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際網路裁員方程式：高齡高薪員工被裁集中

本報記者 于慧 北京報道

“早上到公司沒多久，上司把我叫到辦公室，告訴我還有一個月時間。”

田露前一天晚上還在“脈脈”上刷網際網路公司裁員的文章，她從沒想到這件事會發生自己身上。上司告訴她，自己所在的整個組都被裁了。

裁員成了近期籠罩在網際網路大廠員工頭上的陰雲，而以網際網路員工社交著稱的“脈脈”則成了情緒的出口。“今天沒被裁員，是穩了嗎？”一位網際網路公司的員工在社群匿名說道。

最近一個月，消息陸續浮出水面，常年虧損的愛奇藝被曝出将進行史上大規模的裁員，

除此之外，包括百度等等網際網路企業都傳出了裁員的風聲。盡管這些消息都沒有得到公司的正面承認或否認，但在2021年的年尾，可能正在發生近三年來最猛烈的裁員大風暴。當然，曆史上也幾乎沒有公司會公開對外承認裁員。

據《中國經營報》記者了解，網傳的裁員比例并非按在職員工數量簡單折算，而涉及到成本控制基礎上的人力架構調整，關閉一些空缺崗位的招聘也包含其中。

從近期中概股和港股科技公司的财報來看，國内網際網路公司普遍的增長壓力可能是此次裁員風暴的直接原因。在政府反壟斷，娛樂監管趨嚴，以及傳統廣告業務受新冠疫情影響大幅收縮的背景下，網際網路公司正在經曆潛在的寒流。

從基層員工到百萬年薪高管

在某網際網路中視訊公司做内容營運的陳程和同僚們突然被同部門的副總叫到一間小會議室。“從明天開始，你們這個團隊改為向他（另一個上司）彙報。”

陳程這才意識到，原先的主管上司可能已經離職了。他告訴記者，最近這段時間他的主管上司神出鬼沒，辦公室裡有一些風言風語，有人說他是主動申請調離崗位，更多人說他“就是被裁了”。但在被正式通知之前，沒人意識到會如此突然。因為僅僅在兩天之前他還在頻繁對接工作，這位主管在公司已經待了六年，在北京有家有室。

田露與陳程的經曆在近期中國網際網路大廠算是常态。關于網際網路裁員風暴的氣息正在社交網絡上蔓延，人們在“脈脈”彼此提問，但很少人能确切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

實際上，按人數比例來看，被裁員的更多仍是基層員工。消息顯示，愛奇藝有的業務部門原地解散，将少部分崗位并入了其他部門。處在試用期的一名員工等不到轉正的機會了，“沒有補償，也不能轉崗”。

此外，百度無人駕駛部門、騰訊PCG、等網際網路公司在這次裁員消息裡都榜上有名。

外企也風聲鶴唳。一家網際網路外企的員工對記者說：“我被PIP了。”PIP（Performance Improvement Plan）即績效提升計劃，員工的表現達不到公司的預期時，就會進入PIP，進行考核，被公認是公司解雇員工的“潛規則”。列入PIP意味着大機率要因為績效不合格而離開，“不聊了，我先幹活Improve去了”，這位員工沮喪地說。

為何在今年大裁員？

大規模裁員，折射出大環境下網際網路企業的生存困境。而廣告收入負增長，是懸在它們頭頂的劍。

梳理多家網際網路上市企業财報發現，即使大力推進産品付費等，廣告收入仍是幾乎全部網際網路公司營收的最大來源。這并不是國内獨有的現象，如美國公司Mate(原Facebook)，廣告營收占比超九成。

新冠疫情影響下，廣告主普遍預算收縮，加之地産、教育等廣告投放量大的行業巨震不斷，進一步直接沖擊依賴廣告收入的網際網路企業。

所有網際網路公司都在面臨的是廣告市場規模增速放緩，業績增長承壓。QuestMobile釋出的《2021中國移動網際網路秋季大報告》顯示，第三季度中國網際網路廣告市場規模同比增長率下滑至9.5%，是近一年最低值。

綜合多家公司财報，傳統三巨頭BAT在第三季度的廣告營收在國内網際網路行業仍排名前三，而同比增長均為個位數：阿裡巴巴（717億元，3.4%），騰訊（225億元，5.36%），百度（211億元，4.2%）。廣告收入基數較小的企業，才能交出不錯的增長資料。愛奇藝（17億元，-9.8%）、汽車之家（4.3億元，-53.19%）、鬥魚（1.4億元，-30.49%）等公司下滑明顯。

在百億級别的陣營裡，快手第三季度的增速最為強勁，同比增長76.5%，而在目前廣告市場佔有率裡，快手占比僅為4%。十億級别裡，小米同比增長44.7%，不過廣告在小米營收占比僅占6%。

愛奇藝，作為國内頭部長視訊内容平台，其内容成本居高不下，版權采購、綜藝和網劇的制作成本近三年都維持在營收比重的70%左右，并一度超過90%。自2015年以來，愛奇藝不到七年的時間裡已累計虧損超400億元，今年前三季度淨虧損44億元。即使爆款綜藝頻出，也無法将它拖出盈利難的困局。愛奇藝的第四季度的營收預期并不理想，預計今年第四季度總營收在70.8億元至75.3億元之間，同比降低5%至同比增長1% 。

據記者了解，和外界的廣泛了解不同，一家公司被曝出的裁員比例并不完全是劃一條線去裁撤相應比例的在職員工，而是人力成本的縮減比例測算。也有的公司将Hire Count的名額也算入裁員總數裡，即裁架構，把原本未招滿的編制名額取消。一名主做網際網路行業的獵頭表示，确實有些公司的崗位這段時間說不招了。

“年底優化員工是正常操作。”一名網際網路人士表示，今年形勢不好，優化的比例高，劇烈的裁員現象另一方面則由業務調整引發，“整個部門被撤，要麼走人，要麼轉崗”。

“網際網路公司内部業務調整極為頻繁且迅速，即使在往常，業務調整帶來人員的流動也很普遍。”上述人士說。

而在這次大調整中，一個明顯特征是大量高工齡、高工資的員工被裁，他們在不同的公司的職稱為總監、組長等，被戲稱為“僞中層”。另一方面，大量基層員工才是被優化的主要組成部分。一家網際網路公司員工表示，頭部網際網路公司給所有員工提供了免費食堂，每天供應下午茶，租房有補貼，還有免費健身、理發等多種福利。人力成本高昂，可見縮減大批基層員工也能節省不少開支。

但在大的背景之外，裁員實際關系到的是每一個活生生的個體，“可能昨天還在聊業務，今天這個崗位就換了一個人。”

“準備回家躺平，度過一個失業的新年。”一位被裁員的網際網路年輕人說。

（應采訪對象要求，田露和陳程為化名）

（編輯：郝成 校對：張國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