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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畫大家戴敦邦的長恨歌連環畫,曆時四年而成,古樸而精緻,值得一

公元806年,34歲的白居易授周至縣尉,也就是捕快頭,雖是風塵走吏的小官,但卻是他得來不易的仕途起點。

在這短短的一年縣尉任上,白居易結識了縣裡的幾位隐士,有馬造、白質夫等人,大家結伴同遊仙遊山、逛仙遊寺時,因為有感于馬嵬坡距離此處不遠,于是白居易詩興大發,作下了千古名篇《長恨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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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距離楊貴妃之死已過去半個世紀,馬嵬之變的曆史仍舊鮮活,白居易以绮麗的文辭,懷着深切的同情描寫李楊的愛情,也諷喻了帝王重色誤國,抒寫強盛帝國衰落的悲歌。

《長恨歌》洋洋灑灑840字,從楊貴妃入宮開始一直寫到她死去,在後半部分白居易更是以奇幻的構想,創造了一個缥缈的仙境,讓李楊的愛情更加深刻動人。

《長恨歌》是無可比拟的叙事長篇,它誕生以後不胫而走,傳遍天下,甚至漂洋過海傳到了日本,對日本也産生了重大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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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世與《長恨歌》相關的二創非常多,在畫作方面也有不少優秀的作品,比如近現代國畫家戴敦邦為長恨歌創作的連環畫。

戴敦邦的長恨歌連環畫是他在80年代創作的,後面還在1990年第四屆連環畫大賽中獲得了二等獎。

這套連環畫前後曆時四年,是集戴敦邦幾十年的技藝而成的大作,共繪41幅圖,每幅均工筆細描,又有酣暢淋漓的寫意,古樸而精緻,值得一讀。

連環畫與故事

從“漢皇重色思傾國,禦宇多年求不得”開始,這是第一幅,畫裡出現了許多宮妃侍女,但李隆基一個都看不上,他偏過頭,一副索然無味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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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家有女初長成,養在深閨人未識”是第二幅,畫中出現的女子背影就是楊玉環,這個背影給了觀者想象空間,同時也點題“深閨人未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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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麗質難自棄,一朝選在君王側;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顔色”,這裡楊玉環已經被唐玄宗選中,陪伴君側,兩人形影不離共賞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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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從“春寒賜浴華清池”開始,一直到“玉樓宴罷醉和春”,都是在描繪楊貴妃所受到的寵愛。唐玄宗獨寵楊玉環,冬日賜她到華清池沐浴,春日一起出遊,晚上則是夜夜承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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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的幾張圖都畫得豐滿而含蓄,那種旖旎的色彩給人很大的想象空間,正是芙蓉帳暖、嬌媚橫生,氣氛渲染得暧昧而恬淡。

另外有個算是細節的地方,在“後宮佳麗三千人,三千寵愛在一身”這一句裡,戴敦邦把它拆開來畫了兩張。

“後宮佳麗三千人”中是一位形單影隻的妃子,她似乎失去了恩寵,正獨自一人站在清冷的院子裡,伊人獨立,梅花飄落,這裡應是對應唐玄宗曾經的寵妃——梅妃江采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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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這冷清的後宮相比,“三千寵愛在一身”的楊貴妃這裡,則是她和唐玄宗依偎在一起琴瑟和鳴的溫馨場景。這兩幅就此形成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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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楊貴妃的受寵,楊氏家族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于是有了“姊妹弟兄皆列土,可憐光彩生門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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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笙歌,在骊山華清宮達到了極緻,這裡有高聳入雲的玉宇瓊樓,衆人在此尋歡作樂,輕歌曼舞,從宮殿内傳出的樂聲直入雲霄,仿佛天上的仙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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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的最後一絲仙樂銜接着的卻是漁陽叛亂的戰鼓聲,曾經演奏着霓裳羽衣曲的富麗宮殿内在紛亂嘈雜中卷起塵土——“九重城阙煙塵生,千乘萬騎西南行。翠華搖搖行複止,西出都門百餘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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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軍不發無奈何,宛轉蛾眉馬前死”,這是唐玄宗被迫缢死楊貴妃的場景,此處畫面變得極為蕭索頹然,和前面的光鮮亮麗形成巨大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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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钿委地無人收,翠翹金雀玉搔頭”,楊貴妃已然死去,戴敦邦極力描繪了楊貴妃死後的美麗身姿,她肌膚雪白,紅裙豔麗,躺在地上有着強烈的視覺效果,令人忍不住心生悲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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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說其它,李楊這裡的愛情确實感人至深。戴敦邦精細動人的畫面搭配白居易的詩,真的很有藝術感染力。

“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淚相和流”,唐玄宗對楊貴妃的死無能為力,隻能掩面哭泣,身為最高貴的皇帝,此時的他連自己心愛的女子都保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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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埃散漫風蕭索,雲棧萦纡登劍閣。峨嵋山下少人行,旌旗無光日色薄。”好像楊貴妃一死,所有的事情都得到了解決,而大唐的盛世也随之沒落,包括唐玄宗,他行走在秋風蕭索中,旌旗無色,日月無光,滿目凄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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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形象,也從之前的意氣風發、滿面紅光,變得白發蒼蒼、老态龍鐘。

其實楊麗環27歲受寵的時候,唐玄宗就已經61歲了,楊麗環死時38歲,唐玄宗也已是個七旬老翁了。他前後的形象是戴敦邦刻意處理的結果,在楊貴妃死之前,唐玄宗被畫得年輕且春風得意,楊貴妃死後,他則瞬間變成了一個孤獨可憐的老人,這巨大的反差,正是藝術上的表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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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楊貴妃應是唐玄宗的晚年寄托,誰知遇上安史之亂,亂世美人難自保。當楊貴妃被禁軍追責的時候,唐玄宗也辯解過:“貴妃常居深宮,安知國忠謀反?”然而局勢已不是他能掌控得了的。

楊貴妃并非是作為罪魁禍首而死的,而是權勢争奪中被推出來的犧牲品,是以她的死,在某種程度上也可以說代表着盛唐之死。

無論是愛妃之死,還是皇權之死,都對唐玄宗造成了極大的心理打擊。往後緬懷楊貴妃,既是在感念他們的愛情,也是在緬懷自己這個時代的終結。

“芙蓉如面柳如眉,對此如何不淚垂……悠悠生死别經年,魂魄不曾來入夢。”年老的李隆基一個人在走過去的路,物是人非事事休,沒有了佳人相伴,這裡的景色一片殘花敗柳,處處蕭條,凄涼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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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注定的BE結尾,但白居易卻浪漫地為孤寡之人設計了一個奇幻的後續。

死後的楊貴妃沒去地獄或天堂,而在海上的一座仙山中,她依舊美麗動人。唐玄宗和她再次相見,兩人互訴情思,以钿盒金钗為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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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人終有分離之時,但感情卻不會消散。

在最後,戴敦邦并未描繪李楊的纏綿,而以一幅極美的敦煌壁畫來诠釋,畫裡圍繞着各種花卉、鳥獸和一對男女,萬物自然都是那麼的和諧,成雙成對,真是非常飄逸靈動的絕妙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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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敦邦的這套長恨歌連環畫精美絕倫,真的很難不讓人喜歡。而因為工作調整和視力問題,這也是他最後一部連環畫,可當作是他連環畫生涯的總結。

作為漫長連環畫生涯中的最後一部力作,确實可以看出戴敦邦先生為此付出的心血。所有的畫面都豐富精細,環境、器物、衣飾、頭飾等無不考究,環境氛圍渲染有張力,情感流露也很動人。

是看完還想再看的那種,真的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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