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點

老屋

哪怕滄海桑田,世事變遷,它也安然自若,靜看浮沉。——題記

做完作業的某個晚上,夜涼如水。深邃的星空預示着明日的晴。簾子依偎着窗台一動不動。窗外一片漆黑,我感到不習慣。老式挂鐘的聲音從鄰家傳來,響了十一下。十一點了啊。我開始懷念映入我窗戶的那片亮堂。

我們家與鄰家隻隔一條來人稀少的小巷。青白色的磚塊壘成屋,淺灰色的瓦片泛着黑。不起眼的牆角長滿了青苔和雜草,一株不知名的小草上蜷縮着一隻甲蟲。想來,這座房子歲數也大了,顯露出些許弱不禁風,讓人覺得隻要一陣風,一場雨,便會使它悠然落土睡去。但是,它現在還堅定地屹立在原地,帶着鄉村濃重的淳樸與老實。隻因為它想守住一棵樹,一枚鐘,一個人。

這座房子的主人是個兒孫滿堂的七旬老太。老太的兒女常年在外打工,一年也難得回來幾次。她就這樣一個人默默地留在了這座曾經充滿歡聲笑語的老屋子裡。老太是個儒雅的女人,屋子裡有許多藏書。我小時候經常去她家玩,她也喜歡着我,呼着我的乳名。她總是用大白兔奶糖和加糖的紅茶來招待我。因為她記得我說過茶苦,而且也用小罐儲着奶糖。而我喜歡一邊喝着茶,一邊看着老太藏書裡的畫兒,卻很少說話。老太坐在我的對面笑眯眯地看着我,用長滿老繭的手摸摸我的頭。長大了的點,學業繁重了些,我就越來越少去了。曾經有一次,老太在夜裡去廁所友善,因為沒開燈,摔着了腰骨,老太的兒女急忙趕回來,送她去醫院。我也忘了她在醫院裡待了多少時日,從那以後,老太家晚上的燈就一直亮着到天明。

老屋很安靜,那鐘知道。那個老式挂鐘,挂在客廳的牆上。咖啡色的木質外殼透出滄桑的味道。樹不老,隻有五六圈的年輪,但卻是老太傾注了不知多少心血才養活起來的。樹下有一張修補過許多處的小木凳,凳腳被看不出原色的布條包裹着。想必老太經常坐在這裡喝着茶,聽着鐘擺動的聲音,感慨着什麼吧……

老太在某個星期五的晚上,在睡夢中安詳地去了另一個極樂世界。

現在,老屋更安靜了。

樹還在長着,鐘還在搖着,但,燈不再在午夜時分也亮着,守着老屋的人,或者說是,老屋守着的人,不在了。樹還是一樣的綠,天還是一樣的藍。我曾多少次敲着老屋朱漆剝落的鐵門,坐在門前冰涼的青石台階上,聽着從裡屋裡傳來的鐘聲,從門的縫隙裡,看着院子裡那樹打下的影子,看過幾次花開花落,闆凳上鋪上多少層黃葉殘花,嘴裡是大白兔奶糖,卻不是你送的。我不知道,樹何時會因缺水而枯亡,鐘何時會因發條走盡而停下。但我知道,你會在遙遠的天際注視着老屋,繼續守護着老屋,而老屋繼續守護着一棵樹,一枚鐘。

願你在那邊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