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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望的詛咒:論夏侯玄之死

夏侯玄在魏、晉之世鹹有重名,卻因敏感出身而被迫卷入魏晉之際的權力鬥争,最終遭到司馬師誣殺。

夏侯玄名望極高,《世說新語》稱之為“玉樹”,《晉書》則稱他“朗朗如日月入懷”;甚至連惜墨如金的陳壽,也歎服其“格量弘濟”,盛贊其名士之風。

魏明帝使後弟毛曾與夏侯玄共坐,時人謂之蒹葭倚玉樹。--《世說新語》

(裴)楷有知人之鑒,嘗目夏侯玄雲:“肅肅如入宗廟中,琅琅但見禮樂器。”時人目太初(玄字太初)朗朗如日月之入懷。--《晉書 裴楷傳》

由于魏朝世家之間廣泛聯姻,是以夏侯玄與曹爽、司馬師二人同時存在血親與姻親關系,導緻其政治立場十分複雜。

雖然《玄傳》及相關史料稱夏侯玄是因參與反抗司馬師的密謀而遭誅殺,但考慮到特殊的時代背景與司馬師的健康狀況(還剩一年壽命),可知夏侯玄未必參與了此次謀劃。

學者盧建榮在《魏晉之際的變法派及其敵對者》一文中,便認為夏侯玄并未參與其中。

實際上無論夏侯玄如何避禍自保,他的死亡都是必然事件。司馬師彼時(254)健康狀況堪憂,他必須要在死前(255)鏟除夏侯玄這個兼備年資、實力的政治對手,確定魏晉嬗代的順利進行。

本文想就夏侯玄之死的始末記載,論述其曆史背景與幕後邏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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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望的詛咒

夏侯氏是一個相當複雜的家族,他們雖然與曹氏“世為婚姻”,卻也注重和同時代的其他門閥大族通婚往來。

夏侯、曹氏,世為婚姻,故惇、淵、仁、洪、休、尚、真等并以親舊肺腑,貴重于時。--《魏書 卷九》贊語

名望的詛咒:論夏侯玄之死

夏侯一門侈盛于魏晉之世

不同于直覺印象,夏侯氏的大宗并未在魏朝覆滅之後陷入沉寂。其子孫在西晉初年還一度得勢,被稱作“侈盛于時”。

(夏侯)威字季權,任俠。貴曆荊、兖二州刺史。子駿,并州刺史。次莊,淮南太守。莊子湛,字孝若,以才博文章,至南陽相、散騎常侍。(夏侯)莊,晉景陽皇後姊夫也。由此一門侈盛于時。--《魏晉世語》

夏侯淵之子夏侯和,不僅在西晉官拜河南尹(京畿長官),還與權臣賈充合謀,幹預晉武帝的繼嗣問題。

初,(武)帝疾笃,朝廷屬意于(司馬)攸。河南尹夏侯和謂(賈)充曰:“卿二女婿,親疏等耳,立人當立德(指擁立司馬攸)。”充不答。--《晉書 賈充傳》

有鑒于此,即使在夏侯霸叛入蜀漢之後(249),其同輩兄弟也并未遭到清洗,僅僅是處理了夏侯霸一支而已,其餘房支居官如舊(見《魏晉世語》)。兩相比對,夏侯玄遭到“夷三族”的非人待遇,便顯得特别紮眼。

(夏侯霸)亡入蜀。以(夏侯)淵舊勳赦霸子,徙樂浪郡。--《魏書 夏侯淵傳》

尤其是考慮到夏侯玄與司馬師還存在姻親關系(司馬師是夏侯玄妹夫),這種殘酷的處理手段也便更顯吊詭。

從深層來看,夏侯玄一脈遭到徹底夷滅,其根本原因在于其名望過高,遠勝同時代的諸夏侯氏,是以必死無疑。

早在青年時代,夏侯玄便是名士領袖。彼時勳戚子弟喜好結黨交遊,清議朝政,這種行為被稱作“浮華”,而夏侯玄便是浮華子弟中的首腦人物,以至于被奉為宗主。

何晏以材辯顯于貴戚之間。鄧飏好變通,合徒黨,鬻聲名于闾閻(指民間);而夏侯玄以貴臣子,少有重名,為之宗主。--《傅子》

司馬師當時亦在其中,與何晏、夏侯玄等人交遊往來,對夏侯玄的政治影響力了然于胸。

初,夏侯玄、何晏等名盛于時,司馬景王(司馬師)亦預焉。--《魏氏春秋》

名望的詛咒:論夏侯玄之死

夏侯玄、何晏等名盛于時,司馬師亦預焉

成年之後的夏侯玄,起家為黃門侍郎。黃門侍郎、散騎侍郎,乃是宮禁冗散,也是曹丕欽定的世家子弟曆練職務,可知其前途無量。雖然夏侯玄後來因為得罪曹叡舅子毛曾而遭到貶抑,不過也依舊擔任羽林監,掌宿衛之任。

天下之士,欲使皆先曆散騎,然後出據州郡,是吾(曹丕)本意也。” --《魏名臣奏》

(玄)少知名,弱冠為散騎黃門侍郎。嘗進見,與皇後弟毛曾并坐,玄恥之,不悅形之于色。明帝恨之,左遷為羽林監。--《魏書 夏侯玄傳》

反倒是同時代的司馬師,由于卷入了浮華案遭到廢黜禁锢,直到曹叡死後(239)始再度出仕。有鑒于此,司馬師四十六歲時,仍被吳将諸葛恪譏笑為“幼弱”。

司馬懿先誅王淩,續自隕斃,其子(指司馬師)幼弱,而專彼大任。--《吳書 諸葛恪傳》

《晉書 景帝紀》對司馬師的仕宦記載始于景初年間(237-239),按《宣帝紀》可知是在景初三年(239)曹叡死後。司馬師彼時已經三十有二,同年與八歲的弟弟司馬駿一起擔任散騎常侍,出仕年齡顯得極為反常。

及齊王即帝位,以(司馬懿)世子(司馬)師為散騎常侍,子弟三人為列侯,四人為騎都尉。--《晉書 宣帝紀》

司馬駿,五六歲能書數,魏王(當作齊王)為帝,駿八歲為散騎常侍。--《晉諸公贊》

魏明帝時代,有大量勳貴子弟因“浮華”而遭廢黜,從何晏、夏侯玄等人的交遊圈上推斷,司馬師當在其中。關于這一問題我之前曾單獨撰文論述,本文不再展開。

南陽何晏、鄧飏、李勝、沛國丁谧、東平畢軌鹹有聲名,進趣于時,明帝以其浮華,皆抑黜之。--《魏書 曹爽傳》

齊王時代,夏侯玄得到表兄曹爽提攜,平步青雲,陸續擔任散騎常侍、中護軍、征西将軍等顯職。在此期間,他先後謀劃了正始改制、駱谷之役等政治、軍事行動,雖然結果未盡如人意,不過仍然在社會上造成了較大影響。

尤其是正始改制,以限制門閥、強化中央集權、打擊奢靡之風為綱領,高度符合當時的政治需要。相關細節在《玄傳》中記載甚詳,茲不贅引。

随着夏侯玄政治主張的實踐,其名望亦日勝一日。

司空趙俨的葬禮上,司馬師、司馬昭兄弟皆在座,而夏侯玄雖然“後至”,卻引起群臣轟動,“賓客百數,鹹越席而迎”,把司馬兄弟的風頭搶了個幹淨。

司空趙俨薨,大将軍(司馬師)兄弟會葬,賓客以百數,(夏侯)玄時後至,衆賓客鹹越席而迎,大将軍由是惡之。--《魏氏春秋》

夏侯玄的名望奇高,甚至不能被魏晉嬗代的血腥背景所掩蓋。

夏侯玄死後,雖然背負“謀逆”的惡名,卻仍被魏晉士大夫當作名士的标杆,争相效法。

鐘會入蜀時曾把姜維比作夏侯玄,以作誇贊;西晉重臣和峤,亦仰慕夏侯玄的為人;尚書令樂廣在童蒙時曾得到夏侯玄的提攜,是以受舉茂才,平步青雲。

(鐘會)謂長史杜預曰:“以(姜)伯約比中土名士,(諸葛)公休、(夏侯)太初不能勝也。”--《蜀書 姜維傳》

(和)峤少有風格,慕舅夏侯玄之為人,厚自崇重。--《晉書 和峤傳》

王戎為荊州刺史,聞(樂)廣為夏侯玄所嘗,乃舉為秀才。--《晉書 樂廣傳》

名望的詛咒:論夏侯玄之死

鐘會将姜維拟作中土之夏侯玄、諸葛誕

直到東晉時代,夏侯玄依然名望不減,朝中甚至把權傾朝野的重臣庾亮比作夏侯玄,沒有絲毫避諱。

(庾亮)風格峻整,動由禮節,閨門之内,不肅而成,時人或以為夏侯太初(夏侯玄)、陳長文(陳群)之倫也。--《晉書 庾亮傳》

一言蔽之,夏侯玄名望至高,當世無二,已經影響到了司馬兄弟的統治。是以夏侯和、夏侯威等人可以幸免于難,乃至居官如舊;夏侯玄卻必死無疑。

夏侯玄為什麼沒有入蜀

曹爽倒台時(249),夏侯玄、夏侯霸等人正在雍涼領兵,都督關中。

彼時司馬懿緻力于“營建家門”,遂征召與曹爽關系密切的地方督軍還京,意在解除兵權,加以限制。

有趣的是,與曹爽有血緣關系的夏侯玄接受了征召,傳回洛陽;反倒是與曹爽無血緣關系的夏侯霸棄官出走,亡入益州。

(曹)爽誅,(司馬懿)征(夏侯)玄為大鴻胪,數年徙太常。--《魏書 夏侯玄傳》

(夏侯)霸聞曹爽被誅而(夏侯)玄又征,以為禍必轉相及。--《魏略》

這便不得不談一談二夏侯的行為邏輯。

夏侯玄的生母是曹真姊妹,即曹爽之姑,是以夏侯玄于曹爽為外弟,即姑表兄弟。按理曹爽倒台,夏侯玄勢必沒有好下場。

玄,爽之姑子也。--《魏書 夏侯玄傳》

不過有趣的是,夏侯玄的親妹,又是司馬師的正室,是以他于司馬師為内兄,即大舅子。

雖然夏侯徽早在青龍二年即死去,且《晉書》稱其為司馬師所鸩殺,不過彼時征兆未明(否則司馬師必被曹叡處死)。夏侯玄在名義上仍與司馬氏有通家之好。

景懷夏侯皇後,諱徽,字媛容,沛國谯人也。父(夏侯)尚,魏征南大将軍。--《晉書 景懷皇後傳》

同時,司馬師一共有過三任正妻,分别是征南将軍夏侯尚女、鎮北将軍吳質女、泰山太守羊衟女。不過吳氏與羊氏均無生育,隻有夏侯氏有生育記載,且有五女,可知夫妻感情應該不錯。

(夏侯)後無男,生五女。--《晉書 景懷皇後傳》

名望的詛咒:論夏侯玄之死

夏侯徽為司馬師生五女

大概是對自己與司馬氏的關系有信心,夏侯玄遂放棄反抗,束手就縛,回洛陽做了大鴻胪,成了進階政治吉祥物。

不過夏侯玄傳回洛陽才發現,司馬懿年高德劭、威望甚隆,或可容他不死;但威望不及司馬懿的司馬師兄弟,則斷斷容不下自己。

(夏侯)玄歎曰:“士宗(許允字士宗),卿何不見事乎?此人(指司馬懿)猶能以通家年少遇我,子元(司馬師)、子上(司馬昭)不吾容也。”--《魏氏春秋》

夏侯玄是征西将軍兼雍涼都督,操持着關中的軍政大權,他都甘願束手就擒,那作為副官的夏侯霸自然更沒有能力掀起風浪,是以索性棄官亡命,投奔蜀漢。

夏侯玄與李豐、張緝的串聯問題

《魏書》稱夏侯玄與李豐、張緝合謀,意圖先殺司馬師,再由夏侯玄出任大将軍,振興魏室。然而在現存的大部分史料中,均難以見到夏侯玄與張緝、李豐合謀的直接證據。

陳壽在《魏書》中表示夏侯玄自始至終不知情,隻是因為李豐“私心在玄”才遭到牽連。

中書令李豐雖宿為大将軍司馬景王所親待,然私心在(夏侯)玄,遂結皇後父光祿大夫張緝,謀欲以玄輔政。--《魏書 夏侯玄傳》

甚至連《晉書 景帝紀》都稱夏侯玄未參與謀劃,此事純系張、李托架所緻。

天子與中書令李豐、後父光祿大夫張緝、黃門監蘇铄、永甯署令樂敦、冗從仆射劉寶賢等,謀以太常夏侯玄代帝(指司馬師)輔政。--《晉書 景帝紀》

夏侯玄參與謀反,隻在王沈《魏書》中存在相關記載。不過鑒于王沈黨附司馬氏,且擅長杜撰史料,“多為時諱,殊非實錄”(見《史通 正史篇》),是以其記載的可信度很成問題。

然而即使是王沈《魏書》,也隻是表示夏侯玄事前知情,并未記載夏侯玄參與直接謀劃。

(李)豐複密以告(夏侯)玄、(張)緝。緝遣子邈與豐相結,同謀起事。--王沈《魏書》

從出身來看,李豐、張緝謀劃誅殺司馬師,存在充分理由。他們二人都是勳戚子弟,父輩均受過曹氏擢拔;同時二人又都是曹氏姻親,對魏室有較深的情感。

李豐是衛尉李義之子,李豐之子李韬又是曹叡女婿;張緝是涼州刺史張既之子,張緝的女兒又是魏帝曹芳的皇後。

(李)豐自以身處機密,息(李)韬又以列侯給事中,尚齊長公主,有内外之重。--王沈《魏書》

(張)緝以中書郎稍遷東莞太守。嘉平中,女為(曹芳)皇後,征拜光祿大夫,位特進。--《魏書 張既傳-附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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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豐、張緝等人謀廢司馬師

李、張二人,既累世受恩,又同皇族有椒房之親。彼時魏室有難,于情于理,他們都有充分動機殺身成仁,舍生取義。

反倒是夏侯玄,雖然也與曹氏存在血緣關系(其母是曹真姊妹),但表兄曹爽死後夏侯玄主動放棄抵抗,配合司馬懿的征召,表現出了一定程度的順服色彩。

父(夏侯)尚,魏征南大将軍。母曹氏,魏德陽鄉主。--《晉書 後妃傳》

夏侯玄回到洛陽之後,既不交結臣僚,也不蓄養姬妾;阖門自守,與世無争,安分程度與昔日賈诩相似。

(夏侯)玄自從西還,不交人事,不蓄華妍。--《魏略》

(賈诩)阖門自守,退無私交,男女嫁娶,不結高門。--《魏書 賈诩傳》

在此背景下,夏侯玄毫無作案動機。他對司馬氏專柄不滿是真,但他放棄抵抗也是真。從現存史料來看,夏侯玄傳回洛陽之後,已經意識到司馬家族容不下自己,是以竭力自保。

夏侯玄在洛陽遭到軟禁期間(249-254),從未公開發過牢騷,隻是“怏怏不得意”。

玄素貴,以(曹)爽故廢黜,居常怏怏不得意……玄既為海内重人,加以當大任,年時方壯而永見廢。--王沈《魏書》

在夏侯玄受誣下獄,廷尉鐘毓奉司馬師之命連夜杜撰供詞,以便“與事相符”時,夏侯玄也隻是“颔之而已”,未加辯駁。

(鐘)毓以其名士,節高不可屈,而獄當竟,夜為作辭,令與(謀反)事相符,流涕以示玄。玄視,颔之而已。--《魏晉世語》

直到“臨斬東市”時,他依然“顔色不變”,顯露出看淡生死的氣度,維持了名士風骨。可見夏侯玄被誘騙回洛陽之後,便已經放棄幻想,且預料到了自己的下場。

司馬師的健康狀況問題

司馬師與夏侯玄有姻親關系,且二人年少相交,成年後亦互相提攜。比如司馬師能夠出任中護軍,很可能便是得益于前任中護軍夏侯玄的舉薦。

(夏侯)玄既遷,司馬景王代為護軍。護軍總統諸将,任主武官選舉。--《魏略》

是以司馬師捏造證據,必置夏侯玄于死地,乃至無視司馬昭的求情,便顯得特别不近情理。

其實這與司馬師的健康狀況有關。

夏侯玄被誣殺于嘉平六年(254)二月,司馬師死于正元二年(255)正月,前後僅隔一年。

注:魏嘉平六年改元為正元,即正元元年。

逮捕玄、緝等,皆夷三族。三月,乃諷天子廢皇後張氏。--《晉書 景帝紀》

閏月(司馬師)疾笃,使文帝總統諸軍。辛亥,崩于許昌,時年四十八。二月,帝之喪至自許昌。--《晉書 景帝紀》

《晉書 景帝紀》稱司馬師的死因是遭到文鴦掠陣,“驚而目出”。雖然這種記載頗有怪力亂神的嫌疑,但無論從何種角度看,司馬師存在眼疾,且病入膏肓是确定無疑的。

帝目有瘤疾,使醫割之。(文)鴦之來攻也,驚而目出。--《晉書 景帝紀》

名望的詛咒:論夏侯玄之死

司馬師疾笃,使司馬昭總統諸軍

換言之,夏侯玄受戮時(254),司馬師的健康狀況已經很不理想,随時有病情加重乃至暴斃的風險。

司馬師有女無子,唯一的兒子還是從司馬昭那裡過繼來的,且尚在沖齡,是以大位隻能傳給司馬昭。問題是司馬昭的才幹、心理素質均不如其兄,比如高平陵之變前夜,司馬師“寝如常”,司馬昭則“不能安席”,高下立判。

宣帝之将誅曹爽,深謀秘策,獨與帝(司馬師)潛畫,文帝(司馬昭)弗之知也。将發夕乃告之,既而使人觇之,帝寝如常,而文帝不能安席。--《晉書 景帝紀》

更糟糕的是,司馬昭和夏侯玄的關系亦十分親密,夏侯玄下獄時,司馬昭還找到哥哥“涕泣屢請”。這無疑加劇了司馬師對夏侯玄的殺心。

(夏侯)玄之執也,衛将軍司馬文王(司馬昭)流涕請之。--《魏氏春秋》

在司馬師健康狀況日益惡化的背景下,司馬昭的才幹不及其兄,夏侯玄的名望又冠絕侪輩,且按司馬昭和夏侯玄的關系看,司馬師死後,夏侯玄很有可能再度發迹。

一旦兼資文武、名望過人的夏侯玄再度複起,勢必會阻撓魏晉嬗代的程序,甚至有可能橫生枝節,導緻司馬家族覆滅。

是以為了永絕後患,司馬師泯滅人性般殺害了自己的大舅子,還夷滅夏侯玄三族,徹底斷絕對方平反的可能。

夏侯玄雖然預料到最壞的結果,卻想不到自己會以這種荒誕的形式死在妹夫手上;更想不到司馬昭的求情會成為加速自己死亡的導火索。

小結

夏侯玄之死,被魏晉之世的許多學者視作冤案。不僅郭頒、孫盛持此觀點,連身處時代漩渦的陳壽,也在《玄傳》的字裡行間隐隐透露出對傳主的同情之意。

玄在囹圄,(鐘)會因欲狎而友玄,玄正色曰:“鐘君何相逼如此也!”--《異同雜語》

玄格量弘濟,臨斬東巿,顔色不變,舉動自若,時年四十六。--《魏書 夏侯玄傳》

一言蔽之,夏侯玄名望過盛,已經陷入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境況,他卸任之後名望不減,雖然“不交人事,不蓄華妍”,卻依然無法減輕司馬氏的猜忌之心。

名望的詛咒:論夏侯玄之死

夏侯玄下獄,夷三族

以三國時代的冤案為例,大多數受害者都是“身處嫌疑之地,而思防不足以自衛”;夏侯玄雖然在謙遜低調方面做到極緻,卻依然無法免禍。究其原因,無外乎其名望太盛,已經不在自污、自保便能夠免于禍患的範疇之中。

當然,以夏侯玄的行事風格來看,他也不屑于效法蕭何自污,藉此全身。

夏侯玄唯一的生機,便是在曹爽死後(249)跟随夏侯霸入蜀,憑借夏侯家族的出身,他在蜀漢朝廷也不失公侯之位。不過夏侯玄依然桀骜地表示“不肯自客于寇虜”,轉赴洛陽,踏上了不歸之路。

(劉禅)指其兒子以示之(夏侯霸)曰:“此夏侯氏之甥也。”厚加爵寵。--《魏略》

夏侯霸将奔蜀,呼玄欲與之俱。玄曰:“吾豈苟存自客于寇虜乎?”遂還京師。--《魏氏春秋》

這既是名士的傲骨,也是名望的詛咒。聲望的牽絆無時無刻不在限制他的行為,在動蕩的曆史環境中,也注定了他的悲劇結局。

我是胖咪,頭條号曆史原創作者。漫談曆史趣聞,專注三國史。從史海沉鈎中的蛛絲馬迹、吉光片羽,來剖析展開背後隐藏的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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