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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與魏襄王的故事:不同的面孔

孟子與魏襄王的故事:不同的面孔

世界上的任何人都具兩面性。每個人都有另一面,一個不為外人所知的另一面,聖人也不例外,請看孟子大師。

孟子與魏襄王的故事:不同的面孔

1.最高境界

八十一歲高齡的魏惠王再也經不起折騰,在一個鵝毛大雪飄揚的深夜緊緊閉上雙眼,遠離痛苦,遠離悲傷,永遠解脫。魏惠王一生不易,直到最後一刻仍在孜孜不倦地探求治國之術,由一位大師級的高人陪伴度過晚年時光。他就是亞聖孟子,儒家學派僅次于開山掌門人孔子的一代宗師。

厚黑學有三重境界。第一層“厚如城牆、黑如煤炭”。李宗吾教主解釋說,到了這個境界隻能算初步功夫,因為城牆雖厚,轟以大炮,還是有攻破的可能;煤炭雖黑,但顔色讨厭,衆人都不願接近它。人們不喜歡和心黑、臉皮厚的人交朋友,因為他們不講仁義道德,大多是吝啬鬼,小氣,隻想占便宜不想吃虧。是以隻能算初步的功夫。

第二層“厚而硬,黑而亮”。李宗吾教主說,深于厚學的人,任你如何攻打,他一點不動,劉備就是這類人,曹操拿他沒辦法。深于黑學的人,如名牌漆,越是黑,買主越多,曹操就是這類人。他是著名的黑心子,然而中原名流,傾心歸服,真可謂“心子漆黑,招牌透高”。能夠到第二步,固然同第一步有天淵之别,但還露了迹象,有形有色,是以曹操的本事,我們一眼就看出來了。

練到這一層,人們争着攀附,因為他們能夠帶來收益。沒有劉備,關羽哪來的武聖人之說,張飛豈能做國丈,諸葛亮仍然在隆中種地呢。沒有曹操,夏侯兄弟,曹仁兄弟無非鄉間豪強罷了。這種人是當世的寶貝,喬玄把妻子兒女托付給青年曹操;陶謙将徐州及子女托付官職低下的劉備。但是,練到第二層的人仍然有缺點,不善于僞裝。世人稱曹操奸雄,稱劉備枭雄。許子将評曹操“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雄”;周瑜和陸遜一緻認為“劉備世之枭雄”。奸和枭都不是好字眼,聰明人一眼看出兩人都是厚黑教徒。

第三層“厚而無形,黑而無色”。至厚至黑,天上後世,皆以為不厚不黑。李宗吾教主認為這種境界很不容易達到,隻能在古代大聖大賢中去尋求。我認為,孟子大師即是其中一位。

儒學和厚黑學實在無法扯在一起,一方仁義道德,一方厚顔無恥。但是世界沒有絕對的真理,世界是辯證的,像太極圖,像白天與黑夜的自然交替。白天的盡頭是黃昏,黑夜的盡頭是黎明,達到厚黑學的最高境界即是仁義道德。

和我們大多數人一樣,魏惠王不喜歡這位迂腐的儒教大師,認為口喊仁義道德的儒學無益于魏國的強大,但他仍然仔細琢磨着孟子大師的每一句話。

孟子告訴魏惠王,決不談利,要講仁義道德。君王帶頭争權奪利,上行下效,最後必然危及君王的生存,因為君王财富最多。但是,戰國時代各國争先恐後用利益引誘人們打仗。吳起、商鞅用軍功、土地誘導人民報國建功;齊威王、孫膑用軍事詐術赢得戰争的勝利;張儀用口香糖換取奶酪,他們不講仁義道德卻都取得勝利。

孟子不能揭開儒教仁義的面紗,否則就違背了厚黑教最高教義,他就不是儒教大師。

魏惠王告訴孟子:“我對待老百姓非常仁義,遇有水旱災害,赈災、捐款從不延誤。河内地區糧食歉收,我從河東調糧救濟;河東地區發生水災,我把災民安頓到河内。你再瞧瞧鄰國怎麼辦的。相比其他各國,我做得最好,為什麼人口不見增長、戰争打不赢?”

孟子提出著名的理論“仁者無敵”,告訴魏惠王:“您那套做法是五十步笑百步,小仁而已,不是大仁。”什麼叫小仁?小仁即是婦人之仁,項羽看到别人生病心裡就不好受,流着眼淚給病人送飯,而不能把這種慈悲之心推及到每個人,這就是婦人之仁。救災、捐款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富足,讓每個人過上富裕的生活。

孟子問魏惠王:“用棒子殺人和用刀子殺人有差別嗎?”魏惠王回答說:“沒有。”孟子義問:“用刀子殺人和用政治殺人有差別嗎?”魏惠王隻得再次叫答道:“沒有。”

孟子神色凝重,說道:“現在貴族們家裡的肉吃不完,名馬跑車一應俱有,而老百姓面有菜色,路有凍死骨。”

孟子大師的話說得很清楚,打仗靠誰,靠老百姓。貧富如此不均,他們會為您打仗嗎?會為您賣命嗎?不會,怎麼才能會呢?殺富濟貧,把貴族們多出來的财富拿給老百姓。但是這四個字孟子大師不會出口,自己琢磨,民為貴。

用棒子殺人和用刀子殺人是一樣的,殺貴族和殺平民也是一樣的,沒有差別。隻要大多數人說你“仁”就是“仁”,多數打少數自然“仁者無敵”,即所謂得民心者得天下。商鞅主張把貴族的财富拿出來賞給有軍功的人,孟子主張把貴族的财富拿出來分給每一個人。

魏惠王不敢,沒有勇氣得罪貴族階層,得罪既得利益集團,更沒有勇氣實踐“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的儒家思想。魏惠王至死沒有領悟孟子真正的思想。貴族階層損失一些錢無關緊要,命多值錢。美國富豪的遺産稅高達百分之五十,他們已經懂得其中的道理,國家長治久安才能保證幸福安甯的生活。

魏惠王死了,心有不甘。上天似乎懂得老人的留戀之心,暴雪不止,一天又一天,天地、山川、城郭全部籠罩在白茫茫的大雪之中。

風緊,雪更緊。孟子一襲深衣、雙手合攏袖中站在宮廷院内,愁眉緊鎖,仰望陰沉廣袤的蒼穹,任由紛飛的玉屑撲面打來。積雪厚達行人腰間,幾乎沒及拉車的牛的眼睛。連綿不斷的暴風雪竟然毀壞大梁一段城牆,可想而知會有多少老百姓的房屋倒塌,有多少人凍死。

一輛輛牛車艱難駛到官外,仆人攙扶大臣們下車。風雪交加的日子人們還要趕到宮中,因為大殿裡躺着死去的魏惠王。

内侍邁着小步匆匆跑來,細聲細氣道:“大王召孟子先生人殿。”

2.天下定于一

新君襄王魏嗣擁着裘皮長袍,烤着熊熊的炭火,倚靠在小矮幾案上。見孟子進來,沒等孟子行禮,突然冒出一句話:“天下惡乎定?”(如何定天下?)饒是孟子大師見多識廣、修養甚高,冷不丁吓一跳。新王過于輕佻,雖然自己确實來講述治國平天下之道,但起碼的禮貌該有,起碼的禮儀該有。儒家講禮,君王有君王的禮,臣子有臣子的禮,老百姓有老百姓的禮。再說兩人也不熟,才第一次會面,搞得像多年的老朋友似的。

君王的禮就是上司人的威儀,威從心中出,所謂“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一切按部就班,不能着急。泰山崩了,臉不變色心不跳,不慌張不逃跑。因為發生那麼大的山崩,你跑得了嗎?橫豎埋山底下,何苦丢那個人,這就是上司人該有的素質。千丢萬丢,尊嚴不丢,否則威風掃地。越王勾踐可以舔吳王夫差的糞便,但在越國人民面前必須保持威嚴。

魏襄王着急為了治國,剛剛繼位便急匆匆把孟子大師召進宮來詢問治理天下的道理,求治心切可以了解。

對于孟子來說,這是一次機會,難得的機會。到魏國做什麼來了,求官,一展平生抱負,澤被蒼生。好容易魏惠王有些了解自己的觀點,不巧老王去世。換班子是進人的大好機會,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君新臣新氣象。魏襄王在考察幹部,組建新團隊。孟子靜靜回答道:“定于一。”

沒邊際的回答,一什麼呀?一個人?一句話?一張戈?一個國家?

魏國四戰之地,剛剛退出連橫,得罪西方強國,魏襄王此時滿腦子戰争,立即意識到“一”就是“統一”的意思,天下一統才能四海平安。于是,魏襄王又問道:“孰能一之?”(誰能統一天下?)孟子順着魏襄王的意思回答道:“不嗜殺者能一之。”(不喜歡殺人的人能夠定天下。)魏襄王嘎嘎一笑,質疑道:“不殺人,誰肯把地盤交出來?”

孟子道:“天下所有的人都會交出來。”然後,孟子大師開始講道理,“天大旱,禾苗枯萎。此時下一陣好雨,禾苗就會恢複勃勃生機。如今列國諸侯沒有不喜歡殺人的,各國頻繁發動戰争。早晚有一天人們會厭倦戰争,厭倦殺人的君主,仰盼倡導和平仁愛的明君。大王何不做不喜歡殺人的君主,何不做及時雨呢?”

魏襄王木然地聽完,挪挪身子烤火去了,孟子知道魏國的旅行結束,該回家啦。

孟子行禮畢,轉身走出大殿。有人問道:“新君何許人?”孟子毫不掩飾對魏襄王的不滿,回答了一句被儒教子弟奉為經典的罵人話:“望之不似人君,就之而不見所畏焉。”(看上去不像個上司人,通過接觸,看不到謙虛和畏懼之心。)我們知道相術的重要,每個有志于做點事情的人必須略通一相術。我們不指着相人算命掙錢吃飯,可以不必去背那些固定的骨法、相面法,那些是江湖郎中的手藝。我們隻需看精氣神,氣宇神态和言談舉止。曾國藩的《冰鑒》即是相人的一本好書,曾國藩本人是相術大師。

不過,大家千萬不要沉迷于相術,那隻是參考。人不可貌相,曆史上很多其貌不揚的人都是傑出的人才,也有不少相貌堂堂的人一事無成。孔子說過,“以貌取人,失之子羽。”曾國藩也曾吃過相術的苦頭,可見識人、知人的困難。

曾國藩率湘軍鎮壓太平軍時,以匡複天下為己任,禮賢下士,網羅天下人才。有一人來谒見。曾國藩一見,好面相、好骨法、好氣質,好談吐,大有相見恨晚之感。兩人談及用人必須杜絕被欺騙的事,此人義正詞嚴,妙語連珠。說道:“胡林翼辦事精明,人不能欺;左宗棠執法如山,人不敢欺;您中堂大人虛懷若谷,愛才如命,待人真誠,品德高尚,人不忍欺。”

誰都不忍心騙您,曾國藩大受感動,引為知己,留在軍中待為上賓。不久,授以千金巨款,托他采購軍火。此人拿到錢後,黃鶴一去不複返,隻留白雲千載空悠悠。衆人大怒,要在全國通緝捉拿此人,曾國藩沉默良久說道:“算了,算了吧!”以相術識人自诩的曾國藩不停地喃喃重複一句話“人不忍欺,人不忍欺呀!”對于厚黑子弟來說,沒有什麼不忍心,騙曾國藩的人算得上厚黑教一位不知名的奇人高手。

孟子大師給魏襄王相了一面,他從哪個角度得出的結論,到底什麼是“一”呢?

做人要謙虛,做君王更要謙虛。一國之君,萬人之上。說句不好聽的話,你管多少人,多少人琢磨怎麼騙你。白天琢磨,晚上琢磨,無時無刻不琢磨。從你手中騙官、騙錢、騙名、騙感情。這麼多人想方設法騙你,你不害怕、不謹慎、不小心,大大咧咧,滿不在乎,能保住萬裡河山、身家性命嗎?

魏襄王不學習,沒知識,信口開河。走路人可以,反正我打醬油,怎麼高興怎麼說,怎麼開心怎麼玩,君主不可以,想做大事的人不可以。

魏襄王和孟子大師一開始就各說各話,孟子說“定于一”,那是哲學範疇的理論。《道德經》中載:“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一就是道,自然界的總規律。有一才有二;有第一輛車才有第二輛車;有第一個情人才有第二個情人,大家一起來,也要排一、二、三。一是最根本的東西,是出發點,是以《道德經》用一來代表事物的規律。

宇宙真理好比一山好礦,春秋戰國諸子百家都是上山開采的人,老子采的東西最豐富,因而《道德經》一書是周秦學派的總綱。“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甯:神得一以靈;谷得一以盈;萬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以為天下正。”孟子說“定于一”,即引用《道德經》上的話。想做事情必須找到規律,踢足球有規律,打麻将赢錢有規律,定天下一樣有規律,這個規律就叫做“一”。

做君主真是不容易,天天被别人考,不讀書、知識少遭人笑話,别說魏襄王一個纨绔子弟,有幾個人懂啊,太難為他。你孟子倒是說得明白一些,裝什麼深沉。孟子不是裝,儒教必須這樣,否則怎麼能達到“黑而無形,厚而無色”的境界。事事說透,件件挑明,那豈不成了曹操一類的人物。是以孔子不斷重複,“三人行必有我師,不恥下問”。

魏襄王不問,自以為是,搞錯孟子兩個意思,“一”不是統一,“不喜歡殺人”不等于“不殺人”,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孟子從來沒有說過“不殺人”。不殺人的人是佛教徒,不喜歡殺人的人才是儒教徒。曾國藩号稱大儒,又号“曾剃頭”,誰見過他不殺人。

孟子瞧不起站沒站相、坐沒坐相、一副小人得志模樣的魏襄王,如果換作旁人,老夫子早不搭理他。但是孟子心裡清楚,這是一次大考,魏襄王在選擇新相邦。孟子耐心做了一番比喻,勸魏襄王做及時雨。這裡隐藏着極深的厚黑之道,禾苗成熟才能收割,沒有成熟之前要悉心呵護。你想割羊身上的毛,必須養,不養哪來的羊毛?種田、養花、釣金龜婿,都要付出,不付出怎麼會有收獲。同理,百姓富裕天下才能太平,沒有富裕之前君王要付出,要下雨。

儒教好比“練内功”。魏惠王這種人不喜歡練内功,練内功日久天長,耗神累心,不見進步,不如練幾招精妙的招式,直接取人性命。想一招見效唯有“縱橫家”。魏襄王放棄孟子,選擇公孫衍。

3.五代伐秦

公孫衍由犀首升任相邦,惠施從宋國歸來輔佐,合縱重新開張大吉,隻不過公孫衍和惠施互相交換了一下位置。因為危急關頭惠施逃跑而公孫衍仍舊能為魏國做事。公孫衍之是以召回惠施,因為惠施有過人之處,那張利嘴足以抗衡張儀。

惠施剛剛回到魏國便化解一場危機。大雪不停,魏襄王執意冒着大雪為父王下葬。大梁地區雪厚一米多,掩埋了道路,魏襄王下令修棧道。群臣認為勞民傷财,請求推遲安葬時間。魏襄王為此大發脾氣,訓斥道:“難道因為老百姓累一點、苦一點,國庫多花一點錢就不為父王舉行葬禮嗎?”群臣勸不聽,去找新相邦公孫衍。公孫衍狡猾地一笑:“我解決不了這件事,讓惠施辦。”

惠施見到魏襄王,隻用寥寥數浯解決争鬥,“大王知道上天為什麼降這般大雪?”魏襄王搖搖頭:“不知。”惠施道:“那是因為先王留戀這片國土上人民,想多看一眼,大王怎能違背先王的意願。”魏襄王無語。

推遲父王安葬時間是件小事,魏襄王要打一個翻身仗,樹立自己在人民心目中的威望,君臣三人一拍即合。

為報複張儀,報一箭之仇,公孫衍、惠施與陳轸聯起手來再次策劃合縱。他們吸取此前群龍無首、各國内鬥的教訓,略微修改一下,把弱小的中山國踢出合縱國,另外吸收楚國加盟。為引誘楚懷王參加合縱抗秦,公孫衍給楚懷王戴上一頂高帽子——合縱國盟主。楚懷王在陳轸鼓動下欣然入盟,當起楚、魏、趙、韓、燕五國同盟盟主。

五國合縱目标明确,打掉秦國超級大國的夢想。楚懷王、魏襄王、韓宣惠王、趙武靈王、燕王哙各自派出一支軍隊會盟。說是五國攻秦,實際上還有另外一個不甚出名的國家。

中原諸國進攻秦國隻能由東方進兵,如果有人能在秦國後院放把火豈非妙事。公孫衍做過秦國大良造深知秦國戰略弱點所在,唯有兩線作戰,甚至多線作戰才能打敗秦國,公孫衍想到了義渠國。

義渠國位于秦國北部,屬于半遊牧半農耕的民族,最強盛之時東達陝北,西及隴右,北至河套,南抵渭水,在西邊與秦國分庭抗禮。

義渠與秦國經常發生戰争,公孫衍為秦将時曾率兵攻打過義渠,迫使義渠降服秦國。而今形勢大變,公孫衍做起魏國相邦,合縱策劃大師,反過來唆使義渠人背叛秦國。

義渠國君不遠千裡來大梁向公孫衍取經,不是取普度衆生的佛經,而是取攻打秦國的戰經。公孫衍告訴義渠國君:“隻要秦國人給你們送禮,你們就發兵。”義渠國君一臉困惑,人家好心好意來送禮,怎麼能出兵打人家。野蠻人就是野蠻人,有力氣沒腦子。公孫衍鄙夷地瞧了一眼義渠人的頭頭,“你怎麼不想想,誰會無緣無故送東西。秦國和中原國家開仗,為安撫你們才會送禮。如果外來威脅消除,秦國人就會出塞燒荒,搶掠你們的馬牛羊。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義渠國君恍然大悟,怪不得經常打敗仗,茹毛飲血就是腦子不夠用。真經到手,義渠國君千恩萬謝地走了。

公元前318年,五國合縱兵團浩浩蕩蕩殺向函谷關。六國伐秦,兩線進攻,看你秦國還有什麼本事。公孫衍得意洋洋站在戰車裡,遙望西方笑道:“張儀,我又來了。”

公孫衍固然厲害,可他的對手實在不弱,天下第一縱橫家的桂冠到底花落誰家憑的不是國家和軍隊的數量,而是嘴皮子和謀略的功夫。

張儀主動交出相邦大印,從前台轉到幕後。秦惠王任用趙國大臣樂池為相邦,企圖分化合縱國。不想年輕的趙武靈王臉皮子夠厚,玩兩面派手法,樂池走馬上任,而趙軍仍舊參加合縱軍團。張儀對秦惠王道:“秦國不是五國合縱軍的對手,但在他們握緊拳頭之前傷其一指還是不費力氣的。楚王雖然當上盟主,但決不肯讓楚國人沖在前面,燕國距離遙遠。據探報,楚國和燕國軍隊到達尚有一段時間。如今隻有魏、韓、趙三國向我國開進,我軍迎頭痛擊,隻要擊敗三國軍隊,合縱軍立即瓦解。”

張儀所料不差,合縱軍聲勢雖大,内部仍不團結。魏、趙、韓三國感受到秦國咄咄逼人的壓力,是以三國特别賣力氣,而楚國和燕國則态度悠然,楚懷王圖個領袖的名号,燕王哙不想被世界遺忘。楚軍和燕軍借口路途遙遠,磨磨蹭蹭來得晚。

天下武功,無堅不破,唯快不破。南北朝白袍将軍陳慶之用得最好,一個字“快!”“快”字訣成就了陳慶之赫赫戰功。

魏、趙、韓三國軍隊匆匆抵達函谷關,黑壓壓的秦國甲兵立即殺出關來。公孫衍未料到秦軍敢于主動出擊,慌忙應戰。魏國是合縱發起方,趙、韓兩軍脖子探得高高地望着魏國武卒。公孫衍不能丢人,指揮魏軍與秦軍一場惡戰,魏軍損傷慘重。

魏襄王接到前線報告,大為不滿,五國出兵為什麼唯獨魏國吃虧,幹嗎去了,派人向楚懷王告急,請求增援。誰知楚國人仍然不慌不忙,繼續遊山玩水。

魏襄王大怒,這位望之不似人君的君主不顧大局決定與秦國議和,群臣勸不了,惠施道:“大王想議和不能由魏國出頭,否則秦國會認為魏國是這次伐秦軍事行動的首惡,盟國會認為魏國不仗義,以後誰肯與魏國結盟,不如讓楚國牽頭和談。”

惠施來到楚國,誰知楚懷王識破魏國的用心,敷衍幾句,讓惠施先回去,說随後派人到大梁去,一切聽魏國安排,球随即踢了回來。魏、楚兩國誰都不肯帶頭公開提出議和,私底下卻各自派人偷偷與秦國商談。

沒有不透風的牆,五國軍心大亂,各國争先退兵,秦軍大将樗裡疾趁機乘勝追擊。楚、燕兩國軍隊沒到達前線,魏軍事先得到通知撤得快。韓、趙兩國軍隊行動稍微慢些,秦軍窮追不舍,自西而東穿越整個南韓國境,在魏、韓邊境的修魚追上聯軍,痛毆一頓,趙、韓軍隊毫無鬥志,秦軍擊敗趙公子渴、韓太子奂,俘虜南韓兩員大将,斬首聯軍八萬二千多人,聯軍慘敗。

正當各國驚慌失措之際,秦國後院起火,義渠人趁秦國國内空虛發兵打到李帛(今甘肅天水),揪住秦國的頭發,狠狠踢了一頓屁股。秦國真倒黴,大軍出函谷關追擊聯軍之前,秦惠王剛剛送給義渠首領一百名漂亮美女,一千匹綢緞,想穩住大後方。

對于成功男人來說,漂亮女人的誘惑難以拒絕。為此,秦惠王為北方和南方的君主各預備一批美女。不成想義渠首領取得真經,厚着臉皮收下禮物,馬上召集關中各部野蠻人沖進泰國燒殺搶掠一番。

賠了美人又折兵,秦惠王心裡不痛快,好在北方美女雖白人虎口,南方美女卻赢得壯士開山。

4.五丁開山

“蜀道之難,難于上青天,爾來四萬八千歲,不與秦塞通人煙。”面對連綿起伏的崇山峻嶺,秦國的美女們徘徊踯躅、望眼欲穿,渴望天降一條大道通往那美麗的巴山蜀水。

奇迹出現,路通了,崇山峻嶺中一條大道蜿蜒而出,五個蜀國大力士出現在美女們的視線裡,他們沒能得到美女們哪怕一瞬間眼波流動的垂青,轟然倒下。身後數以千計的蜀國人用血肉之軀連接配接了一條通往秦國的蜀道。

“五丁開山”寫在《水經注》裡,傳說秦惠王鑿刻五個巨大的石牛,說是天上神牛,能屙黃金,看護神牛的人每天都能收到神牛屙的黃金。秦惠王将神牛送給蜀王。蜀王大喜,派五個大力士率蜀國人開山辟路修出一條道路。“地崩山摧壯士死,然後天梯石棧相勾連”。修路時發生重大工程事故,山崩地裂,五個大力士葬身亂石之下。

“五丁開山”的故事顯然荒謬,蜀王再愚昧也不至于相信石牛會屙黃金,但修路卻是事實。秦嶺、劍閣是一夫當關,萬夫不開的地方。曹操攻掠漢中時說:“南鄭直為天獄,中斜谷道為五百裡石穴耳。”足見漢中和蜀國地勢險阻,易守難攻。漢末如此,何況戰國時代。秦惠文利用蜀國君主貪婪的心性,送美女,送财物。路不通進不去,蜀國人付出沉重的代價修了一條“石牛道”。

秦國人的美女和财物一車車載往蜀國。載往神秘的巴山蜀水。秦、蜀開始通商,隐藏在美女和金錢背後的往往是鋒利的刀刃。蜀地的人不知道西北狼盯住了他們生存的家鄉,仍為蠅頭小利上演着三國演義。四川有三個較大的國家,成都地區有蜀國,重慶地區有巴國,廣元地區有苴國。蜀國強大,苴國和巴國聯合抗蜀,聯合起來仍然打不過蜀國,苴國向秦國求救。

秦國人來了,張儀和司馬錯率數以萬計的黑衣甲兵進入石牛道,向蜀吲進兵,蜀王兵敗被殺。請神容易送神難。滅蜀之後,秦軍随之攻滅國和巴國,大體統一四川地區,先是設定傀儡王國,接着巴、蜀大地慢慢變成秦國不可分割的土地——郡。

五國合縱攻秦非但未能取得一絲成果,反被秦國抓住機會滅亡了巴蜀,列強兵敗内讧無力幹涉,任由秦國做大。張儀重新挂上秦國相印,登上函谷關,遙望東方大地,嘿嘿笑道:“哥的一輩子隻做一件事,誰也别想擋我。”

合縱國铩羽而歸,魏襄王撤掉公孫衍的相邦,改用齊國人田需。公孫衍罷相降官,合縱聯盟再度散夥。短短三年的相邦生涯,人生一大失意。

魏惠王移情别戀,與田需打得火熱,因為田需有齊國背景。楚國不中用。魏惠王向東方霸主尋求幫助,尊寵田需情理之中。群臣紛紛轉向,拍新貴田需馬屁去了,連名學大師惠施也忙着給田需支招:“您對大王身邊的人一定要親善,大王的秘書,司機,跟班,甚至打掃衛生的,隻要能遞上話的人都要給點好處。為什麼呢?您瞧楊柳,生命力夠頑強,橫栽能活,倒栽能活,折一枝栽也能活。但是,讓十個人來栽柳,一個人來拔,那就沒有一棵柳樹能活下來。十個人栽易活的柳樹,頂不上一個人破壞。您地位尊貴,深獲大王信任,但想除掉您的人也很多,不能不小心。”田需笑道:“先生多慮,今非昔比,以前公孫衍從我手中奪走外交部,現在休想如願。況且兩次合縱失敗,公孫衍罪無可赦。”

算計我?公孫衍一陣冷笑,挫折不過小菜一碟,張儀我都不怕,還怕你田需不成。公孫衍又想出新花招,田需靠齊國上位,我給你來一招釜底抽薪。公孫衍進宮面見魏襄王,連吓唬帶誘惑道:“魏國趕走張儀,使其蒙羞,他會放過我們嗎?秦軍很快會攻打南韓,下一個目标就是魏國。我有辦法讓齊、韓、魏結成盟國。”

合縱國散架,魏國臨陣議和,落下不義之名。魏襄王本想處罰公孫衍,一聽這話兒又害怕了,忙問道:“怎麼辦?”公孫衍闆着臉道:“田需是不是在大王面前說我的壞話。我一心一意為魏國拓土開疆,為大王謀取霸主之位,田需卻從中破壞。有他無我,有我無他,大王把他趕走,我就說話。”

魏襄王不相信,田需和齊國關系鐵,人家以前是齊國人,公孫衍怎麼可能取代田需在齊國人心目中的位置。魏襄王道:“田需是寡人的寵臣,你也是。我保證不讓田需妨礙你,如果田需阻撓你做事情,我就把他趕走。”

公孫衍心中暗笑,目的達到,就要魏王這句話,說道:“我去臨淄見齊國相邦田嬰,請田嬰之子田文到魏國做事。田文來大梁,我再去遊說南韓,讓韓王替魏國擋住秦軍的東進之路,魏、齊、韓三國結盟即是鐵闆一塊,何懼秦國報複。”

真是好辦法,魏襄王無法拒絕,田需明知田文來大梁,勢必替代自己,卻不好反對,魏國利益至高無上。

齊國果然背棄田需,與公孫衍套起近乎。田嬰是齊威王的小兒子,新君齊宣王的弟弟,田文就是田嬰的兒子,他的兒子來魏國做相邦,相當于把齊、魏兩國合成一國,齊國人哪能不高興。

年輕人田文來到魏都大梁拜相,他就是日後威震戰國、聲名赫赫四公子之一的孟嘗君。年輕的孟嘗君展示出極高的政治天賦,他讓魏國人相信齊國會幫助魏國。齊軍秣馬厲兵,誰也沒有想到,他們長戈所指卻是另有他國。

南韓為拉攏魏、齊兩國抵抗秦國進攻,拜公孫衍為相國。魏襄王打算辭退田需,有人勸魏王道:“田文做魏國的相邦,實際為了齊國;公孫衍做南韓的相邦,未必為魏國。大王不能把田需打發走,田需才真正是大王的人。”魏襄王恍然大悟。

這一切不過是互相利用而已,世間的一切難道不都是這樣嗎?

5.隔岸觀火

第三次合縱陣線剛剛建立,秦軍挺進中原,張儀、樗裡疾來了,一文一武帶來一張嘴巴、兩隻鐵拳,要生還是要死?要連橫還是要合縱?

三年前趙、韓聯軍喪兵八萬,至今未能恢複元氣。秦軍長驅入韓境,與韓軍在濁澤展開激戰。南韓分成兩派,公孫衍主張合縱,公仲朋等人支援連橫。公仲朋對韓宣惠王道:“盟國不可信,合縱搞了兩次,敗了兩次,南韓夾在中間最吃虧。秦國的戰略目标很清楚,即是收拾強國,打楚國,打齊國,我們何苦替齊、楚兩國挨刀子。現實的世界很殘酷,誰的拳頭硬誰是老大。不如割一座城池獻給秦國,聯合秦軍南下攻楚,跟着老大混才有飯吃,此一失兩得之計。”

韓宣惠王默不作聲,聯合抗秦,說的比唱的好聽,事到臨頭齊、魏沒有一個國家發救兵。他和公仲朋已經私下與秦國議和,今日朝堂之上無非向群臣表明态度。

齊國和魏國拒不出兵,公孫衍從韓王君臣臉上瞧出事情的不妙,到了縱橫家力挽狂瀾的時候,公孫衍朗聲道:“秦國是虎狼之國,連橫乃與虎謀皮'楚國路近,不如向楚國求救。”

公仲朋道:“楚人不會來。”

公孫衍反問道:“你怎麼知道楚國人不會來?”

公仲朋不示弱,譏笑道:“上一次合縱,楚國身為盟主不肯向前,令南韓損失兩員上将、數萬人馬,這~次當然不肯來。,公孫衍笑了,環顧南韓的大臣們說道:“我敢保證,楚國人的軍隊已經在路上。”

話音未落,有大臣急匆匆進殿向韓王呈獻南方邊境的情報,彙報道:“楚國使臣抵達新鄭南門,楚軍在邊境集結,戰車塞滿道路。”

公仲朋惡狠狠瞪了一眼洋洋自得的公孫衍,勸道:“一定是陳轸的詭計,楚人哪有與秦人對戰的雄心和膽量,無非做做樣子給我們看。陳轸近來得寵于楚王,此人素有謀略,詭計多端,不可不防。”

韓宣惠王問道:“楚國使者一行幾人?”

來人道:“楚國使團隊伍浩大,車輛衆多。”

人數衆多的外交團隊顯示楚國高度重視與南韓的邦交,韓王放下心來,下令讓楚使進見。

楚使進入王宮獻上貴重的禮物,高昂地挺起胸膛,信誓旦旦地表示:“敝國雖小,已然征調全國所有的軍隊,誓與貴國共進退,與秦國死戰到底。”

南韓群臣興奮鼓舞,韓宣惠王心中大喜。平心而論,誰也不肯跟着别人做小弟,畢竟是帶甲近三十萬的一國之君。韓王從寶座上站起身,大聲道:“寡人決心抗擊秦國,再有言和者,斬。”

望着垂頭喪氣、歎息不已的公仲朋,公孫衍傲然請命:“微臣不才,願讨一支兵馬增援濁澤。”

“好!”韓宣惠王充滿感激地贊道:“公孫先生才到南韓不久即能忠心報國,你們真應該以公孫先生為楷模。”

公孫衍全副武裝上路,吩咐仆人道:“給我準備一匹快馬,你回去通知家裡人,不必到新鄭來,我很快會回大梁。”

仆人道:“戰敗秦國,韓王定會重用主人,主人何必回大梁。公孫衍道:“你懂什麼,隻管去。”

仆人滿腹疑惑地遠去。公孫衍喟然長歎,這一陣他又輸了。連公仲朋都瞧得出來楚國人不會出兵,公孫衍怎麼會看不出來。想來陳轸在楚國處境不佳。老牌強國,貴族當政,暮氣沉沉,定是楚王不肯出兵,陳轸才想出這條妙計,給韓王打氣,讓韓王以為楚國會傾全國兵力救韓,唆使秦、韓決戰。救兵不到,以南韓國力想打敗秦國人無異癡人說夢。

之是以帶兵到岸門來,公孫衍預備開溜,莫不成留在新鄭等死。公孫衍絲毫不感到内疚,縱橫家就是騙人的,戰國不講究什麼忠君報國,“忠”那是儒學成為國教之後的事情。人有生存的權利,有選擇事業的權利。士人不是哪一個貴族的奴隸’也不是哪一位君主的奴隸,是活生生的自由人,哪裡能實作人生的價值就去哪裡。

南韓人堅持了很久,戰争進入第二年仍然不見楚國援兵,卻等來一個極具爆炸性的新聞,齊國向燕國開戰,合縱國内部爆發戰争。合縱結束,一切都結束了。國際形勢發展對南韓越發不利,秦、韓兩軍進行最後一場戰鬥,戰争地點,岸門。

公孫衍遠離戰場,騎馬伫立高坡之上俯視兩國軍隊交鋒。他一直搞不懂為什麼東方霸主不肯發兵救韓,現在謎底揭曉,他們看中幽燕之地。公孫衍歎息道:“張儀,你赢了,我會在大梁等你,我們之間的決鬥沒有結束。”

公孫衍扭轉馬頭向東北方向馳去。韓軍大敗,被秦軍砍去一萬顆人頭。秦軍逼近新鄭,韓宣惠王低下腦袋屈服,将太子韓倉作為人質送往鹹陽。得到南韓求和的消息,一支秦軍北上向趙國蔺地(今山西離石)進攻,另一支秦軍出函谷關向魏國焦和曲沃發起攻擊。

南韓兵敗求和,楚國袖手旁觀,齊國忙着進攻燕國,魏襄王束手無策。張儀第三次來到大梁,帶着一張勝利者高傲的臉龐,倨慢地教訓着魏王:“魏國國土方圓不過千裡,士兵不過三十萬,地勢平坦,無險可守,環繞列國,四戰之地。列強一旦入侵,魏國立時四分五裂。”

魏國臣子們任由張儀放肆地用輕蔑語氣貶低昔日霸主,無一人出來反駁,打不過人家有什麼話說,憑人多唾沫多把他淹死麼?

張儀話鋒一轉,轉到合縱上來,“合縱無非憑一紙盟約,親兄弟、親父母尚有争奪錢财的,合縱可信嗎?”接着,半威脅半引誘道:“大王不事秦國,秦軍北上,斷趙國南下之路,脅迫南韓向東進攻魏國,魏國指日可滅。大王若事秦國,楚、韓必不敢打魏國的主意,大王高枕無憂。再說,秦國的戰略不過想削弱楚國。楚國雖大,大而空,士兵雖衆,多而弱,逃兵多,不敢打硬仗。秦、魏聯手,破楚國易如反掌。大王如果不聽臣下的話,待得秦國百萬甲兵東進,悔之不及。

說到這裡,張儀望了一眼公孫衍,輕笑道:“策劃合縱的人好講大話不守信用,說服一國諸侯,出門則坐諸侯們的馬車,與一國簽訂盟約,回國即封侯。是以,天下遊說之士争說合縱的好處,争做合縱之士。積羽沉舟,群輕折軸,衆口铄金,大王深思,不要受他們的欺騙。”

公孫衍心中想,張儀果然好口才,天下第一縱橫家的頭銜非他莫屬,我比不過他。不過,你也莫要得意,十年河東,十年河西,隻要我不死,總有扳倒你的那天。

魏襄王服了,心服口服。此時,侍從急匆匆小跑進殿,附在魏襄王耳邊彙報一個震驚戰國的戰報,齊國吞并燕國,燕國亡國。魏襄王的恐懼突然從西方轉向東方,都說秦乃虎狼之國,秦國雖狠,未能滅亡一個萬乘之國。齊國才是真正的虎狼,齊國滅燕,勢力膨脹兩倍,下一個目标是誰呢?

魏襄王心意已定,站起身恭恭敬敬行了一個禮,說道:“寡人愚蠢,以前的政策失算。魏國願為秦國藩國,為秦王建行宮,接受秦國冠帶,奉獻河外土地。”

張儀滿意地點點頭,說道:“秦王隻有一個要求,希望大王立公子魏政為太子。”魏襄王猶豫了一下回答道:“好!聽命就是。”

“高,實在是高。”公孫衍看透張儀的心思,什麼做藩國、建行宮、奉獻土地都是虛的,河外土地早被秦國占領,用得着你獻。立魏政為太子才是絕殺,和平演變的高招。梁啟超有言,“少年智則國智,少年富則國富,少年強則國強,少年自由則國自由,少年進步則國進步。”當然可以再加上一句,少年哈秦則國哈秦。魏政是衆所周知的哈秦一族,他做太子可保魏國兩代服從秦國,工作做到青少年,張儀用心良苦,眼光獨到。

公孫衍露出狡黠的笑意,忽然發現張儀一個小小的破綻。張儀為秦國想得太多,一個英才若想成大事保平安不能太忠心,太忠心會有災禍,文種、吳起、商鞅都是因為至忠變“至奸”。看來想戰勝張儀不能從外部,要從内部,堡壘從内部攻破最容易。我們的下一場決鬥不在大梁,不在新鄭,而是在鹹陽。秦、魏結成盟國,我便是秦國人的盟友,登堂人室再進關中。做大事者,能屈能伸,臉皮厚心腸黑,什麼合縱、連橫,把戲而已,既然合縱鬥不過連橫,那我也搞連橫好了。

看着公孫衍莫名其妙的笑,張儀充滿喜悅的心中升起一絲寒意,這個屢敗屢戰的多年老對手又在琢磨什麼陰謀詭計。反過來一想,若世上沒有公孫衍,人生豈不太寂寞。張儀沖公孫衍微微一笑,惺惺相惜之态油然而生。

張儀和公孫衍的私人恩怨開啟戰國連橫合縱的時代,雙方鬥智鬥勇,影響中國數千年,世人贊歎兩人說:“公孫衍、張儀豈不誠大丈夫哉?一怒而諸侯懼,安居而天下息。”兩人一生氣,天下諸侯感到恐懼,兩人甯靜下來喝杯茶、睡個小覺,天下太平。這種人難道不是大丈夫嗎?儒教大師孟子不以為然,傲慢批駁道:“公孫衍和張儀算什麼大丈夫。真正的大丈夫,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公孫衍和張儀不為天下人,隻為一己私利;不能安守貧賤,隻為一時富貴。誰是大丈夫呢?孟子大師暗示得很明白,我,孟轲也。

孟子大師吹牛嗎?當然不是。試看孔、孟大師供在廟裡吃了數千年豬肉,人尊為亞聖,雖然吃的是冷豬肉,張儀和公孫衍有資格嗎?張儀、公孫衍~怒’戰國諸侯恐懼,孟子大師不怒,明太祖朱元璋心驚膽戰,又是删《孟子》,又是撒冷豬肉,朱重八不怕骁猛的蒙古鐵騎,卻害怕一個死去千年之久的孟子,能說孟子不是大丈夫嗎?

為什麼朱重八不怕孔子,而怕孟子呢?因為孔子的厚黑術比孟子還高。孟子固然達到厚黑第三層,但未到登峰造極的水準,還是給聰明無比的朱重八看出來。而孔子假借尊崇等級制度來保證社會的安定與人類的幸福。

厚黑學大緻算一種術,而不是一種思想。厚黑學不是為人的,也不是完全利己的,聖人可以用,英雄可以用,普通人可以用,好人可以用,壞人也可以用。思想引導人形成一種理想或信仰,厚黑不過是一種權術,處世之道,成事之道。厚黑和道德品質沒有内在聯系。不是說用厚黑,品德一定差;不用厚黑,品德一定好。譬如一把劍,強盜用它打家劫舍,俠客用它除暴安良。“用厚黑圖謀公衆利益,越厚黑品德越高尚;用厚黑圖謀個人私利,越厚黑品德越卑污。”

曹、劉用厚黑術為自己,孔、孟用厚黑術為人民。孟子把人民放在首位,主張衆生平等,主張民主。所謂“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君有大過則谏,反覆之而不聽,則易位”,“聞誅一夫纣矣,未聞弑君也”,“君之視臣如草芥,則臣視君如寇仇”等等,從來沒有把君主放在眼裡。

孟子大師說過:“和達官貴人在一起交流,别把他們高貴的出身和架子放在心上,顯得自己卑微下賤。他有豪宅名車怎麼啦?我路過。他吃海參鮑魚、燕窩魚翅怎麼啦?我不餓。他姬妾成群、美女如雲怎麼啦?我有老婆一個。”

不食嗟來之食,這就是骨氣。這裡面有厚黑之道,你猥猥瑣瑣,低三下四,有錢人就給你房子,分你熊掌,不可能。既然不可能,何必拿他們當回事兒。

魏襄王選擇縱橫家,抛棄儒家,不理睬孟子。孟子大師黯然離開大梁,不能再忍受對牛彈琴的感覺,尋找真正懂得自己的君主。天下之大,斯人安在?那人在泰山腳下,清河之畔。如果這個人不懂孟子,那麼世界上再也不會有孟子大師的知遇之君了。

那個人就是齊宣王,這一對君臣五十日占領燕國,開創戰國一大奇迹,以千乘之國滅千乘之國的奇迹。這之前,無論春秋還是戰國,沒有一個人能夠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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