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一趟何紅英的棚子，來娣的心情已經好了許多。
其實，本質上，來娣還是個很能調節情緒的小囡，要不然早就活不下去了。再加上，她并不是不講理的人，想通了，便又能坦然面對了。
調節情緒
吃晚飯的時候，蔡德山的妻子往來娣的碗裡夾了一塊紅燒豆腐，“來娣，來，吃菜！今天多虧了你來幫忙，要不到現在，我晚飯還沒做好呢。”
“是呀，平時我們不到天黑，都閑不下來。”蔡德山也歎息着說道，“唉，忙不過來啊！”
來娣噗嗤一聲笑了，“阿伯，你可真難伺候。生意不好，要愁；生意太好，還是要愁。這讓人家生意不好的，可怎麼活？”
這當然是玩笑。來娣平時在家，也是從早一直忙到晚，但不得不承認，還是比不上這裡的勞動強度。主要是，這一天她就沒怎麼離開過竈台，而夏天燒大竈實在太熱了。
有她的幫忙，蔡德山的妻子也要忙個不停，可想而知，如果她不來，蔡德山的妻子又會忙成什麼模樣。
燒大竈
蔡德山這裡最大的問題就是缺人手，十多個病人都靠蔡德山的妻子一人照顧，還有廚房裡的一大攤事，忙得連喘氣的時間都沒有。就因為忙不過來，有些病人來求醫時，蔡德山都不得不将他們勸走了。
蔡德山扒了口粥，“實在不行，西苔，要不你回家叫你那二弟媳來幫幫忙？”
西苔是蔡德山的妻子的閨名，她姓顧，叫顧西苔。
“不行，他們都要掙工分呢，要是來這裡幫忙，到時分不到口糧怎麼辦？”顧西苔搖頭，“再說了，之前為點子小事吵成了那樣，都撕破臉了，還招惹那個麻煩精做什麼？”
蔡德山又歎了口氣，“唉，到哪裡能找個幫手呢？現在什麼都是你在忙活，可等你顯懷了，總沒有這麼利索了。”
幫手
這個幫手确實不好找，江南農村人基本都在生産隊做生活，除非是國家的工廠招工，否則是說不動人家舍了農活來診所做活的。
蔡德山從呂城回到龍王廟時，就沒有加入生産隊，是以才能自由地搬到黑木橋來。其實他之是以不得不搬家，就是因為他沒有到生産隊做生活，好多社員覺得他一個大男人，整日裡遊手好閑的，看不慣他，總是拿話擠兌他，他受不了了，才離開龍王廟的。
當然，都說夏蟲不可語冰，那時，沒人能了解蔡德山的心思。他并不想在田間消耗掉自己的青春，一直在籌劃着開診所，才對做農活提不起興緻。
在因為救治束征平而名聲大噪之後，蔡德山的診所有了住院病人後，為了維持診所的營運，顧西苔也不得不脫離了娘家那邊的生産隊。
在江南人看來，這種行為已經是一種大冒險了。遠離了土地這個根本，萬一哪天，蔡德山的診所開不下去了，那不是要餓死？
夏蟲不可語冰
蔡德山又轉向來娣，“來娣，能不能在你們東頭港，幫我跟你伯媽找個幫手？”
來娣本以為，蔡德山是想問她能不能來幫忙，正想着該怎麼委婉地拒絕呢。
她倒不是不願意來幫忙，而是自己家裡也是一大堆事呢，之前老瘸子就說，母豬過不了多長時間就要生了，她得在家守着。而且，之前每次她來黑木橋，豬羊都得姆媽喂，可現在姆媽剛剛産後大出血，身體虛得不行，根本就喂不了，她還不知道今天的豬羊，阿爹是怎麼弄的呢。
聽說隻是幫着找個幫手，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不過，這個問題同樣不好回答，就算她回村幫忙找人，可她才這麼點大，恐怕沒人會将她的話當真。
來娣想了想，才說道，“阿伯，你們要個什麼樣的人？我回去告訴我阿爹，叫他幫着在生産隊問一問。”
村裡
蔡德山沉吟着，“必須是個女的，年紀不能太大，要不也吃不消。手腳還要利落，不能偷懶，要能吃苦。我這裡要做哪些活，你也都曉得，比起種田來，至少風吹不着，日曬不着。”
依這樣的标準，江南随手就能抓出一大把，但是這樣的人，也是每個生産隊的中堅力量，恐怕沒有誰願意離開她們摯愛的土地，而來診所做活的。當然，如果是正經的醫院招工，相信會為此擠破頭的。
但是，蔡德山這裡，隻是個私人診所，要是叫來娣選擇，她也甯願去種地，雖然苦一點，但是更踏實。
來娣點頭，“阿伯，我記下了，回家就跟我阿爹講。”
顧西苔卻問道，“來娣，你們那裡，有沒有不在生産隊幹的？”
生産隊
不在生産隊的？肯定有，白果樹下的老人們就都不在生産隊中，可是他們年紀那麼大了，每天都趕幾十裡來黑木橋，不現實。
除了老人，那就是小伢了，可都要上學呢，暑假一結束，就都回學堂裡了。也有些不念書的，卻又沒滿十五歲的，比如樓青雲、麥芽這樣的，确實可以幫着去問問。
來娣笑了，“阿伯，伯媽，我知道回去該問誰了。就是黑木橋離我們東頭港太遠了，不曉得他們會不會願意。”
蔡德山笑道，“沒事，你們幫着問問就好，成不成再說，我和你伯媽也會托别人幫着打聽的。”
顧西苔也說道，“是啊，反正還有我在呢，最多就是慢一點，飯開得晚一些。”
東頭港
蔡德山又問道，“你姆媽這幾天怎麼樣？臉色好些了沒？”
來娣停止咀嚼，“哦，已經去生産隊做生活了，就是人還是很虛，臉也是蠟黃的。”
“這麼快？能吃得消？”
“我阿爹也叫她别去了，可她擔心明年會沒有口糧，還是去了。”
顧西苔歎氣道，“唉，農村女人就是這麼苦，我們村裡的女人也是這樣。”
蔡德山道，“我看你采的枸杞品相非常好，那你回去後，就多采一點，每頓飯都放一些，多給她補補。我看她本來就氣血不足的樣子，再不注意，怕是會折壽。”
來娣點頭，“我曉得的。以後我每天早上割草時，都帶着采一點，給我阿爹和姆媽都補一補。”
補一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