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你娘。”
這個工廠大家都很關懷對方的老母,
那是一種人與人之間的關懷。
——《大佛普拉斯》
(一)《圍城》裡說,忠厚老實人的惡毒,像飯裡的沙礫或者出骨魚片裡的刺,會給人一種不期待的傷痛。
要我說,底層凡人的惡毒也是如此。一方面你覺得這樣的人生或許會幹淨一點,一方面你也知道它不可能那麼完美,隻是你沒吃到而已。
《大佛普拉斯》說的就是這樣,底層凡人的凡,凡得你無可奈何。
這部電影的喜劇效果,是一種冷靜的喜劇。散發着台灣海峽兩岸人民靠北而自嘲的幽默語氣。
在這部電影裡,上層和下層的生活貼近而又疏離。一邊是黃老闆高委員夜夜笙歌的糜爛生活,一邊是菜鋪和獨财透過行車記錄儀的窺探。
隻有靠這樣,兩個吃便利店過期咖喱飯,娛樂生活在電視螢幕裡的底層小工才能觸碰到永遠無法觸碰的生活吧。
他們的娛樂生活,一個靠實踐,一個靠意淫。除了你公司老闆給你畫的餅,可能沒有誰的幻想比這兩位底層人民更廣闊了。
有人,就一定會有優越感和階層。肚财和菜埔也是這樣,哪怕兩個人都慘得不行,肚财也會在菜埔身上尋找一些殘留的優越感。
旁白也說,平常畏畏縮縮的肚财,隻有來到菜埔的警衛室,講話才能嚣張。他這一輩子,可能隻有在這二平米的屋子裡,才能找到一點點自信。這或許就是肚财和菜埔能成為朋友的原因吧。一邊獲得優越感,一邊透過這一絲絲的“膽大”得以看到稍微大一點的人生。
這部電影說的事一點也不積極向上,什麼寒門貴子,什麼底層逆襲。這樣的幸存者偏差太不實際了,大部分人,或者就已經很辛苦了,跟他們談什麼正義談什麼理想啊。
菜埔和肚财就隻能看看老闆上了哪個妹,她叫床有多動聽多騷多浪多賤,至于摸一下,想都不敢想哦,哪裡有那個福氣。
哪怕在藝術作品裡,有錢人的世界和底層人的世界也是分成彩色和黑白的。
大佛普拉斯其實講的就是宿命,悲觀而現實的宿命。神仙的娛樂生活是煙酒女人,凡人的娛樂生活是一塊錢一次的夾娃娃。
這對蝼蟻兄弟無意中在行車記錄發現了老闆殺了情人和他假發飛舞的過程,兩個人沉默了許久。
菜埔說,怎麼辦,要不要報警。
肚财說,你老母怎麼辦,你工作怎麼辦。
身為底層人就要有底層人的覺悟。
哎,其實大家也都很慘啦,我們凡人哪有空去報警指責你們有錢人的生活日常呢,頂多當當吃瓜群衆。銀魂裡說,和你們這些少爺不同,我們光是活着就已經竭盡全力了。
沒必要去分析“大佛普拉斯”是想表達什麼對黑暗的控訴啊,指責啊什麼的,沒必要,我猜導演隻是閑着無聊加了個plus而已,因為之前有個《大佛》短片,既然這是長篇,那就plus了啦。
大佛是工廠裡的工藝品,是信衆朝拜的對象,但他内部卻空空如也,藏了一個被殺死的情人。
佛本身代表的是宿命,是因果循環,是善惡有報。但是這是一部諷刺電影。現實才不是這樣。壞人常常長命百歲,隻因為他們有錢,有背景。
佛說了啊:“惡人今世罪業未熟,宿世善業已熟,以是因緣故,今雖為惡而生好處。或臨死時,善心心數法生,是因緣故,亦生好處。”
這等屁話佛都說的出來,擺明了就是推脫嘛,反正下輩子的事誰知道,我先把你們這群信衆忽悠一把。
從電影開始,觀衆一直處于旁觀者的身份,我們也不是肚财菜埔,也不是黃啟華,我們就是一介觀衆而已,還因為國内無法上映而導緻看的資源。但是到結尾,上萬人朝拜誦經的佛堂裡,空心的大佛内忽然傳出了敲打的聲音,信徒紛紛停下,目瞪口呆。畫面暗下去,仿佛換成我們置身其中,悶聲敲打。
是那個情人沒死嗎?還是佛祖顯靈了?不知道。是注定了宿命還是真有因果報應?不知道。
就像我們隻能作為底層人士看看網絡資源一樣,誰還不是身處大佛内部之中,去試圖了解我們的生活是宿命,還是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