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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天忘了戴口罩,會羞愧得感覺像在裸奔

哪天忘了戴口罩,會羞愧得感覺像在裸奔
哪天忘了戴口罩,會羞愧得感覺像在裸奔
哪天忘了戴口罩,會羞愧得感覺像在裸奔

年終系列專稿(五)

編者按:

如果說2020年是人類遭遇疫情的“應激”年,那麼2021年,人類就進入了疫情後的“應對”年,開始适應新的生活方式,調整自己與生活、與世界的關系,尋找“後疫情時代”自我發展的路徑。

這是一場道别,也是一種重逢——在改變中與曾經的自己道别,也在改變中與新的自己重逢。

一年将盡,《天天副刊》設計了一份問卷,九個簡單的問題,卻有很多不同的回答。在這裡,我們選擇了那些精彩、真誠、有趣的回答刊出,作為對2021、對這個時代的一份記錄。

嘉 賓

薩蘇,本名弓雲,IT工程師出身的資深記者、作家、撰稿人、電視主持人、中國公共外交協會日本問題專家。作品涉及曆史、文化乃至動物等多個領域,《國破山河在》《看鄰人火燒》《與鬼為鄰》《京城十案》等暢銷國内外。

張 敞

作家、文藝評論家、編劇,作品主要涉及文學、戲劇、電影等文化領域,以評論為主,兼寫劇本及散文、小說。張愛玲文學研究者,話劇《傾城之戀》編劇。

李開周

編劇、專欄作家,著有《武俠數學》《武俠化學》《武俠實體》《古畫裡的茶》《吃一場有趣的宋朝宴席》等書。

1.對您個人而言,如果用三個關鍵詞來記錄這一年,您會選擇哪三個詞?為什麼?

薩蘇:憂愁、忍耐、自在。

張敞:我的人生向來缺乏規劃,我想這是我的一個問題,可是也改不了。感謝這一題,使我不得不回顧這一年。單從疫情來看,今年的确比2020年緩解了很多,烽煙雖不時在各處燃起,但也快速被消滅。兩年來“戴口罩”和“掃健康碼”,已經成為每個人人生中習以為常的事,我們似乎也都已經學會如何和新的世界及自己相處,這種強大的學習和接受能力是生命之哀,也是人類之光,真“悲欣交集”。是以,要記錄這一年,我選擇的三個詞大概會是:重生、感恩和堅持。

李開周:犯困、丢棄、學習。

以前幹活兒,很少覺得累,最瘋時可以同時寫十幾個專欄,晚上還不耽誤呼朋引伴喝大酒。2021年,年過四十,不但容易疲憊,而且越來越喜歡偷懶。早上起來,雄心壯志,發狠要寫六千字。結果呢?寫個開頭就想關機。瞅瞅合同,交工期限還早,幹脆推到下一天。夫子說人到四十是不惑之年,我現在覺得人到四十是犯困之年。

今年隻接了一個體量很小的劇本,還有一部籌劃已久的書稿。其他凡是我覺得不是我長項、需要耗費巨大精力才能交工的項目,統統放棄,不管多少錢。

網購了一大堆應用數學、密碼學和程式設計算法之類的書,還在應用軟體上買了一些社會學、經濟學和實體學課程。不想寫稿時,就看書、敲代碼;做飯、走路、等人和排隊的時候,就聽音頻課。這些課程跟我要寫的東西可能沒有任何關系,但就是好奇,想搞明白一些。可能也有“不讓人生虛度”的心理因素——以前哪天不寫稿就有負罪感,現在用學習來消除負罪感。

2.這一年,疫情給我們帶來的負面影響不言而喻,但以您的慧眼來看,它給社會帶來的正向的啟示是什麼?如果有,說說您的經曆或看法。

薩蘇:當新冠病毒突然出現在世界之際,地球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就在全球都還在彷徨之際,後疫情時代中國社會和經濟的複興,不僅在為中國人,也在為整個世界的人民展現一條希望之路。疫情改變了人類生存的環境,給人際交往帶來了障礙,時代的變化逼迫我們嘗試一些新的生活方式,比如,網絡教育、網絡會議、網上教育訓練……一來二去,人們發現我們可以加速社會的發展,可以推出更多新的夢想。

張敞:辛棄疾《鹧鸪天·送歐陽國瑞入吳中》上阙寫:“莫避春陰上馬遲,春來未有不陰時。人情展轉閑中看,客路崎岖倦後知。”正向的啟示也許就是這句詞裡的意思。

人類的劫難常有,而真正的劫難和滅頂之災,對我們來說,不會是流行疾病,而是良知的沉淪、文明的堕落、道德的降級、人性的荒蕪,以及一個人内心敬畏的喪失及自我的放逐。

李開周:正向啟示有兩條:一、讓我們人類學會低下高昂的頭,也許從今以後,我們能學會敬畏。二、讓我這種原本以粗放為美的人被迫養成了衛生習慣。疫情之前,在街上看見有些姑娘戴口罩,下意識地認為她們嬌氣。現在我也戴口罩了,哪天出門太急忘戴口罩,會羞愧、會缺乏安全感,感覺就像正在裸奔。

3.這一年,哪一項“全新事物”進入了您的生活?

薩蘇:用VR裝置在家看電影,而且不影響他人。

張敞:今年我裝修了自己上海的家。我有時候會想,如果它具備人格,那它應該會感覺到我對它的好吧?這是我買的第一套房,在過去的裝修過時和破敗了之後,20年後,這是我對它特别的謝謝,謝謝它在我年輕時給過我的精神安定感。

另外,今年我根據張愛玲原著中篇小說《傾城之戀》改編的一出同名話劇,由葉錦添導演,萬茜、宋洋主演,即将在北京演出。這是2019年就寫完的劇本,本意是在張愛玲百年誕辰之際演出,因為疫情耽擱了一年,現在能上演,于我是感覺幸運的,這也是2021年我選擇“重生、感恩、堅持”三個關鍵詞很重要的原因之一。

李開周:劇本殺。以前早就知道劇本殺,還知道一些在疫情期間合同黃了的編劇朋友轉行去弄劇本殺。但在今年真的去一家店裡體驗了一次劇本殺,特别有新鮮感。可惜就去過那一次,因為玩家都是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他們覺得我老了。

4.工作、學習、社交、心态……飲食起居、健康休閑、消費娛樂……這一年,您最積極的變化在哪個方面?稍詳細地說說?

薩蘇:疫情長期化的可能性很大程度上影響了我們的生活,我和我的夥伴們感覺在慢慢适應這個新的環境。事實上,工作室的年輕員工發現生活和工作攪在一起是一件很新鮮也很痛苦的事情,再有事業心也架不住孩子換尿布的需要——如果你在辦公室,這根本無能為力,現在……好吧,我們必須有一邊換尿布一邊重新整理聞的本領。

張敞:在我這個年齡,每一年的心态應該不會再有特别大的變化。有些堅持,有些妥協,都是自我人格發展到今天的自然選擇。這一年也許我會更刻意地去回避一些價值觀不同的人,盡量做到敬而遠之,而對一些我了解其本性的人,則會更願意傾聽。在一切選擇上,我可能越來越秉持着“少即是多”的道理。

李開周:戒煙成功。我是從大學畢業那年開始抽煙的,将近20年煙齡。今年初夏開始戒煙,硬忍着連續20天不抽,終于成功。之是以非要戒煙,一是為了多活幾年,二是想磨煉一下意志——人到中年了,如果連煙都戒不掉,這輩子就甭想做出什麼大事業了。當然,我戒了煙也做不出大事業。

5.2021年,您最得意、最後悔、最痛苦的一刻分别是什麼?

薩蘇:最得意的一刻是把一個一百年前的德國姑娘“拼”進今天的諧趣園,她一百年前在那裡拍了一張照片。疫情讓我們的節奏慢了下來,總算有時間偷偷做一點這樣穿越的勾當。

最後悔和最痛苦的事情?還是讓我們忘了這個話題吧,世上沒有後悔藥,而說到痛苦……隻有知道這世界的痛苦有一千種,才會了解什麼叫中國人,幾千年來,我們早就習慣了。

張敞:我這個人不大後悔的,做一件事情前基本會想明白,做完了如果做錯了,也會選擇吸取教訓向前看。

最得意的事情沒有,也沒有很痛苦的事,是以最痛苦也談不上,但我有親人在今年去世了是真的,得到消息的當時我有些木然,還安慰家人。追悼會我也沒落淚,但事後許多天我做了一個夢,哭醒時心仍在怦怦不停,我才知道它一直壓在我的心底。

對我來說,每個親人的去世,其實都是帶走了我的一部分。我從不羨慕過分長壽的人,他經曆比旁人更多的生離死别,那些無數的生命和情感從自己血脈裡的剝離,對他應該是一種殘酷懲罰。

李開周:最得意的事好像沒有,最後悔的一次是參加飯局,當着一個養寵物的女生的面,故意唾沫橫飛地大談如何烹調狗肉,這麼做太傷人,太欠揍,太不成熟。

6.2021年有哪些好書或影視劇、綜藝、展覽讓您難忘?您會選哪兩個推薦給大家?理由是什麼?

薩蘇:第一個推薦吳京導演的《我和我的父輩之乘風》,一部我非常喜歡的電影,因為它所描述的故事就發生在我的故鄉河北,而它的真實和精彩極好地诠釋了燕趙的風骨。我們被《乘風》感動,因為我們的血管中,有着和馬仁興、馬乘風烈士們同樣的熱血,他們的不死忠魂,就在我們這些後人的血脈中傳承。

第二個是“宮崎駿和吉蔔力的世界2021——北京動漫文化展覽”,其中的“龍貓之家”,讓我們在童話的舞台上看到人類的堅強……還有無論快樂還是痛苦的時代,對生活不變的希望。看着孩子們的笑臉,我們知道,北京還是那個北京,地球,還是那個地球。

張敞:和這些年過的生活一樣,會讀很多書,其間看到的好書不少,但推薦哪一本不推薦哪一本,似乎沒有絕對勝出者。今年剛過世的餘英時先生的《重尋胡适曆程》和《紅樓夢的兩個世界》,前者開我眼界,後者盡得我心,不多介紹,大家找來讀。

再有一個心得,是我深刻感受到這些年來漢國文學,慢慢變成了“白話”文學,文字的韻味、腔調、質感、色彩不再是追求,淺露、直白、生硬、個性消弭成為普遍的特征,是以我鼓勵人寫文章應該多讀古文,上追明清白話的優點,即《水浒傳》《紅樓夢》等,有一本舊書是李春陽寫的叫《白話文運動的危機》,可以看看。

電影上,今年我看了大量的中外老電影,其中胡金铨的《空山靈雨》《山中傳奇》《俠女》《龍門客棧》等代表了中國文人電影和類型電影的雙重取向,費穆的《孔夫子》我則認為是他最好的電影,台灣除了侯孝賢、楊德昌,王童等也值得一看再看。外國好電影也是推薦經典,我今年看了小林正樹、萊昂内、布努埃爾、伍迪·艾倫、李滄東、特呂弗、比利·懷爾德的幾乎所有電影,每一個導演都以其獨特性成功吸引了我。

李開周:沒有看過展覽,也不看綜藝節目,好書看了确實不少。印象最深的,同時也是讓我收獲最大的一本書,是馬伯庸的《兩京十五日》。我原先寫劇本,不擅長設計懸念,看完這本書,學會了一些相對成熟的懸念技巧。

7.如果有時光機,2021年是否有哪一刻,是您想重新來過的?具體說說什麼理由?

薩蘇:那當然是2021年的元旦,重回那一天,就可以把這一年的精彩重新走過。這一年,人們對于疫情的影響,已經從抵抗走向了反擊——不僅是疫苗上的反擊,更是在用自己的努力沖出陰霾。我們在适應這個新的時代,盡管有些事很不容易,但人們的堅韌更讓人動容。在這一年裡,我看到劉一達先生利用在家的時間寫了新書,我看到中國制造的PICO小鳥在方寸間為大家創造恢弘的空間,我看到了《長津湖》滿座的輝煌,還有線上會議上一個個新穎的創意。時光機如果能帶我們重回這些時刻,我們依然會被一個個壓力下的成就感動。

張敞:我會懷念過去,但不想重來任何一刻。我認為時光所給予我們的任何一刻,都兼具着“完美”和“遺憾”的雙重美德,或者說,因完美是以遺憾,因遺憾是以完美。我想,一切完美的東西,首先就是因為它有值得遺憾之處。我沒有奢望,也不願意補足任何一點兒已經過去的遺憾,人生路上過分的潔癖是一種功利主義,也是俗氣至極的事。春夏秋冬之好,正因為它們是絕對的,又是有缺憾的,誰也不能代替誰,誰也不比誰更差。補足缺憾,某種程度上等于回到平庸,如杜甫《絕句》曰:“設道春來好,狂風大放颠!吹花随水去,翻卻釣魚船。”真相是這樣的。

李開周:今年重陽節那天,收到版權經紀人的通知,有一本小書賣出了外文版權,出版方還預付了一筆數目不算小的錢。我狗窩裡放不下剩馍,趕緊向媳婦報喜,然後就有揮霍的沖動,去街邊攤上一口氣買了三個雞蛋灌餅。如果有時光機,我願意重複重複又重複地過那一刻。

8.馬上就到2021年的最後一天了,您有最想說卻沒有說出口的一句話嗎?是什麼?對誰?

薩蘇:想對天際線說一句——謝謝。用這一句話感恩所有給我們帶來平安,帶來美好回憶的朋友們,有了感恩,就有了溫暖,有了人間最美好的味道。那些了不起的防疫人員,那些在疫情中走向教室的老師…… 我曾想把這句謝謝給具體的朋友,卻發現給誰都是不全面的。

疫情時代,容易有很多煩躁的情緒,人們容易以極端的思維面對艱難。然而,我看到大多數的中國人,都能用平和與堅韌,再現祖先在一次次劫難中的勇氣。能夠堅持這種平和的心态,反映的是一個民族的成熟,也是我們戰勝暫時困難的最大屏障。在壓力和困難面前,中國人永遠是有辦法的,說得少,做得多。

張敞:對自己說,“你還差很遠,要努力”。

李開周:想對我兒子說一句話:“乖,我當初不該強迫你去學你可能并不擅長的東西,特别是程式設計。”但這句話隻寫在這裡,絕對不能當面說,因為孩子真的聽到就會斷然放棄——他仍然可以繼續學下去的,雖然寫出來的代碼永遠像狗啃一樣,但會寫一點總比不會要強。

9.對于即将到來的2022年,您一定已經給自己設立了些小目标、Flag,選三個跟我們分享一下(且不管它們能否實作哈)?

薩蘇:第一,在疫情得以控制的前提下,和《天天副刊》的朋友們一起再次走出探索世界的步伐;第二,把手頭的兩三本書寫完,以飨讀者;第三,我們平安,大家平安,世界平安。

張敞:我是個懶散慣了的人,一切但憑心意和事情的召喚,也常被别人推着走,看到這個問題,我想的是,也許2022年我應該設定一些具體的目标,不知道這個“應該設定目标”的想法,算不算我設立的“小目标”。

李開周:2022年必須交工三本書:《武俠程式設計》《武俠生物》《人神之間:建立在巫術之上的文明》。這個目标想不完成都不可能,因為已經簽了合同。還有一個小目标,但未必能實作,那就是,減肥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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