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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的音樂會|一個全職媽媽決定離婚

△一個人的音樂會 | 陳楚生 X 離異女孩熙澄

2018年,熙澄27歲,決定離婚,離開北京,去一個完全陌生的城市開啟新的生活。婚姻5年,為了照顧雙胞胎兒子,她失去了工作、自己的生活,還有丈夫的尊重和呵護。家庭主婦的生活帶來的是日複一日的負擔和痛苦,這一次,她決定遵從自己的内心。

讓她下這個決心的另一個原因,也與她的偶像有關。結婚前,她喜歡陳楚生,總會想辦法去參加他的見面會。結婚後,她過得最迷茫時,在一檔綜藝節目錄制現場偶遇陳楚生。陳楚生還記得她,問了一句:“好久沒有看見你,你幹嘛去了?”

今年12月,再次遇到陳楚生,她已經開啟了新的生活、有自己的工作、伴侶和家庭。她明白,能攥在手裡最确定的,是個人的自信和獨立。

一個人的音樂會|一個全職媽媽決定離婚

離婚是熙澄的前夫先提出的,原因是“你沒有以前漂亮了”。那時他們已經結婚5年。

熙澄覺得可笑,把自己最好的青春愛情、家庭中來,得到的隻有嫌棄和厭惡,換來的是“配不上他”的惡言惡語。

11年前,熙澄就讀的學校有去北京實習的機會,因為希望離自己的偶像陳楚生更近一些,她選擇了報名。在北京,她認識了前夫。相仿的年紀、共同的話題,兩人迅速墜入愛河,踏入婚姻,對未來充滿希望。

這段婚姻并沒有受到父母的祝福,父親甚至沒有出席她的婚禮。但那時的熙澄無所畏懼,來北京也是她自己做的決定,很多年後再回想,她覺得22歲的自己有些任性。

結婚後,雙胞胎的降生讓她的生活重心迅速發生了改變。孩子給這個小家庭帶來了一時的歡樂,但随即而來的是壓在她身上的重擔。她辭去了曾經的工作,希望全身心地照顧嬰兒。

一個人的音樂會|一個全職媽媽決定離婚

疲于應對兩個嗷嗷待哺的嬰孩,熙澄沒有時間再化妝打扮,每天素面朝天,最常穿的是家居服。與她的疲憊相稱的,是丈夫的漫不經心和橫加指責。夜晚孩子的啼哭吵得兩人睡不好覺,丈夫以工作忙碌為由,要求單獨出去睡,留她一人照顧。

生活習慣的差異也為兩人生活帶來巨大的沖突。結婚前,熙澄習慣承擔照顧者的角色,為前夫打洗腳水、洗襪子。結婚後,她每天忙于照顧孩子,不再為前夫做這些家務事,對方反而質問她:“你以前不是這樣的,為什麼僞裝得這麼好?是不是不愛我了?”

她一開始試圖用逃離面對不堪重負的生活。她時常帶兒子回家,一回就是半年,有親人幫她看護孩子,她暫時可以有自己獨立的時間。

但夫妻間的沖突并沒有徹底解決,回到北京,她依然要面對日複一日麻木、痛苦的生活。吵架多了,每目前夫講離婚的事,她都沒有當真,以為隻是丈夫又一次鬧脾氣。

直到有一次回老家,得知陳楚生會去錄制一個綜藝節目,她決定帶久受癌症折磨的姑姑去散散心,便報了名。節目結束後,她去背景找陳楚生打招呼。結婚前,陳楚生的粉絲見面會,她場場必去,還送過一個自己繡的十字繡。這次,陳楚生記得她,還問她:“好久沒有看見你,你幹嘛去了”。

一個人的音樂會|一個全職媽媽決定離婚

回去後,她開始反思,自己這些年到底做了什麼。曾經的她以為兩個人結婚就要過一輩子,但反複的失望抽光了她所有的能量。“當時我感覺真的是過不下去了,從你身上得不到一點愛,反而要把我的愛分給孩子分給你,我自己得不到”。

這一次,她決定遵從自己的内心,不再将就。既然如此,就放過彼此。兩人沒告訴父母,去民政局辦理離婚登記。離婚辦完了,前夫看起來很開心的樣子,一腳油門就出去找朋友玩,熙澄默默收拾行李,第二天便去上海借住在朋友家,27歲,重新出發。

一個人的音樂會|一個全職媽媽決定離婚

重新開啟新的生活,對熙澄來說,是一件既容易也困難的事。她要重新開始找工作、一個人生活,離開雙胞胎兒子,隻能利用節假日去探望。

因為平時喜歡和人聊天,她選擇應聘銷售工作。與社會脫節5年,并沒有讓她喪失重新工作的信心,但仍有坎要邁過。

做家庭主婦時,她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做事,不必擔心别人指手畫腳;但在工作中,一個細節沒做到位都會被上司批評。一開始被批評,她偷偷抹眼淚,但知道眼淚不能解決問題,慢慢地,她也學會适應工作的節奏。

但她知道,此後花錢不再需要看别人的眼色,一分一毫,都是她自己賺來的。以前回老家,為了“不給丈夫丢臉”,她時常出手闊綽,給親人們帶昂貴的禮物,現在她可以自豪地說自己買的鞋、包都是99元的,襪子也是拼多多上買的。

一個人的音樂會|一個全職媽媽決定離婚

熙澄畫作

離婚後,熙澄很少回家,也沒有将自己的事告訴父母。從小成績不錯的她被親戚視為“别人家的孩子”,結婚都是如此——嫁了一個北京老公,家庭條件拆遷得了多套房,還有兩個雙胞胎兒子。她覺得,如果有人知道她離婚,隻會說“你怎麼想不開”“你這個人不知道滿足”。

即便面對父母,熙澄覺得很多事情很難開口。直到去上海,父母才知道這一切,反問她這麼大的事情為什麼不和家人商量?

但她害怕聽到父母“早知如此”的指責。知曉此事後,父親總跟她說,如果不去北京,你就不會遇到這樣的事情,你的人生可能是另外一種截然不同的過程。而母親的觀點是,一切事情都要以孩子為重,個人的快樂應該放在最後考慮。

她覺得很難過,仿佛所有的問題都是她的錯。

積壓在心頭的情緒終于在外婆去世時爆發。按照長沙風俗,當一位老人去世,晚輩要跪着,聽上面做法的人把老人的一生唱出來,哪一年生、哪一年結婚、哪一年去世……有些人的一生不超過一張紙的長度,寥寥幾筆便結束了。

當聽到外婆于何年何日仙逝時,熙澄的眼淚控制不住地往下砸,身前很快洇濕了一片,她不再顧及形象,整個人趴在地上号啕大哭。那時,父親并不知道她已離婚的事實,感到奇怪,從小被奶奶帶大的她和外婆感情并不親厚,為什麼會哭得這麼慘。

對熙澄來說,那時自己眼前如走馬燈般閃現了一個平凡女子的前半生,“如果說自己再不放過自己,若幹年以後也會那樣子躺在那裡,不會被别人記起,自己也沒有多開心”。

她從地上坐起,為外婆唱了陳楚生《思念一個荒廢的名字》,她覺得歌詞“我用相信明天編織了一個謊言,欺騙每個輾轉難眠的夜”就是自己的寫照。唱完後,她感到釋然許多,決定不拿别人的過錯懲罰自己。

在“一個人的音樂會”現場,陳楚生也為熙澄唱了這首歌。闊别多年,陳楚生也有了自己的孩子,兩人可以坐在一起聊和家庭、孩子相關的事。熙澄覺得,這場對話就像朋友交流,他們有了各自的人生,也能說些玩笑和心事。

一個人的音樂會|一個全職媽媽決定離婚
一個人的音樂會|一個全職媽媽決定離婚

在婚姻過得不開心的時候,熙澄害怕聽到陳楚生的老歌。有時候聽《一個人的冬天》,她覺得孤獨,懷念剛來北京時那個無所畏懼的自己。

那時,她住公司的集體宿舍,每很晚下班,一個月工資隻有800多元。一天晚上,她心血來潮地跑去一個琴行,花了近半個月的工資買了一把吉他,回去時背在背上,她覺得自己全身都是光環,仿佛是一個流浪在外的歌手。盡管那把吉他買回來後一直沒有學會,但她認為那是離偶像最近的時候。

結婚後,她把那把吉他送給一個朋友。朋友在搬家之後,将吉他留在了原來的出租房,無迹可尋。她覺得這也許是個合理的結局,成長路上總要丢下一些東西,生活仍在繼續。

離婚後,她也會和家鄉的小姐妹聊起各自的心事。有一些朋友和她一樣,在較早的年紀結婚,生活過得并不開心,但談及離婚她們有很多顧慮,害怕孩子沒人照顧,房子也沒法分到,兜兜轉轉,婚姻仍在繼續。

她偶爾也會從一些朋友處聽到前夫的消息,有時候她會覺得不公平,自己明明以善意待人,為什麼會有這樣一個結局。

一個人的音樂會|一個全職媽媽決定離婚

經曆了這麼多,熙澄對陳楚生說,她依然相信愛情,但也學會了成長。她更加理性地看待自己、随性地面對生活。

她反思自己的“讨好型人格”,可能也與從小受的家庭教育有關。從小在一個有兩個女兒的家庭中長大,作為姐姐,她自動承擔起了許多家庭責任,幫開小賣部的父母看店、在家裡承包洗所有的碗筷。

她自嘲地說,小時候爸爸總以“說謊鼓勵”來讓她順從,比如“全家的碗隻有你洗得最幹淨”“你蛋炒飯比你媽好吃一百倍”,她聽了會雀躍地去洗碗,而小她7歲的妹妹卻被寵着長大。現在她會想一想,我是不是一定要這麼聽話、這麼乖,總是在為别人考慮,卻在自己受委屈時連憤怒和反抗都不能表達。

她沒想到的是,奶奶是全家最支援她離婚的人。離婚後,奶奶無所謂地說,“離婚就離婚了,有什麼了不起,現在誰不離婚,好多人都離婚了”,還教育尚未結婚的妹妹,“女孩要笨一點,别什麼事都自己攬着”。

讓熙澄始終放心不下的是雙胞胎兒子。在離婚時,她認為将孩子留在他們的父親身邊是最好的選擇,他們未來會有衣食無憂的生活,也有北京戶口。

2020年,因為兒子奶奶一句“孩子好可憐,沒有媽媽,你回來吧”,熙澄又回到北京,照顧孩子一年,那段時間她過得并不快樂,仿佛重溫了一遍曾經痛苦的日子。她決定放手,對孩子說,爸爸媽媽離婚了,你們要接受現實,媽媽有媽媽的生活。媽媽去上海,等寒假了再來接你們。

一個人的音樂會|一個全職媽媽決定離婚

她計劃,現在自己好好攢錢,“有點本事”,孩子缺什麼她能買得起,未來他們在國外讀書,她也能飛過去看望。她明白,“隻有自己走出去、陽光了,才能照耀别人,你自己都是陰的,你怎麼去照顧别人?”

随着時間的流逝,父母也接受了她的選擇。有一次,沉默寡言的父親突然對她說:“如果你覺得累的話,可以去奔你自己的前程,就不要在乎那麼多了,孩子的話,如果沒辦法你就放一放。”熙澄相信,時間可以淡化他們的成見,她努力生活、工作的樣子,“可能他們也看在眼裡了”。

今年熙澄30歲,但她覺得自己反而沒有了年齡焦慮。她說,隻要始終有重新出發的勇氣和決心,“到40歲,我也還是20歲”。

第3991期

撰文丨秋山

攝影丨泡沫 刻意影像實驗室 Free

編輯丨夏天

出品丨騰訊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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