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讀過《儒林外史》的朋友,對“範進中舉”的故事可以說是耳熟能詳。範進是一個癡迷于科舉考試的老儒生,可是奈何每每考試卻屢屢落第,直到54歲時他才機緣巧合下中了舉人,可未成想卻又是以鬧出了一出喜極而瘋的笑話。
而在這個故事之外一個殘酷的曆史史實是:曆史上如“範進”一般執着于科舉考試的儒生多如牛毛。至于原因,既是因為科舉考試是儒生本人要突破階級,實作晉身的必然途徑;又有傳統儒家教育賦予儒生們“學而優則仕”、“經世緻用”的理念所緻。

在晚唐時期,同樣便有這樣一位癡迷于科舉的儒生,比之範進的54歲中舉更令人咂舌的是他71歲時才得中進士,而僅在為官兩年後,他便與世長辭了——他就是曹松。為了能夠實作大志,報效朝廷,惠及家族,出生于貧苦的他屢敗屢戰終于得中金榜,可是年逾七旬的風燭殘年終未抵得過流年。為官兩年而身故,更讓他無法踐行宏願,以緻于若非是熟讀曆史的朋友,對他的名諱都鮮有人知,更遑論事迹了。
但是,我們卻不得不說的是,相較于他的“不知名”、“落魄”,他的一首七言絕句卻可謂是火了千年,其中的一句更可謂是人盡皆知。
他又到底寫下了那首千古流傳的七言絕句呢?
曹松其人
史載曹松生于828年,适時為唐文宗太和二年。彼時的大唐王朝,早已如落日之餘晖,盛世氣象不在。宦官專權、藩鎮割據的局面,也讓百姓生活困苦、民不聊生 。
這樣的社會環境對于出身于社會底層的曹松而言,可謂是極其惡劣。時代一粒塵,個人一座山的曆史鐵律也在此刻展現得淋漓盡緻。
見慣了戰場狼煙,見多了百姓流離,曹松心中又怎麼會釋然,又怎能釋然,于是表現在外的就是我們可以從史書記載上看到他無數次的參加科舉考試,無數次的落第,及至白首皓髯也仍在參加科舉考試。這其中自然有他要擺脫窘迫處境的要求,但我們又不得不說亦有其身在底層、對底層的共情感“作祟”,更有時代這樣的重壓所在。
曹松71歲那年,是昭宗天複元年(901年),他終于得償所願,金榜題名。随後,按照慣例他被委任為校書郎,後又轉任秘書省正字。得償所願的曹松此刻想必是開心至極的,但以我們後人來看在大夢成真後的他心中又必然會有那麼一絲的戚戚然吧。
因為此刻的他早已風華不再,早已垂垂老矣,力有不逮。事實也确實如此,僅僅兩年後他便與世長辭了。
對于曹松的一生,生于亂世,長于亂世,他不曾屈服,希冀能夠有所作為;但在戰亂疊起、大廈将傾的危局中,我們卻不得不承認這猶如蚍蜉撼樹。
或許他并不可笑,可謂可敬。可那一朝那一代那一人的成就,不是以無數人的屍骨堆砌而成的呢?
《己亥歲二首》其一賞析
在科舉不第的那些歲月中,曹松會如呂洞賓一般騎着毛驢且走且停,遊曆于這早已支離破碎的山河之間。巧合的是呂洞賓比曹松早生三十載,很難說曹松的舉動中沒有“模仿”呂洞賓的意思。
每到一地,見多了那些流離失所的百姓,見慣了不平事,曹松心中的憤怒便會燃上幾分。乾符六年(879年),唐王朝對鎮海節度使高骈的封賞也讓他耿耿于懷。于是,廣明元年(即880年)回想起來此事的曹松寫下了《己亥歲二首》。
而在這兩首詩中,其一更是可謂千古名篇,同類型中更無出其右。
《己亥歲二首》其一
曹松
澤國江山入戰圖,
生民何計樂樵蘇。
憑君莫話封侯事,
一将功成萬骨枯。
在這首詩的首句,詩人便交代了很大的時代背景。何謂“澤國江山入戰圖”?安史之亂後,唐王朝式微,藩鎮割據愈演愈烈,百姓所遭受的壓迫也更加沉重,如是也導緻戰争疊起、農民起義不斷。而如此兵荒馬亂的景象,不就是一副戰圖嗎?
而戰争所帶來的必然就是生靈塗炭。掙紮與生死之間的百姓甚至以艱辛打柴、割草的的樵夫為樂了。可這是真的“樂”嗎?一個樂字又反襯出了多少人間悲苦。
而面對這斑斑血淚 的現實,回想起去年高骈的封賞又怎不令人心灰意冷。一個靠着“殺人多”而獲得封賞的将軍,真的值得封侯嗎?“憑”之一字更是道出了作者的無數心酸。
其實,作者又豈會不知這個中的緣由——“一将功成萬骨枯”。對于此句詞話中評“詞約而義豐”,而我們更是能從“一”與“萬”,“榮”與“枯”的強烈對比中感受到作者的力量,可謂擲地有聲,字字千鈞。
曆朝曆代大家對曹松的這句“一将功成萬骨枯”可謂是推崇備至,更是以《己亥歲二首》其一為曹松詩中之冠。
小結
就在曹松去世後的第四年,907年朱溫滅唐建立梁朝,史稱後梁。一生坎坷、時運不濟的曹松似乎也早已預料到了這些,因為他的“一将功成萬骨枯”就是對這些王朝更替的寫實。
盡管最終并沒有實作報效朝廷、惠及家族的理想,但我們卻不得不說曹松卻憑借這樣一首千古名篇留下了屬于他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