刻的一件事，就是有年冬天的深夜，父親酒醉歸家在外面叫門，居然嫌母親開門晚了，将母親打得頭破血流。
那個年頭，家裡住平房，東北的冬天又冷。
父親喝到半夜才回來，母親當然要穿上外套才能出去開門。
那時候的院子很大，從裡屋走到院門口，當然需要時間。可是父親，卻連這點常識都不能了解。
母親三天兩頭地被家暴，由于常年生悶氣，不到三十歲那年，便做了一場大手術，子宮被摘除了。
從這以後，父親便很少回家了。偶爾回來，居然帶着陌生女人在家過夜，母親還要給那個女人做飯吃。
小時候的我，還不懂這些男女之間的事情，後來大了才明白些。
父親仗着工作的優勢，有不少做生意的女人主動接近他，但是固定的女人隻有一個，就是他帶回家的那個女人。
很多年後，我仍然替母親鳴不平，說不出有多心疼母親。
父親居然把外面的女人領回家，還讓母親去伺候吃伺候喝，而且還公然在發妻眼前過夜。
自從母親做了那場大手術，父親一見到母親，就會大聲譏笑她是：小夥子！
母親每次都是黯然無語，不去争辯，也沒有争吵。
即便是這樣，父親一旦回家，縱然是半夜三更，也要找茬家暴母親。
我上國中那年，有天深夜被一陣拍門聲驚醒，急忙下床打開門。
那一刻，我真的被驚呆了！
母親痛苦地趴在地上，渾身是血，瘦削的身體蜷縮着，氣息微弱地喊着我的名字。
我曾不止一次地問母親，為什麼不跟父親離婚？
母親總是苦笑着無語，說孩子都這麼大了，離什麼婚？再說，她又沒有經濟來源。
家裡表面上的日子，越來越好，吃喝不愁，從平房搬到樓房，父親的職位升遷到正職。
可是母親的苦，還有父親的荒虐無道，隻有我們自己家人知道。
父親家外有家，在外面有别的女人，母親根本不敢過問。
家裡的經濟開銷，父親從來沒有虧待過我們，按月給母親錢。
可是母親40歲出頭，便身患多種疾病，又瘦又小的身軀還常年被家暴。
二
我參加工作的第二年，便找對象結婚了，母親很欣慰。
可是父親，對我找的男孩并不滿意，他嫌男方家太窮。
母親對我說，隻要兩個人互相看着順眼就行，這樣過日子才會舒心。
沒想到，我結婚的第三年，便跟對象雙雙下崗，家裡入不敷出。
母親讓父親給我們找個工作，父親連管都不管，他說我們是活該倒黴。
父親嫌我對象不會來事兒，有時候回家遇上了一起吃飯，他也是對這個女婿罵罵咧咧。
偏偏我這個對象，性格高傲，不願意對父親溜須拍馬，幾次都差點跟我父親吵起來。
家裡有個以前的平房，一直在外面出租。自從我下崗後，母親勸父親，把那個平房給我們住。
可是父親，愣是不同意，說我的窮日子是自己找的，跟他沒關系。
我在婚後住的房子，是租來的，婆家沒有錢，沒有條件給我們買房子。
後來，父親竟然把那個平房賣了，就是不肯讓給我們住。
那個年頭，我和對象在商店裡租了個櫃台，什麼百貨都賣過，但是日子仍舊過得緊緊巴巴的。
也曾試着做點别的生意，還貸了不少款，可是每次都賠錢，窮得一直翻不了身。
母親隔三差五，便會買着東西過來看我們，每次都會塞給我些錢，讓我貼補生活。
父親雖然有錢，卻從未幫過我們，反倒是一直像陌生人那樣，對我們冷嘲熱諷的。
又過了些年，父母搬到了高層住宅，原先住的普通樓房，又被父親賣了。
母親在背地裡，氣得掉眼淚，勸我别生氣。
其實，我在心裡是恨父親的，因為他動手打母親，可是我們卻對他毫無辦法。
母親沒有勇氣離婚，說她身體多病，自己不能生活。
好在父親後來很少回家，母親也可以過幾天清淨日子。
三
我曾不止一次跟母親說，父親為什麼那樣對她？
母親勤苦耐勞，家務活樣樣拿得起來，性格忍辱負重，長相也挺好看。
母親苦笑着跟我說，男人打老婆，是一種病，不可能改。
小的時候，母親曾說過，如果她一個月能掙三百元錢，也會跟父親離婚。
就因為母親在經濟上不能自立，是以就要忍辱含悲，一直維持有名無實的婚姻。
還有一個關鍵問題，是強勢的父親不會離婚。雖然他家外有家，但是他依然要維護家庭幸福的假象。
很多年過去，父親終于退休了。
可能是因為他常年酗酒，他的胃在退休前，就被切除了三分之一。
在他退休的第二年，便被檢查出癌症，可是他仍舊每天酗酒。
忽然有一天，他瘦骨嶙峋地回家了，而且再也沒有離開的意思。
過了好幾天，母親才問出緣由。
父親的絕症，已經到了晚期，最多能活個一年半載的。
跟父親同居的那個女人，本來是要一直陪着父親的，可是她的兒女卻堅持把她接走了。
就是這樣，父親在生命的最後那段時間，回到了母親的身邊。
父親臨走前的半年裡，始終住在醫院，瘦得不像樣。
母親那時候，也是一身的病，每日受着病痛的折磨。
我心裡雖然打小就恨着父親，但是在那一刻，看着病床上的父親，心裡的恨居然一下子消失了。
我沒日沒夜地守在病床前，衣不解帶地照顧着父親，累得死去活來。
可是我依舊堅持着，沒有找護工，凡事都是親力親為。
父親病到最後，已經說不出什麼話來了，眼睛無神而茫然，猜不出他在想些什麼。
雖然父親，沒有對我和母親說過一句對不起，但是他心裡一定是愧疚的吧？
父親離世那天，我心裡莫名地悲痛，哭到沒有力氣，母親也不斷地流眼淚。
說不清是為什麼？面對這樣一個不稱職的父親，心中竟然也是不忍讓他離去，還是希望他能好好活着。
哪怕他家外有家，隻是不希望他再家暴母親。
父親走後，母親的日子清淨了，沒有人再欺負她。
我曾問母親，當初為什麼要嫁給父親？
母親雖然病弱，但是眼睛依舊明亮有神，她笑着握住我的手。
“你爸年輕時，是公社裡的紅人，家裡的成分又好……”
不等母親說完，我的心就沉了下去，這些個理由，都可以成為那個年代嫁娶的理由嗎？
父親的确是事業有成，可是誰能想到他又酗酒又家暴呢？
如今母親的日子終于舒心，可是她的時日畢竟也不多了，隔三差五地就要住上幾天院。
聽說母親的婚姻，是外婆一手包辦的，甚至是以死相逼。
可是母親，卻從來沒有抱怨過外婆。
父母父母，原生家庭在很多時候，會讓我們感到無奈，也無從選擇。
就像我的出身，父女再無情，到了關鍵時刻，還是要為父親養老送終。
如果不這樣去做，我都不會原諒自己，或許這就是親情血緣的魔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