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谑而不虐,孔子的酷評

谑而不虐,孔子的酷評

孔子溫柔敦厚,貴和持中,但是孔子也臧否人物,時有酷評。

所謂酷評,即苛刻的評論,頗近似于當下所謂的“毒舌”。《論語·子路》篇中記載:“子貢問曰:‘今之從政者何如?’子曰:‘噫!鬥筲之人,何足算也。’”按照一般的解釋,“鬥筲”在這裡用以比喻器量狹小。其實一鬥等于十升,一筲合一鬥二升,未必顯小,倒因為鬥是量糧食的器具,筲是淘米的器具,是以林語堂認為“鬥筲”就是“飯桶”的意思。按照林語堂的解釋,這句話表明了孔子對“今之從政者”極大的輕蔑,堪稱是一句嚴厲的酷評。

孔子的酷評,不僅施之于無道的執政者,還施之于不守禮法的老熟人。原壤是孔子的老熟人,在《論語·憲問》中,孔子酷評放誕倨傲的原壤道:“幼而不孫弟,長而無述焉,老而不死,是為賊,以杖叩其胫。”孔子批評他說,小時候不謙遜尊長,長大又無可稱述,老了又不死,這是浪蕩子,還用手杖輕敲原壤的小腿。盡管崔述在《洙泗考信錄》中斷定“聖人必不如此”,但是“如此”則反映了真實的孔子。隻是因為崔述“信仰經書和孔孟的氣味都嫌太重,糅雜了許多先入為主的成見”,把一個活脫脫的孔子消解掉了。

孔子的酷評還施之于自己的弟子。季氏富于周公,冉求“為之聚斂而附益之”,是以孔子憤怒地說:“非吾徒也,小子鳴鼓而攻之可也!”在正義與不義問題上,孔子的立場非常明确,這一酷評含有與冉求劃清界限的意味。宰予晝寝,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牆不可圬也,于予與何誅!”宰予“不恒其德,或承之羞”,孔子的酷評含有恨鐵不成鋼的意思。

需要指出的是,孔子對弟子的酷評,并不一定都是貶義的,有時候還蘊含有關心在其中,隻是以“正義反說”的形式表現出來罷了。《論語·先進》中有一章:“闵子侍側,訚訚如也;子路,行行如也;冉有、子貢,侃侃如也。子樂。‘若由也,不得其死然。’”看到弟子各具風采,孔子心裡自是高興,但有道是“峣峣者易折”,是以孔子不禁為正直而剛強的子路擔憂。事實證明,孔子的擔憂并非多餘,後來子路果然在衛國的内亂中慘死,孔子的酷評也一語成谶。

孔子的酷評,還施之于自己。孔子有強烈的入世情懷,但英雄無用武之地,以至于對佛肸的召喚也有所動心。在受到子路勸阻時,孔子說:“吾豈匏瓜也哉?焉能系而不食?”當時佛肸據中牟企圖謀反,盡管孔子不贊成犯上作亂,但是如果聯系孔子“沽之哉,沽之哉,我待賈者也”這樣急于用世的表白,就可以了解孔子這句酷評所蘊含的無盡悲涼。

《史記·孔子世家》記載:“孔子适鄭,與弟子相失,孔子獨立郭東門。鄭人或謂子貢曰:‘東門有人,其颡似堯,其項類臯陶,其肩類子産,然自要以下,不及禹三寸。累累若喪家之狗。’子貢以實告孔子。孔子欣然笑曰:‘形狀,末也。而謂似喪家之狗,然哉!然哉!’”孔子表示自己長得像什麼不重要,而對于“喪家之狗”的說法卻很認可,以至于用以酷評自己。孔子這一酷評不僅反映出其性格的幽默,也包含着敢于直面慘淡人生的勇氣。

孔子的酷評,抱持善意的宗旨,和彌勒佛“笑世間可笑之人”如出一轍,盡管犀利,但是谑而不虐,顯示出通透而又寬容的特質。

◎本文原載于《文摘報》(作者朱美祿),圖源網絡,圖文版權歸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權,請聯系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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