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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同讨滅黃巢的勝利為什麼會造成李克用與朱溫一生交惡?

共同讨滅黃巢的勝利為什麼會造成李克用與朱溫一生交惡?

文 和運超

沙陀軍勇将李克用在唐僖宗時風華正茂,風頭正勁,他比朱溫小四歲。而朱溫是跟從黃巢起家的,歸順唐軍,出任一方節度使,居然不敢追剿敗退的黃巢義軍,需要聯合李克用行動,貌似李克用從内心裡對朱溫瞧不起。朱溫在上源驿宴請李克用,意圖讨好拉攏。結果李克用喝了酒,禁不住出言不遜,深深挫傷朱溫的自尊心。

朱溫可不是省油的燈,不僅能屈能伸,還能随機應變。他能向李克用服軟“借力打力”對付黃巢,足見心機深沉。但被一番羞辱,立刻決定下狠手要除掉李克用,實在讓後人覺得出乎意料,也可見朱溫的行事果決。這個故事前半部分兩人在宴席上不快,朱溫為此心生嫌疑或忌恨,都還說得過去;而故事後半部分朱溫當晚埋伏害李克用,這一部分的真假或背後隐情曆來多有人懷疑。

共同讨滅黃巢的勝利為什麼會造成李克用與朱溫一生交惡?

唐僖宗和李克用的畫像

據說當晚李克用大醉後睡着,朱溫埋伏士兵放火燒驿館,本想制造火災意外害死李克用。仆人郭景铢将李克用藏在床下,用水潑醒李克用并告訴遭到伏擊,驿館着火。兩人想辦法逃離,神奇的是,忽然天降大雨把屋外的火澆滅。

李克用與外面的随從薛鐵山、賀回鹘等從尉氏門(汴州開封城的南門,通往尉氏縣而得名)用繩索墜城逃出,愛将史敬思拼死掩護,力戰身亡。史敬思是西域昭武九姓史氏出身,骁勇非凡,為李克用著名的太保之一,與李存孝齊名。他的兒子史建瑭、孫子史匡懿、史匡翰都是後唐名将。包括之前舉薦請用沙陀軍的監軍陳景思也死于這一事件。

李克用後來回到太原将此事上告唐僖宗,請求出兵汴州,派其弟李克修領兵一萬人駐紮在河中地區待命。唐僖宗不斷勸和才平息,又加封李克用為“隴西郡王”予以安撫。自此沙陀李氏與朱溫家族一直仇深似海,要到後唐莊宗李存勖徹底消滅後梁才算完結。

當時李克用的沙陀軍就在汴州城外,朱溫本來有求于人,這時候因為酒後的口角就害死李克用對他究竟有什麼好處?憑朱溫一向沉穩的頭腦按說不至于這麼魯莽沖動。而且參與其事的楊彥洪不算朱溫的心腹,過後朱溫也把事故責任推給他。也就是說,假如朱溫真要出此下策,應該也不至于找楊彥洪來謀劃。

但是,單純說是楊彥洪慫恿朱溫,如朱溫後來推說純粹是楊彥洪自作主張,以他一來與李克用并無恩怨,二來他很容易自找麻煩,很容易兩頭不讨好,三來重點他若無号令怎麼擅自行動?怎麼調動宣武軍形成對李克用三百親随的追殺?也難以解釋整個上源驿事件的來龍去脈,要說朱溫完全沒有參與也明顯不真實。

須知李克用的三百親随,含史敬思、陳景思這種重要角色幾乎全部死了,楊彥洪的行動不隻是前面說的派幾十号人包圍宅院,然後放幾把火。若僅僅這樣,可以不驚動别人,可上源驿最後演變并不是這樣簡單。是以,這一事情背後還有沒有其他隐秘,尚不得而知,隻能推斷因最後黃巢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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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關黃巢的連環畫

根據梳理上源驿事件和黃巢覆滅的時間節點,貌似可以推斷一二背景,但不能作為确論。

一是,黃巢覆滅被殺是在李克用追擊之後,但李克用并沒有完全獲得大功,他是幫了武甯軍時溥、李師悅一把,将其趕入山東,最後讓武甯軍獲得大功。黃巢死于中和四年六月中旬,當時李克用的沙陀軍回轉,正巧這時候過汴州。是以,朱溫接到武甯軍得到黃巢等窮途末路的消息,招待宴請李克用的時間是六月十四日——幾乎同一時間,次日,黃巢在狼虎谷就被外甥所殺向武甯軍投降(但是,以今天權威的史書而言,《舊五代史》整個是清代以後才重新從《永樂大典》中搜集舊書整理而成,恰恰後梁朱溫的本紀全篇絲毫沒有保留下來。而是另外根據零散《冊府元龜》《新五代史》《資治通鑒》《新舊唐書》等宋代以後的基礎史料還原的,已經不是本來面目,關于朱溫生平的一些節點,當然不能不信史書,但又不能輕易全信)。

二是,朱溫在中原沒能收獲全功,僅僅參與追擊黃巢,收降一批将領,朱溫的地位始終是中原四戰之地一個普通節度使,兵力也不算多強(比如面對秦宗權一度也比較狼狽)。朱溫自然有很強的危機感,希望獲得大功以求更多重用同時也能壯大實力。而李克用卻幫武甯軍時溥等人得到最後功勳,李克用在接受朱溫招待表示結好的時候還出言不遜,朱溫心中産生強烈不滿是沒有絲毫懸念的。

三是,朱溫會設宴招待并結好李克用,也有借助李克用的沙陀軍希望後面展開合作雲雲,李克用之是以表示不屑,正有這種傲嬌心态的作用,然後一時流露對朱溫出身、實力的各種挖苦調侃,以至于激起朱溫态度的突變。

以上隻能是一種事情背景的分析,不過上源驿一事的結論非常清晰,自然是李克用與朱溫此後勢同水火。

在唐僖宗最後在位階段,朱溫和李克用雙方還沒有形成激烈對抗。當時李克用還在穩固河朔,尤其朝廷方面的田令孜對李克用占據鹽池非常惱火,實際骨子裡也是隐含李克用讨平黃巢,身為外族,勢力崛起的各種擔憂忌憚。

而朱溫身為宣武軍節度使,他為了繼續壯大實力,實際重點在對付以蔡州為根基的秦宗權,因為他們雙方都在河南腹心之地,由于朱溫表現出色,實際最後時刻唐僖宗對朱溫也是非常倚重,不斷加重職權,比如把淮南節度使(當時前任淮南節度使高骈被手下殺死)、檢校太傅、吳興郡王等頭銜都封賞了,是以也是穩住朱溫,想先解決掉野心很大的秦宗權。

之前已經提及秦宗權在黃巢剛剛覆滅就接着稱帝,經過連連擴張地盤,實力其實是在朱溫之上。光啟二年(886)七月,秦宗權攻陷許州,殺節度使鹿晏弘(之前忠武軍楊複光的心腹,最後時刻曾向朱溫求救)。光啟三年(887),秦宗權就集中兵力開始進攻汴州,部将張晊、秦賢各率數萬人馬作為先鋒,駐紮于汴州西北。

朱溫搶先出擊,小勝秦軍,斬獲萬餘人。随後,又得郓州的天平軍節度使(天平軍就是之前黃巢起家和一度試圖投降的節度使,所轄為郓州、曹州、濮州一帶,從過去淄青節度使轄區分出)朱瑄、兖州的泰甯節度使朱瑾兄弟的支援(從朱溫拉攏朱瑾、朱瑄兄弟擊破秦宗權,可以反觀先前示好拉攏李克用雖然是有私心,但希望借助對方軍力合作的意願應該是有的,不是純粹的圈套)。原泰甯軍節度使是齊克讓,朱瑄以結親為由,迎娶的時候居然帶兵馬前來吞并了泰甯軍,讓其兄弟朱瑾接管(齊克讓下落不明,可能被殺)。

共同讨滅黃巢的勝利為什麼會造成李克用與朱溫一生交惡?

朱溫的畫像

這時,朱溫的聯軍在汴州城北郊邊孝村向秦宗權發起進攻,殺兩萬餘人,經此一戰,秦宗權軍實力大損,隻得歸縮回蔡州。唐昭宗繼位的文德元年(888,這一年号起初是唐僖宗所定,但昭宗于三月就繼位,是以基本是昭宗在使用),朱溫集中力量圍攻蔡州。宣武軍大敗秦宗權于龍陂(龍陂是中晚唐一處養馬牧場,唐憲宗元和後期消滅淮西藩鎮後專門在此設龍陂監,位于蔡州的西南),進逼城下,經數月的圍困作戰,文德元年十二月,秦宗權被部将申叢執送汴州,次年被唐昭宗斬殺在長安。

就在朱溫得到朱瑄、朱瑾兄弟相助打敗秦宗權的時候,朱溫的野心也開始膨脹。朱溫所在宣武軍汴州、宋州毫無屏障,是非常危險的地盤。而他的實力尚不夠強大,非常渴望圖謀天平軍和泰甯軍,是以對朱瑄、朱瑾的援助是一時利益,随後就尋找機會展開行動。

之前光啟三年時,朱溫曾借朱家兄弟誘使宣武軍士兵開小差,修書嚴厲指責朱瑄,朱瑄也送來一封态度堅決的回信否認。朱溫對此其實一直記恨在心,是以派朱珍和葛從周攻天平軍下轄曹州并處死刺史丘弘禮。跟着又攻濮州,朱瑄、朱瑾迎戰兵敗,雙方就此撕破了臉,朱瑄、朱瑾後來就轉為聯合李克用對付朱溫。

唐僖宗在成都待了四年多,基本躲過黃巢危機。但是,當這個天子再回到長安後,大唐天下基本是被分割了,再次回到了各個地方勢力做大的局面,朝廷之物的神策軍已經一敗塗地,已經沒有力量再重新整合四方了。(跟随唐僖宗入蜀的大批北方士大夫很多都留在了巴蜀,譬如王建身邊就招攬了很多,為後來宋代四川士大夫文化繁榮奠定最關鍵的基礎。)

當時,李昌符據鳳翔(李昌符所領節度使本來屬于其兄李昌言,唐僖宗前往成都時,由李昌言以鳳翔軍名義據守于興平,病死于中和四年,884,由李昌符接替職務。興平就是原來隸屬京兆郡的始平縣,唐朝著名的馬嵬驿就在興平城西郊,因當地兵馬使李奂扶持肅宗參與平安史有功,改始平名興平),王重榮據蒲、陝,諸葛爽據河陽、洛陽,孟方立據邢、洺,李克用據太原、上黨,朱溫據汴、宋、滑,秦宗權據許、蔡,時溥據徐、泗,朱瑄據郓、齊、曹、濮,王敬武據淄、青,高骈據淮南八州,秦彥據宣、歙,錢镠據浙東,朝廷對他們基本是連哄帶诓,除了高骈是朝廷宿将态度稍好,全都成為實際上的地方藩鎮勢力。

唐僖宗雖然回到了長安,但皇帝和朝廷原本仰仗的神策軍已經不複當年,田令孜一度還對王重榮有意見,試圖聯合邠甯節度使朱玫和鳳翔節度使李昌符向王重榮開戰。中和五年(885)三月,王重榮求救于李克用,二人聯手大敗朱玫和李昌符,沖進長安。神策軍全盤潰散,田令孜再次帶僖宗于光啟元年十二月逃到鳳翔依附李昌符。

到光啟二年(886)正月,朱玫、李昌符等忽然密謀廢掉僖宗,計劃擁襄王李煴為帝(李煴是關系比較疏遠的宗室子弟,其曾祖是肅宗的第九子襄王李僙。李煴屬于因病沒能及時追随僖宗離開長安的宗室成員),同時告知前來圍攻的王重榮。王重榮與李克用都斥責朱玫、李昌符,密謀迎回僖宗。雖然兩人這時都表現出對僖宗的一番忠義,但實際針對的目标都集中在長期控制僖宗的大宦官田令孜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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僖宗此番遭難的根源:一是,田令孜挑起侵奪山西河東鹽池,這才引發雙方沖突;二,田令孜擅自帶皇帝出逃,這又引起宗室和将領萌生廢立野心。自然一切罪過都與田令孜脫不了幹系。

李克用與王重榮一起上表請求唐僖宗放心回長安,并列數田令孜罪狀,請求唐僖宗殺田令孜。但是唐僖宗畢竟念及田令孜多年交情,隻是趕走他。讓另一個非常跋扈宦官擔任樞密使兼神策軍中尉,就是之前很厲害的楊複光兄弟楊複恭,楊家兄弟與田令孜一直有沖突。

楊複恭的跋扈程度,也是曆來研究唐末五代樞密使地位蹿升時繞不過的重要節點。楊複恭當時流傳“貼黃”的習慣,可以直接篡改皇帝發出的诏令。也就是說,皇帝頒布的诏令,經樞密使之手分發六部或地方。楊複恭可以根據意願用“貼黃”的手法,在黃絹上更改如任命人選和錢糧數目等等,代替皇帝意志。各部和地方官員雖然都知道宦官氣焰,但一般也不會輕易懷疑和質疑诏命,是以楊複恭的樞密使達到一個空前地步。

之前田令孜和僖宗投奔哥哥陳敬瑄,在成都四年多。除了一些逢年過節和科考取士等禮儀性場合,唐僖宗私下還是一樣玩樂,疏遠文武大臣。楊複光、楊複恭兄弟與田令孜、陳敬瑄兄弟也一直沖突突出。隻不過田令孜地位顯赫,又有陳敬瑄支援,楊複恭除了摻和一些平定黃巢的建議,還無法和田令孜較量。

這一次由于朱玫、李昌符引發的問題,田令孜威望大跌,唐僖宗讓楊複恭取而代之,田令孜離開皇帝再入西川投奔陳敬瑄。楊複恭上位以後傳檄四方,招募能斬殺朱玫者,許諾授予邠甯節度使一職,朱玫部下王行瑜自鳳州(即早年的岐州,北朝西魏改名鳳州,唐代中期以後屬于山南道)入京師,殺朱玫,而李煴與裴澈、鄭昌圖等百官逃亡東渭橋。王重榮派使者假意迎接,殺李煴及其一衆官僚,首級被送至行在所。

光啟三年(887)三月,唐僖宗再次起駕返京,一行隊伍剛剛到達鳳翔,節度使李昌符以等待長安宮室修繕為名強行滞留。到六月,李昌符借口護衛皇帝的禁軍與部下沖突,直接進攻僖宗的行宮,結果兵敗出逃隴州,唐僖宗命扈駕都将李茂貞追擊,李昌符被斬殺。此後,鳳翔、隴右一帶就被李茂貞控制,成為一個地方藩鎮,号稱唐末五代十國中一個另類,并不屬于任何一方。李茂貞最後也隻是名義上向後唐李存勖臣服,受封秦王,但後唐當時也并沒有擁有其地盤。要等李茂貞死後,後唐明宗李嗣源才設法從李茂貞兒子李從嚴等後人手裡将鳳翔、隴右等地收入後唐版圖。

光啟四年(888)二月,多次颠沛流離的唐僖宗李儇已經患病,比如後一次出奔鳳翔,僖宗是靠新近神策軍将領王建一路牽馬背負而行,即便如此,走累了王建還讓僖宗睡在其大腿上。從王建的角度,盡管有刻意殷勤服侍皇帝的獻媚成分,若從唐僖宗的結局也能看得出,他的身體已經垮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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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關唐僖宗的傳記

好容易又一次回到長安,唐僖宗在拜谒太廟以後,舉行大赦,改元“文德”。遣走田令孜,這時候的唐僖宗李儇貌似才終于開始懂事了。這一次隆重的祭拜太廟活動,皇帝似乎對自己十來年治理天下的糟糕感到無地自容,深感悔恨,史書稱剛進入三月就患暴疾,僅一周就不行了。唯一幸運和感到安慰的是,雖然唐僖宗在位期間幾度逃跑,最終他卻是在長安宮中的武德殿駕崩,可實際他不過還是一個僅有二十七歲的年輕人。

唐僖宗毫無疑問是大唐社稷崩塌的主要當事人,曆來都把他登位不久就迎來王仙芝和黃巢的巨大災禍作為唐朝走向覆滅的标志。可話說回來,實際不應該完全歸罪于還是少年郎的李儇。李儇登位才不過十來歲,根本無法應對如此艱巨的使命。身邊也沒有真正可以力挽狂瀾的幹臣,也就是說,他除非是太宗李世民那種天才,或許用十來年時間能憑一己之力整肅天下。換做是玄宗李隆基、憲宗李純、宣宗李忱次一等的人物,也都要靠身邊有得力人物輔佐能成功,否則也都很難在自己在位期間解決問題。李儇幾乎是一個極度平庸的普通貨色,他成長在貪玩好耍的享樂環境,但這場禍事并非是唐僖宗在位十來年所造成的,筆者之前就多次強調過,是之前的宣宗末年和唐懿宗年間幾次風波不斷推動,終于在唐僖宗上位以後轟然爆發成驚天風暴。

唐僖宗真正的問題是,由于他就是一個平庸的廢柴,在遇到王仙芝、黃巢的危機時,前後一共近八年,也是唐僖宗成長最重要的年紀,可他一直都沒有很好的接受檢討。哪怕跑去成都都有四年多,也沒有接受教訓,反而繼續受田令孜蒙蔽。《劍橋中國隋唐史》就評價唐僖宗時期“他在位的歲月是各方面的重重危機壓得人們喘不過氣來的時代,遠非唐王朝的能力所能解決。”的确,不要說前面假設唐朝哪種級别的皇帝才可以解決問題,就是緩和各種沖突都遠遠超出唐僖宗的能力水準,而他還長期都沒有振作的打算,最終在太廟的一絲忏悔也沒有機會給他表現,之後的唐朝僅僅十多年就覆滅,唐僖宗時期的大風暴自然就成了主要的标志。

經過黃巢的紛亂,整個天下已經再次形成藩鎮林立,甚至開始出現一些世襲的首領,也就自然為唐朝瓦解,進入新的五代十國充當了條件。比如除了沙陀李氏的河朔之外,江南的吳越一帶也漸漸脫離李唐,這就是同樣得益于黃巢的錢镠。

錢镠,同樣是一個參與販私鹽的普通鄉民,自幼練就一身好本領。乾符二年(875),二十四歲參加石鏡都鎮将董昌招募的鄉勇(這一說法隻見于《新五代史》,《舊五代史》稱董昌擾亂地方,然後八縣各自組建鄉勇自保。《資治通鑒》又指董昌為八都兵之官長,說法又不同。董昌如果隻是區區鎮将,原本也不具備号令八縣地區組建八都兵的威望,是以可信度确實不大高)。石鏡都屬于後來所謂杭州八都,在唐朝後期隸屬鎮海軍節度使,而杭州八都分别歸于周圍的各縣,石鏡都屬臨安縣,清平都為餘杭縣,鹽官都屬鹽官縣,武安都為新登縣,唐山都屬昌化縣等等。

起初錢镠參與平定地方,三年後升衙内知兵馬使、鎮海軍右職。唐僖宗乾符六年(879),黃巢義軍入浙東時就進犯臨安。錢镠采用伏擊與虛張聲勢等戰術,以少勝多,使得黃巢不敢進攻杭州。當時負責平定黃巢的淮南節度使高骈據說對錢镠的表現稱贊不已。

中和二年(882),浙東越州觀察使劉漢宏(山東兖州人,史書稱少時無賴,起初為泰甯軍手下去對付王仙芝,劉漢宏不滿現狀居然帶着部下辎重投奔了義軍,後來受王铎招撫才歸順。接替之前的浙東觀察使,劉漢宏向跑去成都的唐僖宗堅持入貢,得到表揚,是以地位比較穩固)與董昌發生沖突,命其弟劉漢宥與都虞候辛約進駐西陵(今浙江蕭山西北)。錢镠率八都兵渡錢塘江偷襲,燒其營寨。劉漢宏又命部将黃珪、何肅進發諸暨、蕭山,都被錢镠擊潰。何肅、辛約戰死,劉漢宏扮作屠夫逃回越州(今浙江紹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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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複恭的畫像

中和四年(884),唐僖宗以宦官焦居璠為杭越通和使,希望董昌與劉漢宏罷兵和解,二人都不肯聽命。光啟二年(886),董昌命錢镠進攻越州,表示占據浙東後将杭州授于錢镠。錢镠率軍直趨曹娥埭(今紹興東南約四十餘裡),收降浙東将領鮑君福,進屯豐山,跟着攻破越州。劉漢宏敗走台州(今浙江臨海),被台州刺史杜雄生擒獻于錢镠,最終斬于會稽。董昌占據浙東自稱“知浙東軍府事”,移鎮越州,兌現承諾将杭州讓給了錢镠。

光啟三年(887),董昌被任命為浙東越州觀察使,加錢镠為左衛大将軍、杭州刺史。不久,浙江西道、淮南道先後生變。鎮海節度使周寶被部屬劉浩、薛朗驅逐,逃到常州,治下蘇州被六合鎮将徐約攻取。堂堂一代功勳大将的淮南節度使高骈被部将畢師铎囚禁。

錢镠命成及、杜棱攻破常州,将周寶接到杭州,但周寶不久病死。杜棱攻取潤州(鎮海軍治所,今江蘇鎮江市一帶)逐走劉浩,俘獲薛朗。文德元年(888),錢镠殺薛朗祭奠周寶,後命從弟錢銶擊破徐約,被唐昭宗任命為杭州防禦使。這時,錢镠在蘇杭常一帶割據的局面基本形成,此後錢镠逐漸收聚人才,地位非常鞏固。而與錢镠長期有沖突的江南地區另一重要角色楊行密也是唐僖宗在位時形成氣候。

楊行密與錢镠同歲,廬州合肥人,早年是貧賤農民,也一度參加了黃巢的義軍,後被俘虜,有官員見他身材壯實,力氣很大,就釋放他投軍(這一段出身感覺和王建也很相似),不斷積累功績,他所在淮南地區,得到高骈的賞識。

唐僖宗中和三年(883),唐朝任命楊行密為廬州刺史。淮南節度使高骈被畢師铎所攻時,高骈上奏皇帝請封楊行密為行軍司馬,楊行密率幾千兵馬赴援,走到天長(今安徽天長市)時,畢師铎已囚禁高骈,并召宣州秦彥進入揚州,楊行密當時沒有成功進入揚州,屯軍于蜀岡(揚州城西北,毗鄰儀征、六合,著名的瘦西湖就在蜀岡)。

畢師铎率兵數萬攻打蜀岡,楊行密佯裝失敗,放棄營寨逃跑。畢師铎的士兵沒有攜帶軍糧,争相入營寨收取軍資。楊行密回兵攻擊,畢師铎所部大敗,單騎逃回揚州城,并殺死高骈,一代晚唐名将落得如此下場,着實令後人讀史時每每感歎,高骈死時年六十五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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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骈的畫像

然而為什麼高骈會被部下畢師铎囚禁和殺害,據史書說,晚年高骈開始迷信江湖術士,用呂用之、張守一組建了一支兩萬人的莫邪都的親衛新軍交給二人,疏遠了原來的舊部,招緻衆多手下不滿,像雷滿、張瑰都幹脆率部離開。畢師铎是黃巢義軍的降将,害怕被呂用之、張守一陷害,是以趁機反撲,驅趕二人,将高骈囚禁,吞并人馬。關于高骈的事迹,《新唐書》和《資治通鑒》添加了許多筆記小說資料,雖然令細節豐富,但不一定全部可信。尤其高骈和黃巢的一些事迹,包括對南诏态度的細節,基本都是後來的資料多,往往有誤。反而,關于高骈晚年崇道背景筆者認為大體可信,因為高骈一生大多數在嶺南西蜀江淮度過,以上全是道教繁榮地區,尤其晚唐五代道教高人倍出,臨到晚年癡迷長生術而腦子糊塗則有相當的曆史背景做依據。

楊行密聽說高骈已死,令全軍穿白色喪服哭祭三天,再進攻西門,秦彥及畢師铎逃奔東塘,于是楊行密進占揚州。

當時蔡州的秦宗權派其弟秦宗衡攻取淮南,秦彥及畢師铎轉而與秦宗衡聯合,楊行密閉城不出。不久,秦宗衡被偏将孫儒所殺,孫儒攻破揚州所屬高郵縣。楊行密的門客袁襲說:“我們以新募集的軍隊守衛空城,而将領大多是高骈的部下,必須有厚恩信義和有力的統制才能使他們心服。現在孫儒軍勢正盛,攻無不克,這是将領們持兩端、選強弱、擇向背的時候。海陵鎮使高霸是高骈的舊将,肯定不能為我所用。”楊行密以軍令召高霸,高霸率兵進入廣陵(今屬于江蘇揚州市),楊行密想讓高霸守天長縣(今屬于安徽滁州市,毗鄰高郵、六合、儀征等地,過去屬于揚州),袁襲說:“我們因懷疑高霸有二心而召他前來,如今還能再重用他嗎?再說我們若能戰勝孫儒,就沒有必要用高霸,如若不勝,天長我們哪還能擁有呢!不如殺掉高霸而吞并其部。”楊行密犒賞軍隊,擒獲并消滅高霸,得其部下數千人。

不久,孫儒也殺掉秦彥、畢師铎,吞并兵馬,繼續攻打楊行密。楊行密想放棄揚州去海陵(屬江蘇泰州市),袁襲說:“海陵難守,而廬州是我們的舊地,城池完好,糧草充實,可做以後圖謀的基地。”于是楊行密退到廬州。之後楊行密一直與孫儒争奪淮南,正好留給錢镠喘息之機,最後形成兩家分别坐擁江南的局面。

總觀來看,黃巢的數年動蕩确實是促成唐朝瓦解,形成五代十國局面的重要一環,但是,黃巢危機的出現則不能全歸罪僖宗,由于僖宗李儇死時隻有二十七歲,他的兒子還很年幼,當時上位的楊複恭掌握神策軍,朝中大臣傾向皇弟吉王李保為嗣君,隻有楊複恭從血緣關系遠近考慮,擁立唐僖宗同母弟壽王李傑,就是後來的唐昭宗,比僖宗小五歲。很可惜,這個同樣年輕的皇帝也沒能扭轉唐朝局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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