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伊勢别墅案（四）

我和莊太互望一眼,然後便把德壽拉到左側巷弄。這裡位于柳原家宅邸與安樂寺之間,放眼望去是一片廣闊田野,四周寂寥無人。我向德壽亮出了自己的身份,成脅他老實點,繼續問他剛才那個問題。

德壽知道我的身份後,臉色一下子變得蒼自起來,整個身子跟縮了水一樣,整個地垮了下來,老老實實地把他知道的都講了出來。

原來他之是以受花魁重視是因為暗中替花魁傳遞書信。而他傳書的對象竟然是辰伊勢的少爺永太郎。從前年秋天開始,水繡就偷偷地與辰伊勢少爺永太郎私會。但是遊廓禁止遊女同自家妓院的人發生戀情,他們害怕風聲走漏,事情會一發不可收拾,是以水繡經常托詞休養,避居入谷别墅。永太郎就趁水繡養病期間前去幽會。老闆娘心腸好,加上水繡是當家名妓之一,是以辰伊勢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水繡到入谷别墅養病。這事的來龍去脈隻有女侍阿時心知肚明,其他人一無所知。

由于少爺永太郎現在當家還有很多事要做,不能經常去看在入谷别墅休養的水繡。水繡隻要兩天沒見到永太郎,就心煩氣躁,派人送信叫情郎相見,而德壽就是他們的信差,怪不得他如此受花魁的重視。

“既然他們如此重視你,你為什麼卻推三阻四的呢?是不是怕受到牽連?”我又問道。

“那是原因之一,但老闆娘心地善良應該不會太為難他們,我不願意再去别墅的最主要原因還是我上次說的,我覺得别墅很恐怖。”

“那辰伊勢最近有遊女去世嗎?”我又問道。

“沒聽說過,現在的老闆娘和少爺心腸很好,對人和善從沒聽過他們虐待遊女,也沒發生什麼遊女情死的事。”

聽完德壽的話,我一下子豁然開朗了起來。我囑咐德壽要保密,才與他分手。

回家後,我立刻遣人把阿時跟寅松抓了過來。

“你們還不老實招待是如何殺死水繡和永太郎的經過?難道非要我動大刑嗎?”我威吓道。

兩人一聽立馬跪下,不斷磕頭,不斷地說:“大人明鑒啊,我們是冤枉的啊,我們沒殺人。”

“你們還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啊,那好,我問你們,寅松最近哪來這麼多銀兩?”

原來去年将近年關時,曾經不聲不響消失的寅松回來了。這次回來,寅松好像發了一筆橫财,性情也變了。

以前,他是衆人皆知的賭徒,每逢中元或歲末,從來沒到過雙親的墳墓,也沒添過香錢。但這次回來,不僅到寺廟燒過香,還留下了5兩金子,讓住持給他釜娘念經,更奇怪的是他還要求住持給他妹妹燒香祈冥福,就好像早知道他妹姝去世了。

他們聽到我的問話一下面無血色,面面相觑。

“你們是不是由于阿時要被解雇了,就加緊了謀财害命的步伐?”我又緊逼地問道。

上次跟德壽分手後,我又找過德壽一次,把德壽叫到上 I 說話的地方。我問他有沒有再去辰伊勢的别墅。

德壽說他沒去,而且他還說到最近辰伊勢别墅裡頭好像不太平靜,阿時大姐已經被開除了。是以,我就猜測是阿時被開除加劇了事情的發展。

他們倆最後在我的緊逼下不得不說出事情的真相。

原來是那個阿金的賣卦女孩不知什麼緣故,竟然和永太郎發生了關系,這件事被水繡知道了,水繡是真心喜歡永太郎的,她被嫉妒心蒙蔽了,決定教訓一下阿金。她吩咐平素就與自己交情匪淺的女侍阿時,讓她趁阿金深夜自遊廓回來時,把她強拉進別墅。水繡對阿金罵了許多惡毒的話,還做出非常殘酷的事。水繡不但狠狠地又罵又擰,最後竟用自己的細腰帶将阿金絞死了,水繡以為這事沒什麼大不了的。但有件事是水繡不知道的。阿時和阿金很早就認識了,而且阿時與阿金的哥哥寅松早就有關系。當她知道阿金被絞死時,大吃一驚,但同時她相當精明,事情發生後,她就馬上把寅松叫了過去,向他說明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并說如果願意保密,可以得到一筆相當多的錢作為封口費。寅松本來就不是個好人,聽到自己妹妹被殺,隻是一開始被吓了一下,但一聽有錢可拿,再加上情婦求情,就決定不替妹妹報仇,假裝什麼也沒發生。寅松就在别墅地闆挖了個深洞,草草地把自己妹妹的屍體埋了。

給他們錢的正是永太郎本人。事發後的第二天,水繡就向永太郎坦白了一切,說因為自己的嫉爐,殺死了阿金。還說假如永太郎認為她做錯了,可以随便處罰她。永太郎當時吓得渾身發抖,一點主張都沒有。一方面,他認為自己也有錯:另方面,他怕這事傳出去後有損辰伊勢的名聲。結果,永太郎隻能默默地拿出100兩金子,這還是瞞着老闆娘的。他們以為這事就這麼完結了,但沒想到,這是無底洞。

寅松拿到錢後,就又去了賭場,不一會兒,就輸光了,還打了對方,最後無法在地方上待了就逃跑了。逃之前,可能由于良心不安,他就到自家寺院捐了5兩金子,讓住持給妹妹念經。之後逃到了草加,藏了1個月,但由于不習慣,忍受不了那裡的生活,他就又偷偷地逃了回來,偶爾向阿時敲詐點零用錢花,到處晃蕩,結果讓田町的重兵衛盯上了,他跟阿時的關系才暴露出來。重兵衛考慮到要是拘提阿時做證人,會傷到辰伊勢的聲譽,是以事前暗示老闆娘,要老闆娘辭去阿時,沒想到阿時不肯老實辭職。

阿時憑着手中握有永太郎和水繡的把柄頻頻向兩人恐吓要挾,讓他們拿出至少兩三百金子,否則決不善罷甘休。永太郎根本拿不出那麼多的金子,更何況他還是寄人籬下,就算兩人傾家蕩産,也無法拿出那麼多的金子。兩人束手無策,再加上辰伊勢老闆娘害怕捕吏随時會上門抓人,損害辰伊勢名聲,就催着阿時趕緊離去。阿時便搬來夫寅松當援兵,暗地恐吓水繡和永太郎,說如果不肯聽從他們的條件,就要向衙門密告水繡殺害阿金的事。水繡和永太郎走投無路,隻好決定一起自殺。這就出現了開始的一幕,雙雙死于八席榻榻米裡房内。

這件命案終于被破解了,但還有一點不大清楚,那就是德壽為什麼總說他覺得有什麼東西坐在水繡旁邊?為什麼總說别墅讓他覺得很恐怖?

我猜有可能是辰伊勢别墅的地闆下埋着阿金的屍體吧,因為這種事總是很難解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