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顆新星，将為巴塞羅那這座城市裡的窮人、病人、老人和年輕人而閃耀。”12月8日，在聖母無原罪瞻禮的宗教節日當晚，巴塞羅那紅衣主教在直播彌撒中為聖家族大教堂的“伯利恒之星”揭幕，并播放了教皇弗朗西斯的這段講話。
這顆價值150萬歐元、重達5.5噸的“伯利恒之星”矗立在138米高的塔尖，不但改變了巴塞羅那的天際線，也成為全球矚目的焦點——這意味着位于西班牙巴塞羅那的聖家族大教堂，自1881年至今經曆140年修建，似乎将看到完工的曙光。
白天，這顆由玻璃鋼制成的12角星在陽光下晶瑩剔透，夜晚時分則從内部點亮，在星空下熠熠生輝。西班牙建築師安東尼·高迪在他的設計圖紙中已經标注出，“伯利恒之星”要使用白色光芒，時隔百年，建築師的心願終于在巴塞羅那夜空實作。
“伯利恒之星”的點亮，并不意味着聖家族大教堂竣工。在高迪的設計圖紙中，共有18座大廈，其中6座主大廈。目前完成封頂的聖母瑪利亞塔高138米，與172米高的耶稣基督中心塔相鄰。這座塔是高迪設計的18座塔中第二高的，是9座已經建成的塔中最大的一座，也是1976年以來封頂的第一座。
之前，曾有消息透露，聖家族大教堂會在2026年高迪逝世百年之時宣告完工。但西班牙媒體報道稱，由于新冠肺炎疫情原因，聖家族大教堂被迫關閉近一年，這個巴塞羅那最受歡迎的旅遊目的地，去年的遊客數量從470萬銳減到76.4萬。随着旅遊收入銳減，2026年完工的目标也變得遙遙無期。
盡管如此，“伯利恒之星”的揭幕依然引起社交媒體沸騰。早在11月9日，“伯利恒之星”開始安裝在聖母瑪利亞塔上時，聖家族大教堂的官方推特賬戶就釋出了這一消息，稱這是一個“曆史性的時刻”。
橫跨140年的聖家族大教堂
看到“伯利恒之星”點亮之日的視訊時，建築師、手山SOCIARCH創始人陳飛發現，不僅施工方式現代化了，就連教堂内部的很多細節都變了。
“比如主塔以及内部樓梯方案，怎麼看怎麼感覺不是高迪的原方案，這個輕巧的玻璃加上鋼構的做法太現代了。”陳飛認為，對比另一個大廈的傳統磚石螺旋式樓梯，聖母瑪利亞塔的單懸挑旋轉折闆樓梯盡管做起來頗費功夫，但對比之前，仍顯得有些簡陋，“欄杆設計也是有細部的，但就是跟古典建築沒法比。”
他記得，英國工程顧問公司ARUP在接手聖家族大教堂工程時曾經提及，如果沿用高迪那種傳統的磚石結構設計，與地基承受能力無法比對，加上緊鄰教堂的地方修建了地鐵，也使得内部結構設計必須輕量化。
建築師高迪的作品中，有七件被列為世界文化遺産，唯有聖家族大教堂，耗盡建築師43年的心血，始終未能完工。在他逝世後的近百年裡，依然在挑戰着不同時代的建築師和工程師們。
聖家族大教堂1882年由保羅·維拉主持設計建造，1883年由他31歲的學生高迪接手。聖家族大教堂的設計是獨樹一幟的，歐洲古老的哥特式教堂總是對稱、和諧與穩定的，但高迪用自然主義的思想打破傳統，嘗試用非對稱、沖突性的設計。整個建築沒有一根直線，大量的螺旋形、錐形、曲線和抛物線，讓建築顯得生動自然，具有生命力。
高迪在世期間，繪制了整個建築形體、建築平面、各殿室内設計等圖紙，構思了教堂三個主立面，制作多組石膏模型，并親自主持完成後殿立面、“誕生立面”、象征12聖徒的鐘塔以及門窗等部分工作，但仍然隻完成了20%左右的建設。
高迪去世後，部分資料、手稿和模型在西班牙内戰中被毀。無數位建築師接踵上任，持續參與教堂建設。對後繼建築師來說，聖家族大教堂的建築形制、構造、形體已基本定型，是建造中不變的部分。但建築裝飾卻随着時間、不同建築師的個人審美與了解，發生着變化。
比如西班牙藝術家蘇比拉克，從1987至2005年的近20年間為大教堂創作了上百件雕塑及四扇青銅大門，他的風格比起高迪更加簡約抽象。
在教堂的選材上，随着時代進步和施工技術的變化，也在發生改變。高迪于1894年創作“誕生立面”時，牆體用的是石材和石灰砂漿砌築。到了上世紀20年代，鋼筋混凝土出現，這種材料才大量出現在教堂拱頂、塔尖，并取代磚石、石灰石，用來填充教堂立柱。
“這正是一個建築項目跨越多個世紀、留下各個時代特征的魅力。”陳飛說。
高迪的“變”與“不變”
聖家族大教堂橫跨19世紀末至21世紀，也見證着建築界從低效的手工時代向數字化時代變遷。早期，高迪時代的建築師用手工制作三維實物模型，到了今天，建築設計師已經熟練運用三維參數模型，用電腦設計建築圖紙，無論精細度還是效率都大大增加。
一百多年前的勞工施工依靠手工打磨，需要反複修改。如今的建築工地上，高效精确的起重機控制系統，以及配合三維列印技術的數字化施工方式，使得建造施工工藝和技術完全更新。
但無論在哪個時代，聖家族大教堂的建造始終是艱難的。長達一個多世紀的建築，建築師和工程團隊不斷更新，能不能遵循高迪的設計就成了最大挑戰。
高迪在自己有生之年就明白見不到教堂竣工的那一天，于是對整體建造早早做出全盤規劃，搭建出1:10的模型，這讓後輩建築師能精确沿襲高迪的建築理念，接力完成浩瀚工程。
設想一下，若在高迪的時代，要将這顆“伯利恒之星”準确安裝到138米高的塔尖，是艱巨的任務。但在2021年的今天，一台起重機在電腦控制下，小心翼翼而精确地完成了這一使命。
究竟什麼時候，這座世人矚目的大教堂能完工？在回答這個問題時，聖家族大教堂第七位首席建築師喬迪·法利說：“我們不能給出任何預估時間，因為我們不知道遊客在未來幾年将如何恢複。”他說，聖家族大教堂的建造資金隻來自于私人捐款和遊客門票。
法利是土生土長的巴塞羅那人，1990年加入聖家教堂建築隊，2012年被任命為首席建築師，他告訴媒體，在疫情前，他上司的團隊包括了27位建築師和上百位工程師，現在，建築師僅剩下5位，工程師約16人。
“完成聖家族大教堂的建築，對我們來說，既是熱愛也是巨大的責任。這是一個标志性的項目，一個備受世界矚目的建築。”62歲的法利說，如何從高迪留下的檔案、草圖、設計圖和模型中，深入研究，打造模型，最終完成教堂的建造，是他這一代建築師對高迪傳奇的緻敬和追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