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墟中的生命

12月新人 王繼峰，1986年生于龍岩，龍岩市作協會員，中學國文教師。創作以散文、小說為主。新作之三——

周末，漫步街頭。行至一處廢墟旁,我驚奇地發現，殘垣斷壁下有一灘積水，裡面活躍着許多墨色的小生命——蝌蚪。

生長于農村的我，兒時的記憶像一本樂譜，上面密密麻麻記載的，都是蟲鳴蛙唱的田園牧歌。春之宵，夏之夜，農村處處都是此起彼伏的蛙聲，便如随風起伏的湖面。我置身其中，仿佛是浩瀚湖面的一葉扁舟，随着微涼的夜風輕輕漂蕩。

今天能在鋼筋水泥的森林中，遇到這些小精靈，真有一種他鄉遇故知的親切感。我蹲下身，饒有興緻地端詳着這群小生命。這些蝌蚪剛光臨這個世界不久，在水窪裡搖曳着墨點般的頭，拖着一條墨線般的尾巴，似乎在構思一幅水墨畫，又似乎是書法家手下靈動的筆畫。

這是一方不足半平方米的窪地，略微渾濁的水裡，散亂地浸着不同的垃圾。一隻小蝌蚪似乎發現了我，“倏”的一聲鑽入一隻破皮鞋中，從鞋帶孔中探出頭，頑皮地張望着。過了片刻，發現沒有危險，又搖搖晃晃地遊出來，緩緩從一隻紅色塑膠袋中穿過。水中的垃圾，宛如公園裡的亭台軒榭，成了小蝌蚪們的娛樂設施。

十幾年前的城西郊區，有碧綠的稻田、茂密的樹木、清澈的河流。蟲唱草中，鳥鳴樹上，蛙潛稻間，魚翔淺底。後來，機械轟鳴，來往穿梭着填土蓋樓。某天我經過那裡,隻見暫時未填平的地方積了一大灘雨水，許多青蛙聚集于此，它們大聲鳴叫着，不知是在盡情歌唱，還是在抗議呐喊。

眼前的小蝌蚪還在水裡的垃圾中穿梭，它們盡情享受着這方寸之地的甯靜，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看着這群無憂無慮的小蝌蚪，我唯有默默地祝福，希望這些小家夥能在積水幹涸前，或者在廢墟填平之前長成青蛙，回到大自然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