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們提及馬君武,多半因為他直率勇武的個性以及那首讓張學良終生惱恨的《哀沈陽》
在民國,馬君武的身份實在有點尴尬。說他是大學校長、教育家,名頭卻大不過蔡元培。說他是國民黨元老,人們記住了吳稚晖卻想不起他。其實馬君武早于1905年便在日本加入了中國同盟會。1927年,馬君武回到家鄉,受廣西省政府委托,創辦了廣西大學,并先後三次出任廣西大學校長。1940年,年近花甲的馬君武給廣西大學留下“勤懇樸誠”的四字校訓後,累死在大學校長的任上。由于辦學有成,“始終緻力于改造中國的封建教育體制、極力推廣現代高等教育的辦學理念”, 時人将這位廣西大學校長與北大校長蔡元培并列,一時有“北蔡南馬”之譽,周恩來更是稱其為“一代宗師”。可是,曆史好像專開馬君武的玩笑,這位民國元老、著名的教育家名噪一時、驚動後世的,更多的還是那首題為《哀沈陽》的詩:
趙四風流朱五狂,翩翩胡蝶最當行。
溫柔鄉是英雄冢,哪管東師入沈陽。
這是馬君武1931年11月20日發表于上海《時事新報》上的兩首“感時近作”詩中的一首。其時,日本關東軍已經悍然發動九一八事變,由于主政東北的張學良堅決奉行不抵抗主義,以緻日本輕而易舉便侵占了遼、吉兩省,黑龍江省也在迅速陷落之中。
胡蝶
這首《哀沈陽》一經發表,惱恨張學良三年前通電易幟不願賣國的日本人聞風而動,在報上大肆攻讦張學良糜爛荒唐的私生活,以敗壞張的名聲。南京中央政府蔣介石等人也樂見由張一人來頂東北失土之責。如此這般,一首極為尋常的詩,終于弄出了巨大的動靜,以緻舉國盡知,流傳百年。打那之後,在國人的眼中,張學良便是一個性喜風流、為色禍國的花花公子,頭上結結實實戴上了一頂不抵抗将軍的帽子。一首五言四句詩,竟有如此大的威力和影響!馬君武大感意外,也頗為自得,自诩此詩堪稱是民國版的《圓圓曲》。晚年的張學良對唐德剛(曆史學家,著有《張學良口述曆史》)就曾不止一次地提及這首詩。
張學良和趙四小姐
九一八事變爆發前,張學良因久吸鴉片,弄壞身子,正住在北平協和醫院療養。事變爆發當夜,張臨時出院陪着英國駐華大使夫婦,坐在一個包廂裡觀賞梅派京戲《宇宙鋒》。按理說國難當頭,陪人看戲也是不合時宜,但當晚演出系為遼西水災籌款,張學良出席應景自有道理。況有外國使節在側,兼有外事活動性質,更是張學良這位國民政府陸海空軍副司令、北方七省最高軍政長官的職份所在。由此足見當時張學良根本沒有時間與詩中所涉的三位女士演繹風流。
朱五
況且曆史也證明,三位女士中,影星胡蝶與張學良終生未謀一面。九一八事變發生時,胡蝶正在天津,一周後才為拍電影《自由之花》抵達北平。對此胡蝶女士在她的回憶錄裡也講得很清楚,她告訴大衆:“我和張學良不僅那時未謀面,以後也未見過,真可謂素昧平生。1964年6月,我赴台灣出席第十一屆亞洲影展時,還曾有記者問我要不要見見張學良,我回答說:‘專程拜訪就不必了,既未相識就不必相識了。’……”直至80高齡,一代影後胡蝶回憶此事時還強調說:“對于個人生活瑣事,雖有論傳,也不必過于計較,緊要的是在民族大義的問題上不要含糊就可以了。”
稍有嫌疑的是朱五與趙四兩人,但據張學良自己晚年口述,跟朱五小姐他連一句玩笑都未開過。至于趙四,兩人早在1926年便相識了,至九一八事變發生時,二人相處日久,即便親密厮守,也不應再作香豔故事來看。
晚年的張學良對唐德剛(曆史學家,著有《張學良口述曆史》)就曾不止一次地提及這首詩:
——“這首詩我最恨了,我跟她(朱五)不僅沒有任何關系,我都沒跟她(朱五)開過一句玩笑!”
——“到底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我張學良如有賣國的行為,你們就是将我的頭顱割下,我也是情願的。”
看來在張心裡,這首詩不僅傷害了他,而且冤枉了他,使他終生背負賣國的惡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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