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子史話 | 帝王獵場

永定河孕育了南海子，才使這裡形成了一片天潤地澤的自然濕地。地肥水美的生态條件，自然草木豐盛，就成為飛鳥翔集、走獸聚集的好地方。（“其中則有奇花異果，嘉樹甘木，禽獸魚鼈，豐殖繁育。”李時勉著《北都賦》）為後來成為帝王狩獵場創造了得天獨厚的條件。

到一千多年前的五代時期，北方契丹族發展起來。他們立國稱遼，對中原地區虎視眈眈。後唐節度使石敬瑭為當皇帝，賣國求榮，以割讓燕雲十六州為條件，引遼入關。就這樣，遼國輕而易舉地得到了包括幽州（也就是現在的北京）在内的中原廣闊地區，并定幽州為遼陪都，稱南京。

契丹族是我國北方的一個遊獵民族，他們的習俗是以一年四季随水草遊獵為生，稱之為四季“捺缽”。“捺缽”是契丹語的譯音，就是指狩獵的“行在”之所，也就是狩獵安營紮寨的地方。這種遊獵習俗大到帝王，小到百姓，從來沒有改變過，已成為一種規制和習俗。（“秋冬違寒，春夏避暑，随水草豐就畋漁，歲以為常。四時各有行在之所，謂之捺缽。”《遼史·營衛志》）

遼定幽州為陪都後，遼代帝王很自然把南海子至以東方圓數百裡的延芳澱地域，作為最理想的“春捺缽”狩獵場。那麼，遼代帝王是怎樣舉行春捺缽狩獵活動的呢？這在史料中有生動的記述：

到了冰雪消融的春天，天鵝大雁都飛來了。皇帝率文武群臣和皇妃大内浩浩蕩蕩來到春捺缽之地。這裡，早已搭好了牙帳殿幄。皇帝開始狩獵時，侍衛們都穿上墨綠色的衣服，手裡拿着擊鵝錘和刺鵝錐。每人互相距離大約六七步遠，一字排開往前行走驅趕蘆葦中的天鵝大雁。這時皇帝也換上了便裝，坐在上風口處四處瞭望。忽然，發現了天鵝，侍衛立刻舉起信号旗，騎快馬速報皇上。遠處，立刻響起了擊鼓聲，為的是把天鵝驚飛起來。侍衛們搖動着旗幟，把天鵝趕往皇帝所在的上空。這時，站在皇帝身旁的馴鷹官立刻把一種叫“海東青”的獵鷹交給皇帝，由皇帝親自放飛。海東青即刻從皇帝臂上飛騰而起追向天鵝，很快叼住了天鵝的脖子，與天鵝一同墜地。這時，站在近處的綠衣侍衛趕快跑步上前，摁住天鵝，先用擊鵝錘擊死天鵝，再用刺鵝錐取出天鵝的腦子喂給海東青吃，以示慰勞。這是皇帝今年獲得的第一隻鵝，被稱為頭鵝。按習俗先祭祀祖先，然後，群臣獻酒、舉杯慶賀，并把鵝毛插在頭上，歌舞狂歡，被稱為“頭鵝宴”。（“皇帝每至，侍禦皆服墨綠色衣，各備連錘一柄、鷹食一器、刺鵝錐一枚，于泺周圍相去五七步排立，皇帝冠巾，衣時服，系玉束帶，于上風望之。有鵝之處舉旗，深騎馳報。遠泊嗚鼓，鵝驚騰起，左右圍騎皆舉幟麾之。五坊擎海東青鹘，拜授皇帝放之。鹘擒鵝墜，勢力不加，排立近者，舉錐刺鵝，取臘以飼鹘，救鹘人例賞銀絹。皇帝得頭鵝，薦廟。群臣各獻酒果，舉樂，更相酬酢，緻賀語。皆插鵝毛于首以為樂，賜從人酒，遍散其毛。”《遼史·營衛志》）

到了金代，升幽州為中都，成了京城。由于金女真族與遼契丹族同屬于遊獵民族，生活習性基本相同。是以金代帝王也很快喜歡上了城南這片水澤地廣的濕地，自然成了他們的狩獵場。與契丹人不同的是，他們狩獵沒有四季捺缽之分，隻分為“秋山春水”，就是秋天在山區射獵獐鹿等走獸，春天在水澤之地捕獲鵝雁等飛禽。還有一點不同，金代帝王受中原漢文化的影響，不再像遼代帝王那樣在狩獵之地搭建臨時的帳幄，而是學着中原帝王，在郊外遊幸之地，建起固定的别苑行宮。金章宗完顔璟就曾在南海子地域建了一座行宮稱“建春宮”。史料記載，金章宗曾先後至少七次駐跸建春宮春水。

到了元代，蒙古人的鐵蹄踏進中原。元世祖忽必烈把金中都又建成了元大都。

與契丹人、女真人的習俗差不多，蒙古人是一個遊牧民族。除了追尋水草遷徙放牧外，就是喜鷹獵善騎射。大都城南地域成為元代帝王的狩獵場，不過，這時的南海子及以東的延芳澱地域，環境已發生了很大的變化。由于上遊永定河（當時稱盧溝河）流向的改道變遷，水源逐漸減少。使這裡原來方圓幾百裡的延芳澱，不再是水漫連天，而是低窪處形成了一個個大大小小的湖泊。元代帝王在這裡分别開辟了一處處的狩獵場，稱為“飛放泊”。據史料記載，當時設有“柳林飛放泊”“北城澱飛放泊”“栲栳垡冰放泊”“馬家莊飛放泊”等。其中一處飛放泊離元大都最近，被形容一上馬一下馬的工夫就到。是以，被稱為“下馬飛放泊”，這個飛放泊就在南海子。（“按下馬飛放泊，即今南苑之地。曰下馬者，蓋言近也。”《日下舊聞考》）

下馬飛放泊位于南海子中部地域，現在看來僅是個小型獵場。元代帝王常騎馬到此，架着獵鷹來飛放捕獵。（“冬春之交，縱鷹隼搏擊，以為遊豫之度。”《元·兵志·鷹坊捕獵》）

元代的飛放鷹獵比遼、金時期更盛。别的不說，所設定馴養獵鷹的“鷹坊”就尤其多。史料記載，僅“腹裡中書省”，也就是黃河以北，太行山以東的部分地區，所設“打捕鷹坊”多達四千四百餘戶。每年用于喂養獵鷹的肉食，就多達三十餘萬斤，平均每天用肉近千斤。可見元代馴養獵鷹的規模有多大。

為了保證帝王權貴們有足夠的獵物可捕，元代統治者還制定出苛刻的政令，禁止大都八百裡以内百姓捕獵。據清《日下舊聞考》引《鴻雪錄》記叙：大都八百裡以内禁止捕兔，如果有人私下買賣天鵝、仙鶴等，不論買方還是賣方，一律治罪。如果被人舉報，一經查實，便将他的妻子、兒女判給舉報者為奴。如果身為奴婢舉報他人，将奴婢身份改為良民。凡收獲白色獵鷹者，要就近送繳官府，喂食新鮮羊肉，如沒有羊肉，殺雞喂養它。

從以上可以看出，元代帝王和權貴們，在包括南海子地域在内的大都城南地區舉行鷹獵活動是多麼的盛行。

文字：張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