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輝縣琉璃閣與太原趙卿墓相關問題

輝縣琉璃閣與太原趙卿墓相關問題

《中國國家博物館館刊》 2012年02期 李建生

内容提要:

輝縣琉璃閣東周墓地的國别有衛國公室說和晉國範卿說。有學者對琉璃閣範卿墓地提出質疑,本文就學界頗有争議的幾個實質性的問題展開辯論。太原趙卿墓(M251)墓主有簡子說和襄子說O 1994年太原金勝村發掘的M674、M673等墓,墓主為趙卿的屬臣,時代與趙卿墓相當,進而佐證1988年發掘的M251墓主為趙鞅(?一前475年)。趙卿墓地年代的确定,為琉璃閣西區M75、M76、M1墓主頭向東的大墓年代判定提供了依據。

一 以地形之說解釋琉璃閣墓地的朝向不能成立

關于琉璃閣大墓國别族屬問題學者已發表許多論著皿21[3啊5],限于篇幅在此不一一列舉。2008年第3期《中原文物》同期刊登李宏《輝縣琉璃閣墓地國别族屬考》;劉緒《晉乎?衛乎?一琉璃閣大墓的國屬》,二位學者各抒己見,對琉璃閣墓地的國别族屬發表截然不同的觀點,拜讀之後收益頗多。本文針對琉璃閣墓地頗有争議的幾個問題展開讨論。

有學者指出:”琉璃閣墓地東周墓群的墓向選擇多數為東向,晩期轉而為北向。依東高西低地勢,東早西晩而父登子肩。……墓向的選擇是一個頗為複雜的問題,甚至在同一墓地、同一時段、同一宗族内部,頭向也不盡一緻。”

針對上述現象,筆者對兩周時期非姬姓諸侯國進階貴族的喪葬習俗,墓葬的朝向、國别族屬,做了更為詳細的考察。

周初分康叔”殷民七族:陶氏、施氏、繁氏、锜氏、樊氏、饑氏、終葵氏";分唐叔”懷姓九宗、職官五正,命以《唐诰》而封于夏虛,啟以夏政,疆以戎索”《左傳 宣公四年》講的"殷民七族"和”懷姓九宗"是衛國、晉國當地的原住民。"懷"即”隗"的假借字。金文作"媿",《左傳》作"隗"、"懷””"懷姓九宗”是一姓(媿姓)九個宗族,他們是晉國居民主要構成部分,"封于夏虛"是講叔虞封唐,唐是在夏人生活過的地區。"啟以夏政,疆以戎索"是晉國執行的基本國策,治理晉國要借鑒治理夏遺民與戎狄本族的法規。

姬姓屬外來的殖民者,是統治階級,而非姬姓的衛國”殷民七族”,晉國的”懷(隗)姓九宗”是本地區的原住民。這些原住民,或殷遺民、或夏遺民、或懷(隗)姓九宗,他們是被統治階級。是以,一個大型邦墓地,有不同的宗族在此埋葬,他們的喪葬習俗不同是很正常的。

上馬墓地[8]是西周晩期到戰國早期的大型墓地。1373座墓葬均為豎穴土坑墓,墓地屬不同家族,實行聚族而葬。有19座規格較高的銅器墓,其墓葬的朝向都是南北向的,而占墓地百分之七十五以上的小型墓的朝向卻是東西向的。有可能這些南北向大型墓葬的主人是外來的姬姓周人,是統治階級東西向的小型墓墓主是本地的原住民,他們地位很低,是被統治階級。

據鄒衡先生《天馬一曲村》報告:墓向和分布,依墓主頭向為準,北向者362座,東向者241座,西向者33座。東西向和南北向墓葬在墓地中往往各自成片分布,形成明顯的一群。1982—1984年發掘k4區,該區有上百座墓,墓葬朝向呈東西方向的為大多數,其中面積比較大的墓葬有10餘座,均為1鼎墓,其墓向絕大多數呈南北向。這些南北朝向墓葬的主人,可能是等級相對較高的姬姓,而東西朝向小型墓葬的主人,有可能是非姬姓的原住民,或夏遺民,或懷姓(媿姓)九宗,他們是地位較低的被統治階級。

近年來,大遺址保護、大型墓地的考古發掘獲得新成果。山西翼城大河口霸國墓地回、山西绛縣橫水倗國墓地啊、陝西鳳翔縣雍城秦公陵園叫均屬兩周時期非姬姓的墓地。這些大型墓地,不論大墓、小墓均為東西向,而南北向的墓葬是很少看到的。非姬姓國家實行民族自冶,一般來講,民族關系比較簡單,受外來的族姓影響很少,是以仍保留着原有生活習俗和社會形态。

陝西鳳翔雍城秦公陵園,14個相對獨立秦公陵園,有51萬平方米。墓主頭向西,曲肢葬。不論是公墓、還是族墓,上千座墓葬均為東西向,很難看到南北向的墓葬。太原”趙卿墓位于龍山腳下的緩坡地帶"mi,依地勢西高東低(坡度較大),墓為東西向,墓主頭向東,依地勢墓主呈頭低足高。

上述喪葬習俗有悼于"琉璃閣墓地東周墓群的墓向選擇多數為東向,晩期轉而為北向。依東高西低地勢,東早西晩而父登子肩"、131。以地形之說來解釋墓葬的朝向是沒有依據的。

喪葬習俗與墓葬朝向的選擇,與祖先崇拜和宗教中靈魂不死的觀念有關。有血緣關系的同姓同族,他們的文化面貌應該是一緻的,其喪葬習俗相同,墓葬的朝向也是相同的。統治階級為當地本族,本族自己治理自己,受外族影響很少。其墓地的喪葬習俗基本一樣,墓主的頭向一緻。統治階級為外來的姬姓周人,被統治階級是當地原住民,這樣的大型墓地,有不同的宗族存在是很正常的。血親相同的宗族成員,聚族而葬,形成相對獨立的墓群。墓地有多個宗族存在,形成不同葬俗,并延續了許多代,稱之為邦墓,是以,在邦墓中有不同的喪葬習俗是很正常的。以血緣宗族為主導,隻有一個有血緣關系,國君、國君夫人相繼埋葬在這個墓地,并延續了許多代,稱之為公墓,是以,在公墓中,喪葬習俗是相同的,墓主的頭向應該是一緻的。

兩周時期,同一墓地、同一時段,墓主的頭向不盡一緻,這種現象,一般出現在外來族姓是統治階級,而本地區的族群是被統治階級"在同一墓地、同一時段、同一宗族内部,頭向也不盡一緻"M。或許他們根本就不是同一宗族,這種現象在殖民者為姬姓周人的邦墓中出現是很正常的。不論是東高西低(琉璃閣墓地),還是西高東低(太原趙卿墓),晉國非姬姓卿族,趙卿(嬴姓)、範卿(祁姓)的墓葬都是呈東西向的,墓主頭總是向東方。"依地勢形成’父登子肩’的墓葬布局","琉璃閣墓地東周墓群的墓向選擇多數為東向,晩期轉而為北向。依東高西低地勢,東早西晩而父登子肩"佝。此說顯然是不能成立的。

二 "倗"、"霸”這些狄族是從哪裡來的?

《國語 鄭語》記述西周晩期太史與鄭桓公一段對話。史伯對曰:”王室将卑,戎,狄必昌,不可偪也。當成周者,南有荊蠻、申、呂、應、鄧、陳、蔡、随、唐;北有衛、燕、狄、鮮虞、潞、泉、徐、蒲;西有虞、虢、晉、隗、霍、楊、魏、芮;東有齊、魯、曹、宋、滕、薛、刍隊莒;是非王支之子母弟甥舅也,則皆蠻、荊、戎、狄之人也。"

周幽王八年,周王室史伯分析了以成周雒邑為中心的"四土"所指的諸侯國範圍。先秦典籍中難以正面記載的荊、蠻、戎、狄之國出現了,隗也位列其中。王國維以為"此隗國者,殆指晉之西北諸侯,即唐虞所受之懷姓九宗"絢。

這裡”隗"顯然是另有所指,是指隗姓諸侯封國,而不是”懷姓九宗”因為"懷姓九宗"是晉的屬民,并不是周王室的諸侯封國。将”隗"視為一個國家,遠不如視為"隗"姓封國所在的地域。因為”隗"姓封國不止兩個國家。新發現的倗國就是”隗"姓諸侯封國,”霸"也有可能。"倗"、"霸"不見于先秦典籍。

倗國墓地位于紫金山(绛山)南麓的緩坡地帶,南面向涑水河。墓地北距天馬一曲村晉侯墓地不足28公裡。倗國墓地南北長200、東西寬150米,共出土西周時期墓葬1299座,墓地連續使用幾百年,其地形呈南面低(西周早期),北面高(西周晩期)的布局,由南向北過渡,即墓地地勢由低向高延伸。倗國墓地上千座墓葬均為東西向,墓主頭朝西,朝向墓道,多殉人,凡俯身葬則為男性(M1畢姬墓以南)。早期大墓有壁龛、腰坑,墓壁的四角有通向地表的斜洞。墓地沒有南北向的墓葬。

俯身葬是倗國墓地的一種葬俗,它與非正常死亡沒有關系。男性俯身葬,而女性仰身葬,性别不同,葬式不同,有可能反映男女生前性生活的一種方式。葬俗,是一種文化習俗,一般不會輕易改變。它的改變需要外界文化的滲透和強制的舉措。橫水倗國墓地,M1倗伯夫人畢姬墓以北的幾座大型銅器墓(略晩于M1),男性墓主葬式不再效仿先祖的俯身葬,采用仰身直肢葬;而其随葬的殉人男性仍為俯身葬。這一改變是否與畢姬夫人(M1)在倗國的特殊地位有關?由于畢姬夫人的強勢地位,是否某些姬姓文明在倗國得到傳播?這個問題提出來,供大家讨論

绛縣橫水倗國墓地:M1出土鼎、盤、簋、甗,其上有銘文:”倗伯乍畢姬寶旅鼎(盤、簋、甗)。”M2:103銅鼎有銘文:”唯五月初吉倗伯肇作寶鼎其用享……銅甗M2:76銘文:”倗伯作寶□其萬年永用"。另外1件鼎、盤有"倗伯"為自己作器的銘文。以上銘文說明倗國墓地M2的墓主為倗伯,M1為倗伯夫人畢姬的墓葬。

西周傳世鼎有:”倗仲作畢媿媵鼎"(《殷周金文內建》4.2462),倗仲為嫁與畢國的女兒所作媵器。女子本國國姓前冠夫氏,"媿"為倗國國姓。M2倗伯墓出土銅簋M2:62有銘文:"彷01"[可。傳世之鬼壺有"鬼乍父丙寶壺。伊01"《殷周金文內建》9584)。此銘可能是倗國之族徽。鬼壺也有相同族徽,進一步确定了"倗"族是鬼方的後裔。《國語 周語中》雲:”狄,隗姓也。"《左傳》載有晉國重耳取廧咎如之女稱”季隗”可以确認赤狄,媿姓。而”倗"族是赤狄的一個支系。

绛縣橫水倗國墓地M1(倗伯夫人畢姬墓)出土高圈足敞口陶簋M1:24,類似陶簋一共有5件眺此陶簋與李家崖文化中(綏德薛家渠遺址H1:45,H1:13)的高圈足、深腹、大敞口陶簋十分相似[19]。山西石摟桃花莊叫陝北清澗張家坬、解家溝冏墓葬也出土有高圈足、直線紋、大敞口銅簋,類似銅簋在陝西甘泉縣下寺灣村也有出土I22]。說明倗國除接受周文化外,還保留了李家崖文化某些特征。

霸國墓地位于晉侯墓地以東不足20公裡的翼城大河口村。大河口處于浍河幹流、支流交彙處。墓地位于二峰山南麓,地勢北高南低,呈階梯狀。同倗國墓地一樣,墓地由南向北過渡,其地形呈南面低(西周早期),北面高(西周晩期)的布局,即墓地由低向高延伸。600座墓葬不論大墓、小墓均為東西向,頭向西。墓葬多腰坑,此葬俗延續到西周晩期。墓主仰身直肢葬,但無殉人。早期大墓有壁龛,墓壁的四角有通向地表的斜洞I23]。大河口墓地不見夫妻異穴并列墓,在等級較高的男性墓周圍有若幹女性墓,女性墓與男主人不是并列,墓位無規律,很難确定女性在墓地的主次地位。有不規則豎穴銅器墓(M2002墓口與墓底比例為1:1.75,墓口形狀為圓角長方形,墓壁呈袋狀)是大河口霸國墓地另一個特點。

大河口墓地M1034:”墓主頭向西,腰坑内殉狗1隻,一棺一椁,墓主仰身直肢,雙手置于髄骨位置,為男性。随葬銅鼎3件、銅簋2件,及大量的青銅兵器、車馬器……”㈣該墓也出高圈足敞口銅簋,與石摟桃花莊,陝北清澗張家坬、解家溝形制相同。此形制的銅簋與李家崖文化中(綏德薛家渠遺址H1:45、H1:13)的陶簋又相似。M1034墓出土的青銅短劍、矛、戈、車馬器表現出濃厚的戎狄文化特征。異姓封國霸國實行民族自治自給自足。姬姓周人對霸國的文化滲透是輸入性的,就是說早期銅器是周人通過婚、喪、嫁、娶等活動送給霸伯的。而霸國自已制造銅器則表現出濃厚的本族文化特征。是以,大河口霸國墓地除”被中原商周文化同化"外蔔,還保留了李家崖文化某些特征。

新發現的绛縣橫水倗國墓地、翼城大河口霸國墓地及其周圍,隻見西周時期的文化遺存,卻不見商代晩期的文化遺存。"倗"、"霸"這些狄人是從哪裡來的?是當地的?還是外來的?黃河兩岸晉西北六縣、陝北五縣,這一狹長的高原山地相繼出士數量較多的商代青銅器,其中有較多的北方草原系青銅器,又有典型的中原式青銅器。陝北、晉西北黃河兩岸,卻不見北方系草原銅器延續至西周的文化遺存,那麼西周時期這些鬼方、工方、土方遷徙到哪裡去了?

《古本竹書紀年》載:”武乙三十五年,周王季伐西落鬼戎,俘二十翟王。”(《後漢書 西羌傳》注引)此征伐是因鬼方入犯,周人大舉出擊,曆時三年,大獲全勝,報捷于殷,得殷王之賜。商代晩期周人曾對鬼方采取過征服行動,鬼方的一部分被周人降服。這些被降服的鬼方後裔,在西周初年得到分封。

"倗"就是從陝北、晉西北遷徙到晉南地區的鬼方後裔。周公攝政時期,這些隗姓狄人成為周王室的諸侯國,爵位”伯”而”霸"可能也是從黃河兩岸的陝北、晉西北遷徙來的。從喪葬習俗看,"霸"與"倗"有差別,它可能屬狄人的另外一支"倗"族可以确定是鬼方的後裔。或許”霸"族是舌方、土方的後裔,目前還不能确定,有待于新的考古資料發現。

據鄒衡先生《天馬一曲村》報告:M6195(3鼎)、M6197(2鼎)是一對夫妻異穴合葬墓。墓葬呈東西向,墓主頭向東。男性墓位于南側,女性墓在北側。時代與晉侯墓地M114、M113相同,墓主地位僅次于晉侯燮父夫婦。M6195鼎銘文末尾有"x"族徽,此族商代晩期已存在,作器者可能是随叔虞封唐遷徙到晉國的外族,M6197簋有”霸伯乍寶尊彜”,說明霸國在周初已經是諸侯封國了,它與唐可能是同時分封的。需要指出,M6195、M6197墓主頭向東,而霸國墓主頭向西。

懷姓九宗”最高族長是”職官五正”,由于九宗裡有些宗族人數不夠,隻能設定五正,五正由九宗之族長擔任。楊伯峻引杜注:”若以隐公六年傳’翼九宗五正頃父之子嘉父’論之,則五正隻是一官,頃父曾任其職"異姓諸侯”倗"、"霸”是在周公攝政時期冊封的,與祁姓之”唐”當屬同時期。"唐有亂”,周公平亂,封叔虞于唐,屬二次封唐。唐伯被遷至杜,稱杜伯。是以,叔虞封唐之爵位當為伯。就是說倗伯、霸伯地位明顯高于懷姓九宗五正這一官職。

周王室要維系對隗(媿)姓狄人的統治,除封國授爵外還有一項重要舉措就是聯姻。"倗仲作畢媿媵鼎”(《殷周金文內建》4.2462),此乃倗仲為嫁與畢國的女兒所作媵器,倗仲之女嫁與畢國稱為"畢媿",女子國姓前冠夫國國名。由此銘知”媿”為倗之國姓。”倗伯乍畢姬寶旅鼎”(绛縣橫水倗國墓地M1出土),倗為國族名,伯為爵稱,還可能是家族的伯長。畢,姬姓。畢姬是國姓前冠女子本國國名。西周有三公(周公、召公、畢公),畢姬是畢公之女。此乃倗伯為夫人畢姬所作一套列鼎。倗伯夫人墓(M1)用5鼎,而倗伯(M2)卻用3鼎。由此聯想到晉侯用5鼎,夫人用3鼎;虢公、芮公用7鼎,夫人用5鼎,可見西周時期用鼎制度與爵位有密切關系。

三 琉璃閣墓地出土銅器比對

有學者對琉璃閣甲乙墓為範氏卿族提出質疑:"甲乙墓青銅器的器形、紋飾,明顯承襲了新鄭鄭公大墓的銅器特點,不見晉文化所獨有的夔龍吞蛇、夔龍銜鳳紋樣。在象生動物紋中,也不見動物與動物、動物與人搏擊的形象,有别于晉銅器所常見虎攫鷹、虎鷹相擊、虎噬人鷹抓蛇等搏擊紋樣。"㈣

筆者認為:上述紋飾,早已由前新田時期的單層花紋,發展為新田極盛期淺浮雕複層花紋,此種紋飾在琉璃閣西區M75、M76、M56、M59、M1出現,到太原趙卿墓地時達到極盛,它比甲、乙墓所處時代至少要晩60年。筆者建議上述紋飾以後不要再與甲、乙墓相提并論,它們不是同一時段的。筆者贊同該文将甲、乙二墓銅器與萬榮廟前春秋墓,上馬M13,長治分水嶺M269、M270作比對,因為它們是同時期具有相同文化内涵的墓葬。《輝縣甲乙二墓出土青銅器》以甲、乙墓不見新田極盛時期複層紋飾為理由,來否定甲、乙墓為晉國範卿說,未免有點牽強。

下面依照《輝縣琉璃閣甲乙二墓》、《故宮博物院藏輝縣琉璃閣甲乙墓青銅器》[26]與萬榮廟前墓地58M1、62M5[271,上馬墓地M13、M1006、M1004、M1026㈣,長治分水嶺M269、M270㈣,臨猗程村墓地叫潞城縣潞河M8131]作比對,根據李夏廷先生《晉國青銅藝術圖鑒》[321,《侯馬陶範藝術》岡為對照,我們将上述琉璃閣幾座大墓時代定在春秋中晩期(前550年),即晉國前新田時期較為合适。

琉璃閣甲、乙二墓銅器以及M60、M80部分銅器與上述晉國卿大夫墓地出土銅器作比對。

甲墓:

蟠虺紋三環蓋镬鼎(Z甲一1)、三環鈕變形蟠螭紋蓋鼎(列鼎Z甲一3:2)、蟠虺紋環形捉手蓋鼎(Z甲一4:1),此三種形制的鼎是春秋中晩期以後晉國典型器,在程村墓地M0003、M1002、M1023、M1024,長治分水嶺M269、M270,上馬墓地M4006,運城市南相村春秋墓均有出土。琉璃閣的附耳蓋鼎腹部淺,鼎體呈扁圓形,鼎飾變形蟠螭紋,屬前新田晉國典型器種。變形蟠螭紋見侯馬鑄銅遺址陶範II T14(3)。

蟠虺紋三環附耳蓋鼎,臨猗程村M1082:14。三環鈕變形蟠螭紋蓋鼎,臨猗程村M1002:25。蟠虺紋環形捉手蓋鼎,上馬M1011:1。變形蟠螭紋陶範,侯馬鑄銅遺址II T14(3)。

蟠虺紋環形捉手蓋鼎(Z甲一4:1),紋飾有蟠虺紋,此紋飾春秋早期已出現,春秋中期東周各國青銅器應用非常普遍,單體或多體四虺聯方、二虺聯方的蟠虺紋是東周各國一種共同特點,應用區域很廣泛。該鼎器形與上馬墓地M4006-緻,不能以鼎飾蟠虺紋為理由牽強确定該鼎的國屬。鄭公大墓與琉璃閣甲乙墓年代相當,或略早一點。鄭公大墓出士銅器多受楚文化影響。鄭公大墓、興弘花園出土的附耳蓋鼎,附耳均較高,腹深呈球形蹄足獸首,與甲墓三種形制鼎相差甚遠。鄭公大墓附耳蓋鼎圓形镂空捉手與甲墓三種形制鼎表現出不同鑄造風格。

絢索紋獸耳罍(Z甲一17:1發掘号131),罍身滿飾夠索組成的長方格,格内填細密的羽紋。長治分水嶺、萬榮廟前銅罍方格内均填有細密羽紋。鄭公大墓雲龍罍是沒有這樣細密羽紋地紋的,鄭器與晉器差別在于此。此夠索紋見侯馬鑄銅遺址IIT92F14:8;鑄造此罍所用的羽翅紋陶範見侯馬鑄銅遺址II T214H249、II T15。

蟠螭紋方座簋(Z甲一6:2,輝字45号),器身呈圓形。蓋隆起,有圓形捉手。鼓腹,圜底,圈足,下連鑄一中空方座。蓋與腹部有變形蟠螭紋,見侯馬鑄銅遺址出土陶範IIT14、IIT19、II T18H42。方座飾細密的蟠虺紋。器形仿西周方座簋,但又無耳,屬春秋中期之物,從器形很難鑒别它的國屬,有周文化遺存。細密的蟠虺紋應用很廣泛,各國均有,侯馬鑄銅遺址多有出土。

蟠虺紋簠(Z甲-10:1,輝字66号),此器與長治分水嶺M269:32簠一緻。簠器飾有斜角雲紋,屬春秋早期周文化範疇,1989年聞喜縣上郭墓地(古曲沃)M3:1出土舟飾有此種紋飾。

2003年山西考古所侯馬工作站配合大運高速公路基本建設,在侯馬白店村出土蟠虺紋陶範(圖一),與甲墓蟠虺紋簠(Z甲-10:1,輝字66号)相同。

輝縣琉璃閣與太原趙卿墓相關問題

甗(Z甲一13),甑卷沿,微束頸,頸部附耳;鬲腹鼓,肩部有銜環,細高蹄形足。此器與長治分水嶺M269:30出土甗器形相近。

蟠虺紋敦(Z甲一11:輝字49号),敦飾細密的多體蟠虺紋,與上馬墓地M2148:1,程村墓地M1024:1、M1023:5出土B型敦相同。此種多體蟠虺紋敦屬前新田典型器種。

炭箕(Z甲一22,輝字53号、發掘号149),此形制的炭箕在太原趙卿墓M251、潞城潞河M7有出土。

素面扁形壺(文32,輝字43,钫),北京故宮博物院藏。通體素面,器呈扁長方形。口平直,頸微束,弧腹,平底。兩側有兩個環形耳,腹正面中下部有一環形。趙卿墓地M674:27扁壺(圖二),通高29厘米,與北京故宮藏輝縣琉璃閣甲乙墓扁壺(文32,輝字43,钫)如出一轍。

素面扉棱鬲(Z甲一9:1),寬平沿,短頸,腹鼓,裆平,高蹄足,腹部有三個薄片月形扉棱。此形制的鬲與長治分水嶺M14:26相同。

瓠形壺(Z甲一16,輝字42号,發掘号155),此匏壺與山彪鎮M1:26、新唐李家莊匏壺形制相似。壺作匏形不見于别國,春秋中期以後為晉國特有。

環耳素面簋(Z甲一12,發掘号196)口外撇,束頸呈弧形,抑肩,肩下有一對環形耳,深腹下收,平底。通體素面,缺失一個球面形蓋。此簋與程村墓地M1059:10、潞河M8:2、上馬M1013:1銅簋形制一緻。

金柄銅短劍(Z甲一33),通長31厘米,首與莖皆金質。莖作螺旋狀紋,格飾獸面紋。首橢圓形,飾蟠螭紋,劍首中空,首邊緣飾三角雲紋。"山戎族使用直刃匕首式青銅短劍,它與匈奴短劍很相似,但是制作更精緻,也頗輕巧,與匈奴短劍的厚鈍有别”甲墓出土柄莖作螺旋狀的短劍見于北京延慶縣玉皇廟M244網。

乙墓:

絢索紋獸耳罍一對(Z乙一12:1—2,發掘号64),器形、紋飾一樣。一^肩部飾有四扉棱,另一個肩部攀附有四個卷尾回首狀獸耳。兩個罍上的扉棱和獸首狀耳與萬榮廟前58M1:33銅方壺上的獸首耳、扉棱基本一緻。罍飾有絢索紋、内填細密的地紋(羽紋的初形),鑄造此罍所用的羽翅紋陶範見侯馬鑄銅遺址II T214H249、II T15。鄭公大墓雲龍罍是沒有這樣細密羽翅地紋的。

弦紋沿耳鼎(Z乙-2,輝字129号),通體較薄,腹寬是腹高近二倍,似盆形。方形耳立于口沿之上,口微内斂,底圜平,蹄足。此種形制的鼎在長治分水嶺M270:5出土。

弦紋平蓋鼎(Z乙一3:1,輝字21号),鼎上有平蓋,蓋沿斜下折,蓋上有三個矩尺形鈕。器身有子口,且内斂,微鼓腹,附耳,三蹄足。除腹部有凸起弦紋外其餘皆素面。此形制鼎在上馬墓地M15:29,程村墓地M0020:1、M1120:1、M1059:13均有出土,是春秋中晩期晉國典型器。

蟠螭紋方座簋(Z甲一6:2,輝字45号),器身呈圓形。蓋隆起,有圓形捉手。鼓腹,圜底,圈足,下連鑄一中空方座。蓋與腹部有變形蟠螭紋,見侯馬鑄銅遺址出土陶範IIT14、II T19II T18H42。

環耳素面簋(Z乙一9:1,輝字59号),圓形,有蓋。蓋隆起,頂部圓形捉手。器身敞口,弧形折沿,束頸較短,折肩,腹上部有環形耳,下腹内收,平底。此形制簋與程村墓地M1059:10、上馬M1013:1平底簋十分相似。

蟠虺紋舟(Z乙—13,輝字19),體呈橢圓形。斂口,細淺狀唇邊,微有肩,腹下收,平底,縱向兩側各有一環形耳,器身飾細密的蟠虺紋。此器型舟在聞喜上郭M3:1s上馬墓地M1015:12、M11:8均有出土。

蟠螭紋獸耳鑒(Z甲乙一2),蟠螭紋龍耳鑒(Z甲乙一3)及琉璃閣M55:40出土蟠螭紋龍耳鑒,其鑒形制、紋飾與萬榮廟前東周墓出土(58M1:20)的相似,上馬M13,長治分水嶺M269均有類似形制、紋飾的鑒出土。屬春秋中期晩段,為晉國所特有。粗疏狀蟠螭紋沒有頭尾,身體結構已互相勾連,屬尚未成熟的蟠螭紋。此時的龍形獸首耳還遺留有春秋早期周式風格。琉璃閣(Z甲乙一3)蟠螭紋龍耳鑒(Z甲乙一3)與分水嶺M269蟠螭紋龍耳鑒器形、紋飾均相同。

琉璃閣M80:89甬鐘與長治分水嶺M269:10甬鐘如出一轍,隻是饕餐臉在鐘上是倒置的。琉璃閣M60:25銅鑒耳部與臨猗程村M1001:9 B型鑒耳部如出一轍。琉璃閣M60:26鑒頸部點狀渦形虺紋與臨猗程村M1001:B型鑒紋飾一緻。琉璃閣M60:17鼎腹部變形蟠螭紋與侯馬鑄銅遺址IIT14陶範一緻。

蟠龍紋方壺(Z甲一14:1,輝字131号),與晉侯墓地M8出土的西周晩期方壺相似,但雙耳明顯有春秋早期特征,屬中原周式銅器。環帶紋鋪(Z甲一8,輝字51号)、竊曲紋簋(Z乙一4:1,輝字31号)、瓦棱簋(Z乙一4:3,輝字30号)、鳥獸紋方壺(Z乙—11:2,輝字8号),均屬西周晩期至春秋早期中原周系風格銅器,為周文化範疇,屬早期銅器葬在晩期墓葬。

綜上所述,琉璃閣甲墓、乙墓出土銅器以晉國前新田風格為主閃。如萬榮廟前58M1、62M5,上馬M13、M1006、M1004、M1026,長治分水嶺M269、M270,臨猗程村墓地,多數銅器紋飾與侯馬鑄銅遺址陶範紋飾一緻,無疑屬晉國新田制造。

甲乙墓多見細密的蟠虺紋,在春秋早期就出現了,到戰國中期以後才消亡,應用區域很廣泛。筆者不贊成以此種紋飾為依據鑒别銅器的國屬。春秋争霸以來,青銅禮器在中原各國出現新的風格;而列國出現的這些新風格,是在周系青銅器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是以,或多或少地還能看到中原周系青銅器的文化遺存,不能把中原周文化遺存牽強定為琉璃閣銅器的國屬。

同一政權的控制下,青銅禮器的風格會表現出一緻性。甲、乙二墓的銅器,與晉國墓地出土的銅器基本是一緻的。琉璃閣墓地出土的許多青銅禮器,與侯馬鑄銅遺址出土的陶範也是一緻的。前新田時期大概在公元前570年一前530年前後,此時晉國成為華夏之盟主,在文化上逐漸形成自身特色,器物造型及紋飾相繼出現新的風格,率先形成具有晉國特色的青銅器。以甲、乙二墓出土的銅器為例,除少數為春秋早期中原周系銅器外,大多數青銅禮器與墓葬時代相同,為晉國前新田風格。

琉璃閣甲墓、M60是兩代範卿,但他們墓葬出土許多銅器是很難分辨早晩,同屬晉國前新田時期。西區的M75、M76等就不同了,器形、紋飾出現明顯的變化,此時很難看到周文化的遺存,取而代之是晉文化,具有晉國獨特的新田風格,筆者将這一時期稱為新田文化極盛期。是以,洛陽地區出土的春秋晩期至戰國早期的銅器風格多與晉國一緻,其來源于晉國新田。

镈鐘作為單獨樂器不見琉璃閣墓地,甲墓、M60、M75均有大镈鐘(4枚)與甬鐘(8枚)、鈕鐘(9枚)組合使用。4枚形體特大的镈鐘與甬鐘、鈕鐘配套使用,見于春秋中期新鄭鄭公大墓。春秋晩期晩段以後,中原地區以出土編镈為主,編镈之數變得沒有固定規律。太原金勝村M251趙卿墓出編镈19件一套,金勝村M674(趙卿屬臣墓)出土編镈11件一套、山彪鎮M1有編镈14件,以上各墓葬均不見镈鐘與甬鐘、鈕鐘配套使用。潞河M7、上馬5218、分水嶺M25分别有镈鐘、甬鐘、鈕鐘出土,品質很差,實屬明器。

據郭寶鈞《山彪鎮與琉璃閣》西區M75”有嵌足若鬲的列鼎7個,環耳有蓋”此種形制的鬲形鼎,在太原趙卿墓均有出土,鼎底部煙炱很厚,使用多年。鼎足與鼎身澆鑄的範縫非常明顯,郭寶鈞先生稱之為"嵌足若鬲”過去學界把嵌足若鬲環耳蓋鼎、較矮的圜底附耳蹄足蓋鼎和鑲嵌狩獵紋、動物紋、龍鳳紋的壺、鑒、罍,判定為戰國早期眺太原趙卿墓(前475年)的确定和趙卿屬臣墓葬發掘出的銅器,其器形、紋飾在趙簡子任晉國執政卿時就已廣泛使用了。青銅禮器的紋飾、器形,從開始形成到消亡,需要很長一段時間。學界通常習慣于以此種器形、紋飾被使用的極盛時期來确認該銅器所屬年代,顯然是不夠科學的。

有學者判定潞城潞河M7、長子牛家坡M7、長治分水嶺M126等為戰國初期墓葬闵。筆者通過仔細比對,這三座墓出土鼎、甗、豆、壺、鑒與侯馬鑄銅遺址春秋晩期陶範一緻,與太原金勝村M251趙卿墓所出同類器風格如出一轍,實屬春秋晩期晩段。

春秋晩期晩段(前510年一前460年)晉國銅器墓年代如何判定?學界過去沒有鑒别的标準。侯馬鑄銅遺址出土陶範以春秋晩期為主體,它屬新田極盛時期。而這一時期鑄造青銅禮器,卻多被判定在戰國早期。這一現象究竟是學界認定偏晩呢?還是侯馬鑄銅遺址的分期不對?有些本屬春秋晩期晩段(趙鞅任晉國執政卿)時的青銅禮器,被人沒有任何依據地判定在戰國早期。太原趙卿墓(前475年)的确定,說明這種判定需要糾正。

1979年發掘的新绛柳泉M302、M301,楊富鬥先生推斷墓主為晉幽公及其夫人。對此學界無異議。墓主所屬年代在公元前422年左右。M302出土銅鑒2件,還有編鐘、編磬等。

2003年,山西省考古所配合大運高速公路基本建設,侯馬白店鑄銅遺址出土一批戰國早期的陶範㈣。其中有些陶範地紋非常細密,其風格與柳泉M302出土的銅鑒紋飾如出一轍。此時鑄造的鑒,其重量隻有春秋晩期相同尺寸的一半,節省大量青銅原料,制造銅器重量輕、器壁斷面薄,是以,要求紋飾更加細膩,這是戰國早期晉國銅器鑄造技術的進步。太原金勝村趙卿墓地不見類似新绛柳泉M302風格的銅器。襄子死于公元前425年,如果判定1988年發掘的M251墓主為趙襄子,該墓出土的多數銅器當與新绛柳泉M302所出銅器相似才對。

太原趙卿墓地M251、M673、M674、M656、M88與琉璃閣西區M76、M75、M1所出銅器年代相同,從其銅器風格看屬侯馬鑄銅遺址鑄造。其時代特征明顯要早于新绛柳泉M302、侯馬西高遺址出土陶範,顯然不屬同一時段。

1979年新绛柳泉M302出土銅鑒上部地紋紋飾非常細密(圖三)。2003年配合大運高速公路基本建設在侯馬白店村出土陶範(圖四)與新绛柳泉M302鑒上部紋飾如出一範。1979年新绛柳泉M302出土銅鑒腹部紋飾(圖五)與侯馬白店村出土陶範(圖六)如出一範。侯馬白店村出土陶範(圖七)與新绛柳泉M302鑒如出一範。

輝縣琉璃閣與太原趙卿墓相關問題
輝縣琉璃閣與太原趙卿墓相關問題
輝縣琉璃閣與太原趙卿墓相關問題

琉璃閣時代最晩的1件鑲嵌雲紋壺((M1:25),其鑲嵌風格與太原趙卿墓高柄小方壺如出一轍。通常認為這種鑲錯紋飾屬戰國早期,侯馬鑄銅遺址出土鑲嵌龍紋陶範(II T36H85:8)出自II段地層,時代屬春秋晩期早段。

琉璃閣西區M75、M76等幾座東西向的銅器墓,所出銅器有辮形夠索紋、貝紋、複式斜角雲紋,此三種紋飾的陶範,在侯馬鑄銅遺址多有出土,為晉國新田獨有。說明琉璃閣西區頭向東的墓葬出土的銅器,均産自新田。

郭寶鈞先生在《山彪鎮與琉璃閣》一書中指出:琉璃閣東西向頭向東的墓葬,不殉人不使用帶鈎。帶鈎與人們着裝服飾有着密切的關系,它能夠折射出當時人們的衣着習俗,不同的族群當有不同的服飾,帶鈎的廣泛使用,說明進入了一個新時期。墓葬殉人并随葬帶鈎,多見于春秋晩期晩段,進入戰國以後,帶鈎廣泛流行起來,成為當時的一種時尚。太原趙卿墓(前475年是出土裝飾性很強的琵琶形帶鈎最早的墓葬,殉人并伴随帶鈎出土是趙卿墓(M251)的一個特點。出土琵琶形帶鈎12件、純金琵琶形帶鈎4件,殉4人。長子牛家坡M7,殉3人,出土帶鈎13件,晩于趙卿墓的山彪鎮M1殉4人,出土帶鈎8件,

需要指出,琉璃閣甲、乙墓、M80、M55、M60,以及西區M75、M76、M 1等東西向的銅器大墓,均不見殉人和伴随帶鈎出土。這種現象,不會是偶然,說明西區M75、M76等墓主頭朝東的墓葬,至少不會晩于太原趙卿墓(M251)。

綜上所述,琉璃閣頭朝東的銅器大墓,是一個不能分割的整體,時間上沒有缺環(前560年一前460年)。它屬祁姓範氏家族的墓地。

四 三晉通源,文化面貌一緻

李夏廷先生指出:”三晉通源,文化面貌一緻。"就是說韓、趙、魏乃至晉國其它卿族所出的青銅禮器,均來自侯馬鑄銅遺址鑄造,它們同屬晉文化。新田的銅器鑄造生産量很大,具有規模化商業性質。新田的銅器制造并沒有因三家分晉而停止生産,這種現象延續了許多年。三家分晉以後,韓、趙、魏并未形成自已的本國文化,仍然延用新田青銅禮器。是以,我們鑒别晉系卿族墓地的族屬,隻能依照墓地的喪葬習俗。

嬴姓趙氏家族墓葬墓主頭向東,墓内有殉人:太原金勝村M251趙卿墓殉4人網;邯鄲百家村M57是一座3鼎墓,墓内殉3人[41];邯鄲趙王陵周窖一号西墓道殉2人冏;長子牛家坡M7是一座5鼎墓,墓内殉3人[431o

姬姓魏氏,墓主頭向北,墓内有殉人:臨猗程村墓地M2021、M1023、M1056均有殉人[44],河南汲縣山彪鎮M1墓内殉4人物,河南陝縣後川M2124、M2138均有殉人〔絢。

姬姓韓氏,墓主頭向北,墓内不見殉人:長治分水嶺十幾座大中型銅器墓均不見殉人;鄭韓故城的許崗韓王陵M1、M2、M3也不見殉人[47]。

祁姓範氏,墓主頭向東,墓内均不見殉人:輝縣琉璃閣62座東西向的墓葬墓主頭向東,不見殉人,也不見帶鈎啊。

《長治分水嶺東周墓地》作者認為:”第一組墓葬為第一期,時代為春秋中期。第二組為第二期,時代為戰國早期。第三組墓葬為第三期,時代為戰國中期。第一期與第二期之間時間跨度較大,有明顯的缺環,沒有直接延續關系。""分水嶺第一期墓葬為晉國墓葬,墓主人為晉國貴族分水嶺第二、三期墓葬,為趙國墓葬。第四、第五期為南韓墓葬"㈣。

長治分水嶺報告:将第一期(M269、M270)絕對年代定在春秋中期;将第二期(M126、M127)定在戰國早期(趙國)。是以,春秋中期至戰國早期(趙國)年代延續上有缺環。

筆者認為:分水嶺墓地六組夫妻異穴合墓葬,在早期的一對M269、M270(前550年)與M126、M127-對之間有一對M271、M272,時代正好處于兩組墓之間,我們将分水嶺M126銅器與太原趙卿墓比對,M126所處時代與趙卿墓相當。分水嶺M271、M272(前520年左右),如此重要的資料,發掘報告缺失是以,報告判定年代分期出現缺環。

《史記 趙世家》”(惠文王)十六年……說土之計曰:’韓亡三川,魏亡晉國,市朝未變而禍已及矣。’燕盡齊之北地,去沙丘、矩鹿斂三百裡,韓之上黨去邯鄲百裡,燕、秦謀王之河山,閑三百裡而通矣。……秦以三郡攻王之上黨",張守節《正義》雲:”秦上黨郡今澤、潞、儀、沁等四州之地,兼相州之半,韓總有之。"

《史記 韓世家》:”(桓惠王)十年,秦擊我太行,我上黨郡守降趙。十四年,秦撥趙上黨",張守節《正義》雲:”韓上黨也。從太行山西北澤、潞等州是也。"說明在春秋晩期至戰國早期,韓擁有上黨盆地大部分地域,而長治、潞城當在其中。

整個分水嶺墓地不見殉人,墓主頭北足南。嬴姓趙氏墓葬墓主頭東足西,大中型墓都有殉人。而長治分水嶺M269、M270,M271、M272,M126、M127,M14、M26,M12、M25,M35、36六組夫妻異穴合墓是不殉人的,墓主頭北足南。

筆者認為:長治分水嶺墓地是一個家族墓地,并延續使用了200年,墓地延用年代并無缺環。長治分水嶺墓地屬姬姓韓氏貴族墓葬。

前面講過長子牛家坡M7是一座5鼎墓,墓内殉3人,墓葬墓主頭向東。長子牛家坡當是嬴姓趙氏家族墓地,就是說,春秋晩期至戰國早期,上黨地區屯留、長子、高平一帶屬趙的勢力範圍。而潞城潞河M7墓主頭北足南,墓内不見殉人,葬俗與長治分水嶺墓地一樣。這一現象說明在春秋晩期、戰國早期潞城、長治一帶則屬姬姓韓氏的勢力範圍。

五 墓王頭向東的墓葬是琉璃閣墓地不能分割的整體

有學者對範氏封邑所在地有異議,依據《通志 氏族略》"範,晉邑也,其地蒲州範縣是也"。該學者指出:”這裡所說範縣與顧氏不同,是在晉境内";”春秋諸卿宗族墓地,大多在今山西境内。且琉璃閣東周墓地的使用是一個家族近二百多年的墓地,與範氏分封和活動的曆史相比照,還有時間的缺環"旳。

筆者查《宋史 地理一》範縣屬濮州。"濮州……縣四:郵城,雷澤,臨濮,範"。這裡講的"範"就是河南濮州範縣。《史記 孑L子世家》載:"衛靈公聞孔子來,喜,郊迎。問曰:'蒲可伐乎?’對曰:'可o'靈公曰:'吾大夫以為不可。今蒲,衛之是以待晉楚也 …正義雲:”故蒲城在滑州匡城縣北十五裡";"衛在濮州,蒲在滑州,在衛西也。韓魏及楚從西向東伐,先在蒲,後及衛。"《通志 氏族略》講的"蒲州"當在蒲城一帶範縣,商、西周以前稱"顧城"、’凜邱"。春秋有範邑,晉國大夫士會封于此地,稱範氏。漢置範縣,因範邑得名。《通志 氏族略》作者南宋人應該知道,今天的河南人都知道濮陽市有範縣。唐、宋時期晉南地區有隰州蒲縣而沒有範縣,山西省境内自古到今就沒有範縣。

晉國執政卿士會,士爲之孫,即随武子,字季。初封在随(今山西介休南),後因士會滅晉東南的赤狄甲氏及留籲铎辰有功,改封範(今濮陽範縣),故為範氏。宣公十二年(前597年)稱”随武子",宣公十七年(前592年)則稱其為"範武子",并升任中軍帥,任太傅執掌國政。士會亦稱随會、範會、士季、随季。

有學者認為:”墓地使用年代近200年。而範氏一族自公元前594年到公元前475年活躍于晉國政治舞台,前後不足100年,與琉璃閣東周墓地諸墓葬入和墓地使用時間段有一定差距。”51]

郭寶鈞先生《山彪鎮與琉璃閣》:"第五期墓向變更,多數頭向北,……陶器用鼎、豆、壺,銅器有銅鼎陶蓋的,初見帶鈎。初見壁龛。葬式屈肢者多。這一期的埋葬距第四期應有若幹年的間隔,是原墓地停用後重來埋葬的°”

對郭寶鈞先生《山彪鎮與琉璃閣》報告,要逐字逐句的通讀,不能斷章取義。據《輝縣發掘報告》,早期(墓主頭朝向東)II式陶豆M129:2、M229:4與上馬墓地M1007:13、程村M1056:11形制相同;晩期(墓呈南北向)III式陶豆243:8與上馬墓地M2011:2形制相同;琉璃閣V式陶豆M103:4與分水嶺M77:6相同。琉璃閣墓地東西向的墓葬出土陶器明顯早于南北向的墓葬。

範氏卿族(頭向東墓葬)墓地在琉璃閣延用有100年o範氏被瓜分後,琉璃閣墓地被荒廢,其時間很長。琉璃閣有十幾座呈南北向的小墓,等級很低,不守排列規律,零亂無章,三區均有分布。我們可以依葬俗去研究一個區域不同族屬的興替。就是說,琉璃閣墓地使用的200年,有東西向的墓葬(前570一前460年),與南北向的小墓(前400年以後),即公元前460年至公元前400年,墓地停用有60年。東西向與南北向的墓葬在時間上存在缺環。琉璃閣墓地墓主頭向東與墓主頭向北是兩支不同的族屬,前者為祁姓範氏,後者為姬姓魏氏。

有學者對琉璃閣範卿墓地提出了質疑:”範氏被滅,其墓地不太可能延續使用,是以,有關墓主為範卿說尚須進一步考察。”[521

輝縣,殷為畿内地,西周時有共國,東周共城為衛邑(春秋中期以前)衛河源也叫北門泉,《左傳》稱之為百泉。琉璃閣墓地距百泉、共城很近,隻有2公裡。《左傳 定公十四年》(前496年)雲∶"晉人圍朝歌,公會齊侯、衛侯于脾、上梁之間,謀救範、中行氏","冬十二月,晉人敗範、中行氏之師于潞,獲籍秦、高疆。又敗鄭師及範氏之師于百泉"。說明"晉人"(趙鞅)的軍隊與範氏的戰事所在地域朝歌(淇縣)、百泉(輝縣、共城)一帶早已是範氏的屬地。

郭寶鈞先生在《山彪鎮與琉璃閣》中指出∶"在M75與76 之間,有東西1.2米,南北l1米,深不足1.5米是一個窄長而淺的溝形。溝中埋葬無頭人骨60餘具,皆肩東足西。墓 75北壁,曾打破此坑南端,時代應較墓 75為早,在幾具屍骨的肋間,發現有銅镞,看其情況似系戰敗俘虜,掘長溝從葬于此者。"

筆者認為,西區M75、M76為一對夫妻墓,在兩墓異穴并列相距13.5米處,有一個橫向11米的長溝,埋藏60餘具呈東西向的無頭屍骨。M75、M76 夫婦墓葬,選擇在理葬60 具屍骨的長溝兩側,顯然60具屍骨是M75、M76 夫婦的族人,有可能是百泉之戰被晉軍割去頭顱的範氏族人(晉人以頭顱論功行賞)。

從公元前497年"晉趙鞅入于晉陽以叛。冬,晉苟寅、士吉射入于朝歌以叛",到公元前458年"智伯與趙、魏、韓,盡分範、中行故地"。晉國卿族與範氏之間的戰争有 39 年。就是說中行氏、範氏在沒有被瓜分之前,琉璃閣墓地仍然為範氏家族使用。西區M75、M76 等幾座東西向的銅器墓,屬範氏被滅以前的墓葬,時間在百泉之戰以後、範氏被瓜分(絕祀滅宗)之前的39年之間。琉璃閣墓地連續使用有100年,東區、中區、西區頭向東的墓葬,是一個不能分割的整體。這裡根本不存在"範氏被滅,其墓地也不太可能延續使用"。

非姬姓範氏被瓜分後,輝縣、淇縣一帶,從此不見墓主頭向東的墓葬。三彪鎮M1、固圍村大摹、褚邱、趙固以及琉璃閣十幾座小慕,均為南北向,時代都比較晚, 此時琵

琶形帶鈎廣泛使用,輝縣、淇縣一帶屬魏國(姬姓)。三彪鎮M1 有可能是魏侈的墓葬,比太原趙卿墓要略晚一點。固圍村大墓為戰國中期。可能是魏國王室歸葬之地。

六 趙卿墓地年代的确定為琉璃閣西區大墓斷代提供了依據

春秋晩期禮崩樂壞,諸侯國卿大夫僭越禮制可以采取不同的形式,他們或僭越鼎制,或僭越墓葬形制。此時墓葬中所反映的禮制,已不能完全象征墓主的身份和地位,而是取決于政治地位、經濟基礎、軍事實力。不能因琉璃閣甲墓、M60以不标準的列鼎(九鼎)随葬,就簡單地認為該墓地”作為衛國公室封于共城一宗族的歸葬之地更妥"。

太原金勝村趙卿墓閩墓葬采用積石積炭(9.2X11米)并使用一椁三重棺。《太原晉國趙卿墓》報告認為:四套鼎分别由三套升鼎、一套羞鼎組成。

該墓出土的鋪首牛頭螭紋蹄足鼎,6件一組,形制、花紋相同,大小依次成列。其中”M251:606儲存較完整,蓋和體鏽結,密封,打開後,其中有深褐色溶液”筆者認為,

6件一組形制相同,大小依次成列,當為铏鼎。

铏:古代盛羹之器,铏、豆、壺、鑒均為偶數。《儀禮 公食大夫禮》"宰夫設铏四于豆西”趙卿墓用6铏、8豆,顯然高于大夫之禮。

春秋中期以後,列國興起,諸侯國墓葬禮器組合逾制現象嚴重,不能簡單地以列鼎多少來确定墓主身份,當以綜合實力考量墓主身份。

筆者認為趙卿墓(M251)四套鼎分别為:大牢7鼎一套、铏鼎6件一套、少牢5鼎一套、羞鼎5件一套(圖八);另外還有高102厘米大镬鼎1個,小型蓋鼎3件,共計27個鼎。

輝縣琉璃閣與太原趙卿墓相關問題

公元前480年以後,中原地區出土實用樂器以編镈為主,編镈之數變得沒有固定規律。金勝村M251出土編镈19件;M674(趙卿屬臣墓)出士編镈11件;山彪鎮M1有編镈14件,上述3墓出土編镈為實用樂器。此時中原地區見到镈鐘與甬鐘、鈕鐘配套出土,品質很差,實屬明器,如:潞河M7、上馬5218、分水嶺M25。一般來講,實用樂器(镈鐘)不與明器甬鐘、鈕鐘混雜出土。

1994年發掘的太原金勝村M674、M673、M656、M88等6座中型墓叫是相對獨立、排列有序的墓群。這6座墓位于趙卿墓(M251)之東有100多米,其墓葬面積均不足20平方米,器物組合以鼎、壺、鑒、編镈為主。

金勝村M674是一座不足20平方米的銅器墓,墓口面積隻有趙卿墓的五分之一,M674選擇了僭越鼎制,出土了僅次于趙卿墓規格的三套鼎和一個大镬鼎(圖九)。附耳蹄足大宰7鼎一套;吳式附耳蓋鼎一套、立耳蹄足蟠螭紋鼎一套。

輝縣琉璃閣與太原趙卿墓相關問題

其中包括附耳蹄足蟠螭紋蓋鼎(7鼎之一),通高35厘米(圖一O、)。吳國附耳蹄足蓋鼎,通高50厘米(圖一二、一三)。蟠螭紋立耳鼎,通高48.5厘米(圖一四)。蟠螭紋蓋壺,同出一對,通高50厘米(圖一五、一六、—),形制、紋飾與趙孟庎壺如出一轍。蟠螭紋壺,通高32.5厘米(圖一八、一九)。蟠螭紋鑒,同出一對,通高40、口徑63厘米(圖二O、二一),其形制、紋飾與智君子鑒相似。龍鳳紋鼓座,高39、底徑79厘米(圖二二),類似晉國銅鼓座,在保利博物館收藏有1件。饕餐銜龍紋镈鐘,同出11件,這是最大的1件,高63厘米(圖二三、二四)。

輝縣琉璃閣與太原趙卿墓相關問題
輝縣琉璃閣與太原趙卿墓相關問題
輝縣琉璃閣與太原趙卿墓相關問題
輝縣琉璃閣與太原趙卿墓相關問題
輝縣琉璃閣與太原趙卿墓相關問題
輝縣琉璃閣與太原趙卿墓相關問題
輝縣琉璃閣與太原趙卿墓相關問題

金勝村M673也是不足20平方米的中型墓,距M674很近,不知墓主性别,是否夫妻?不能确定。M673可能是5鼎墓?出土禮器與M674差不多,不同的是M673出土一對吳王夫差鑒,而M674出土一套吳國附耳蓋鼎。

鈕鐘一套(8件)品質較差,屬明器。1994年金勝村M673出土(圖二五)。

蟠螭紋蓮蓋壺,同出一對,高47厘米,1994年太原金勝村M673出土(圖二六、二七)。此壺形制、紋飾與趙孟庎壺相同。

輝縣琉璃閣與太原趙卿墓相關問題
輝縣琉璃閣與太原趙卿墓相關問題

鑲嵌紅銅龍紋圓壺,殘缺蓮瓣蓋,殘高45厘米,1994年金勝村M88出土(圖二八)。

蟠螭紋銅罍,通高34厘米,1994年太原金勝村M88出土(圖二九)。

吳王夫差鑒,口徑62.7高38.5厘米。鑒腹内壁有銘文:”攻吳王夫差擇厥吉金,自作禦鑒",1994年太原金勝村M673出土(圖三O、三一、三二、三三)。

太原金勝村M656出土資料尚未整理,屬幾鼎墓不清楚。出土有蟠螭紋甗,通高45厘米(圖三四)。

輝縣琉璃閣與太原趙卿墓相關問題
輝縣琉璃閣與太原趙卿墓相關問題
輝縣琉璃閣與太原趙卿墓相關問題

帶鈎,春秋晩期晩段在中原各國廣泛使用。太原趙卿墓M251出土琵琶型銅質帶鈎12件,純金帶鈎4件,銅鏡1枚,出土各種形制的銅豆共計14件。太原金勝村M673、M674、M656等6座中型墓,均不見帶鈎,也不見殉人。器物組合與趙卿墓多有不同,以鼎、壺組合為主體,少見有豆,也不見M251趙卿墓出的簠、匜、盤、舟。墓主的頭向也不同,相對獨立的6座墓均為頭北足南°M673出土一對銅鑒有銘文,"攻吳王夫差擇厥吉金,自作禦鑒”M674出土一套标準列鼎(晉式升鼎7件),與之配套的是一套吳國大鼎(羞鼎3個以上,有銘文,待考)。

吳國滅亡後,公元前473年延陵季子的宗族中有一大批人流亡在三晉地區,如:春秋末年晉國趙襄子有謀臣延陵玉,戰國時趙孝成王有謀臣延陵鈞,西漢代郡有延陵縣。

山西代縣蒙王村出土攻吳王夫差鑒、原平縣峙峪出土吳王光劍、榆社縣城關出土姑發之子劍。1994年太原金勝村趙卿墓地,M673又出土一對攻吳王夫差鑒,M674出土一套高50厘米的吳國附耳蓋鼎°M674出7鼎,M673出5鼎等4座銅器墓均不見殉人,也不見帶鈎,墓主頭向與趙卿墓(M251)也不同,筆者懷疑:4座中型銅器墓非趙氏家族墓葬,有可能是趙卿的屬臣(吳國姬姓貴族)墓葬。

在當時的曆史背景和社會條件下,各族屬保留自己的文化特征是合理的。同一墓地,同一時段,M251趙卿墓與M673、M674、M656、M88墓主的頭向卻不同,也不見殉人和随葬帶鈎,陪葬的禮器組合也不同,這種情況說明當屬不同的族屬。

趙氏與秦同祖,嬴姓。太原金勝村M251趙卿墓與邯鄲百家村大型銅器墓、邯鄲趙王陵周窯1号墓一樣,其墓葬是東西向,頭向東。金勝村M673、M674、M656、M88等6座中型墓葬,為一個相對獨立排列有序的墓群,而這個墓群卻是南北向的。這種現象絕不是巧合,筆者認為這組墓葬的主人,并非趙氏家族之成員,有可能是趙卿的屬臣,來自姬姓吳國貴族,

東周時期,戈、戟器形變化很小。一種形制的兵器從開始形成到消亡,需要上百年的時間,考古界通常習慣于以兵器被廣泛使用的極盛時期來确定其所屬年代,顯然是不科學的。筆者不贊同用兵器來确定金勝村M251墓所屬時代。

有關太原金勝村M251墓的墓主,有簡子說I57],襄子說網。M251:658有趙氏戈,學界對趙氏戈銘文了解有不同觀點。筆者贊同"孟"為尊稱的觀點。兩周時期金文格式,第一人稱不能為尊稱。趙孟是對趙卿的尊諱之稱,為第三人稱。趙孟不能作為銘文的主語,筆者贊同戈的主人是趙朔。趙氏戈的主人不論是趙朔網還是趙鞅[6。],都不會影響M251墓主身份的判定。金勝村M251墓主為趙簡子是沒有問題的,它與侯馬鑄銅遺址的斷代分期一緻。1994年太原金勝村發掘的M674、M673、M656、M88所屬時代與1988年發掘的金勝村M251趙卿墓相當。趙襄子死于公元前425年,金勝村東周墓地沒有發現與新绛柳泉M30I、M302類似的大中型銅器墓葬。

《左傳 哀公二十年》(前475年):”十一月,越圍吳,趙孟降于喪食。楚隆曰:’三年之喪,親昵之極也,主又降之,無乃有故乎?’趙孟曰:'黃池之役,先主與吳王有質 …:"趙鞅死于哀公二十年(前475年)是可信的。晉國卿族趙簡子墓地的确定,為筆者判定琉璃閣西區呈東西向的M75、M76等5座銅器墓所屬年代提供了有确切紀年的依據。

七 "衛國公室歸葬之地”不見衛國文化

春秋中期以後,東周列國青銅器風格形成中原晉國和南方楚國兩個中心。鑒于兩個中心之間的鄭國,其銅器有晉國風格又有楚文化特征,同時鄭國銅器又能看到中原周文化的延續。鄭國青銅文化不能等同于衛國文化,不能把本屬于晉、周、鄭、楚的青銅禮器牽強地定為東周衛國青銅文化。一個延用了上百年的"衛國公室歸葬之地"當以本國文化為主體。

琉璃閣墓地出土銅器以晉器為主體,伴随一些春秋早期的銅器,屬中原周文化範疇,為早期銅器葬在晩期墓中。琉璃閣甲墓出士蟠虺紋附耳升鼎(z甲-2:1)與鄭國鼎相似,鄭國銅器在琉璃閣墓地是很正常的。上馬墓地13号墓中兩件II式鼎來自徐國,作器者為徐王之子庚兒。

中區M60出有浴缶,屬楚國風格。楚國的銅器出自琉璃閣墓地也是正常的,曲沃北趙晉侯墓地M64就有楚公逆編鐘出土。上世紀30年代,輝縣出土的吳王夫差鑒,有可能出自琉璃閣墓地。吳國的銅器出自輝縣,是吳、晉特殊關系所緻,與衛無關。出自輝縣的禺邗王趙孟庎壺就是一個很好的例證。

在同一政權的控制下,青銅禮器的風格會表現出一緻性。西區M75、M76、M1等5座銅器墓所出土銅器均為晉國新田制造。就是說琉璃閣墓地作為"衛國公室歸葬之地",應當以本國文化為主體。退一步說,衛國是弱國,沒有能力制造青銅禮器,但制作陶器的能力應該有吧!問題是琉璃閣東周墓地不見具有衛國特征的陶器發展序列,琉璃閣墓地的陶器,早期(頭朝向東的墓葬):輝縣琉璃閣II式陶豆M129:2與臨猗程村M1056:11、侯馬上馬墓地M1001:73形制相同;晩期(頭向北的墓葬):輝縣琉璃閣II式陶鼎M243:6與長治分水嶺M35:2形制相同。輝縣琉璃閣III式陶豆M243:8與長治分水嶺M117:3形制相同。輝縣琉璃閣V式陶豆M103:4與長治分水嶺M117:8相同啊(圖三五)。晉、秦、燕、鄭、楚、齊、中山等東周列國,均有本國青銅器的發展序列,一個使用了200年以上的琉璃閣東周墓地,卻不見衛國文化面貌的遺存。"衛國公室歸葬之地",不見具有衛國文化特征的青銅禮器發展序列。《左傳 闵公二年》(前660年)"冬,十二月,狄人伐衛……衛師敗績,遂滅衛。 … 衛之遺民男女七百有三十人,益之以共、滕之民,為五千人。立戴公,以廬于曹”杜注:"共及滕,衛别邑。曹,衛下邑。"[62]共為衛邑,即今河南輝縣。曹,衛邑,即今河南滑縣西南之白馬故城[63]。由于"狄人伐衛 … 衛師敗績,遂滅衛”衛國都城被迫東遷。公元前659年以後,朝歌(淇縣)、共(輝縣)、滕等地已與衛國無緣了。也就是說輝縣(共城、百泉)、淇縣(朝歌)在春秋中期已不再屬于衛國。這是琉璃閣墓地看不到衛國文化遺存的根本原因。

20世紀30年代琉璃閣中區有一大墓被盜,位于大墓之東側,有131号車馬坑啊。車馬坑底部有一生土隔梁将車坑和馬坑分開,東陳馬,西置車。馬坑被晩期墓葬打破,向北發掘不完整,但能确認為曲尺狀。車馬坑平面呈曲尺狀,僅見于輝縣琉璃閣墓地,太原趙卿墓啊,邯鄲百家村I66]和長治分水嶺M26、M14夫婦墓[671。這種獨特陪葬形式為晉國獨有,無疑屬晉國卿族。

北趙晉侯墓地有墓道,晩于晉侯墓地的太原趙卿墓卻無墓道。浚縣辛村衛侯夫婦墓有墓道,而晩于辛村衛侯夫婦墓的琉璃閣大墓卻沒有墓道。琉璃閣甲墓、M60與太原金勝村M251-樣,其墓主身份當屬僅次于晉國國君的範卿、趙卿。

上世紀30年代出自輝縣的趙孟庎壺,壺蓋外緣有銘文"禺邗王于黃池為趙孟庎邗王之錫金以為祠器”"趙孟"即趙簡子,"庎"通”介”是副手的意思。禺邗王(吳王夫差)錫金與趙孟之屬臣,時間在黃池之盟,即公元前482年。出自輝縣的智君子鑒,據唐蘭先生考證,器主為智伯瑤,作器于公元前475年左右。趙孟庎壺、智君子鑒均于20世紀30年代出自輝縣,說明輝縣一帶早已是晉國卿族的屬地。還有出自輝縣的吳王夫差鑒,它是吳、晉關系特殊所緻,與衛國無關。

《左傳 定公十四年》“冬十二月,晉人敗範、中行氏之師于潞,獲籍秦、高強。又敗鄭師及範氏之師于百泉。"《史記 鄭世家》:”晉範、中行氏反晉,告急于鄭,鄭救之。"子産為鄭相期間,鄭國與晉卿範氏關系密切,鄭國銅器出在琉璃閣範氏墓地就不難解釋了。

春秋中期,晉國東擴主要是攻滅戎狄之後獲得的土地,直接滅國者公公元前660年,衛都朝歌(淇縣)、共城(輝縣)被戎狄占領,而晉國卿族是攻滅戎狄獲得的這片土地。晉東南以及太行山之南,黃河以北的許多區域就是範卿攻滅戎狄後晉國獲得的。

琉璃閣甲墓出土的螺旋狀金柄莖青銅直刃匕首式短劍(Z甲一33),與北京延慶縣玉皇廟M244山戎墓出土青銅短劍十分相似。戎狄使用直刃匕首式青銅短劍,制作輕巧、精緻。甲墓出土螺旋狀金柄莖青銅直刃匕首式短劍,有别于匈奴短劍,與吳式劍也不同,晉國、衛國以及中原各國均沒有這樣的短劍。随身短劍作黃金螺旋柄莖狀,其規格之高,是權力、地位的象征。此短劍可以肯定是戎狄首領随身佩劍。很可能是晉國東擴範卿攻滅戎狄後所獲戰利品。規格如此之高的戎狄短劍在甲墓出土,為琉璃閣甲墓範卿之說,提供了一個有力證據。

有學者認為:”推定琉璃閣墓地與衛國無關,而該墓地春秋中晩期的進階貴族銅器應歸屬于晉國的範氏卿族入戰國以後,輝縣一帶屬魏國所轄,故琉璃閣戰國早期應屬魏國。“啊

東西朝向的琉璃閣墓地,時代比較早(前570年一前460年)。東區、中區、西區墓主頭向東的墓葬是一個不能分割的整體,文化屬性相同,具有連續性。東區、中區頭向東大墓為祁姓範氏卿族,西區墓主同樣頭向東的大墓卻判定為姬姓魏氏,此說有悼周代喪葬習俗。

琉璃閣頭向東大墓延續百餘年,這與《左傳》、《史記》記述範卿在淇縣(朝歌)、輝縣(共、百泉)耕耘百餘年是一緻的。祁姓範氏被滅後(前458年),輝縣、淇縣屬姬姓魏國,從此輝縣、淇縣不見東西向頭朝東的大墓。範氏屬祁姓[7。1,其喪葬習俗與筆者考察的兩周時期非姬姓進階貴族墓葬的朝向為東西向是一緻的。

春秋時期,“廟”建于城市内,它是宗教的中心,崇拜對象是祖宗。而,'墓”則建在城外不遠曠地,是死者的兆域。殡于宗廟,葬于墓地。就是說宗廟與墓地不會離得太遠。朝歌(淇縣)、百泉、共城(輝縣)一帶早已是範氏卿族的屬地,不可能有衛國公室的宗廟。衛國都城帝丘、楚丘與琉璃閣墓地相距幾百裡,衛國沒有實力越過晉國卿族領土去營造”衛國公室歸葬之地”

琉璃閣墓地連續使用了上百年,“作為衛國公室封于共城一宗族的歸葬之地更妥"網,卻不見具有衛國文化特征青銅禮器發展序列,不見具有衛國特征的陶器發展序列。

浚縣辛村衛國墓地網,墓主為國君、夫人公子及宗親等,墓地最晚的墓葬已延續到春秋時期,姬姓之衛國公室冋,其墓葬方向均為頭北足南,而琉璃閣大墓墓主卻頭朝東,此現象有悼衛國祖宗喪葬習俗。泱泱”衛國公室歸葬之地”豈能在琉璃閣西區M75與M76之間”埋葬無頭人骨60餘具,皆肩東足西”這些不可回避的頗為敏感的問題,确實需要認真地反思,切莫人雲亦雲随聲附和。

繪圖:李夏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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