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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低估的虎豹騎統帥:曹純生平小考

作者:吟風社

曹純是曹仁的弟弟,和曹操是從兄弟關系,曹仁和曹純的祖父曹褒是曹操的祖父曹騰的哥哥。曹純出生于建甯三年(170),比曹操小15歲,和郭嘉同年。曹操曾說荀攸等人和自己同輩,隻有郭嘉最為年少,那麼和郭嘉同年的曹純在從兄曹操眼裡其實也等同于是個小字輩了。

及薨,臨其喪,哀甚,謂荀攸等曰:“諸君年皆孤輩也,唯奉孝最少。天下事竟,欲以後事屬之,而中年夭折,命也夫!”
被低估的虎豹騎統帥:曹純生平小考

曹純

英雄記裡記載曹純在父親死後與兄長曹仁别居,并繼承了父親的财産。

純字子和。年十四而喪父,與同産兄仁别居。承父業,富於财,僮仆人客以百數,純綱紀督禦,不失其理,鄉裡鹹以為能。

以前看到這段記載時感到很不了解,以為兄弟二人有什麼過節,現在想來情況應該是這樣的:

在曹騰得勢後,其一門也跟着雞犬升天。曹褒當上了颍川太守,曹褒的兒子曹熾(曹仁和曹純的父親)官至侍中、長水校尉,另一個兒子曹胤官至谒者。除曹仁一家之外,曹操的另一位從弟曹洪的伯父曹鼎當上了尚書令,并提攜曹洪當上了蕲春長。曹家當時還攀上了外戚宋氏,曹操的從妹嫁給了濦強侯宋奇,宋奇和靈帝的宋皇後應當是兄妹或者姐弟關系,而曹操的這位從妹同時也是曹仁等人的從姐。

洪伯父鼎為尚書令,任洪為蕲春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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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仁

宋皇後被迎立于建甯四年(171),也就是曹純出生的第二年,曹操則是在三年後的熹平三年(174)被舉孝廉,當上了洛陽北部尉。在宋貴人被立為皇後時,上表的大臣裡排第二位的是尚書仆射鼎,此人應當就是後來當上尚書令的曹鼎。也就是說,曹操出仕時正是曹家權勢如日中天的時候。

建甯四年秋七月,司空來豔免。癸醜,立貴人宋氏為皇後。
年二十,舉孝廉為郎,除洛陽北部尉。
尚書令臣嚣、仆射臣鼎、尚書臣旭、臣乘、臣滂、臣谟、臣詣稽首言:伏惟陛下履乾則坤,動合陰陽。群臣大小鹹以長秋宮未定,遵舊依典,章表仍聞,曆時乃聽。令月吉日,以宋貴人為皇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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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

好景不長,光和元年(178),宋皇後一家被牽連進了渤海王劉悝的謀反案,宋皇後被廢,父親宋酆和幾位兄弟一同被殺。魏書記載曹操因受宋奇被殺一事牽連,免去了官職,連曹操這種小字輩的遠房親戚都被免官,那麼曹仁和曹純的父親曹熾以及曹洪的伯父曹鼎想必也不能幸免。

後無寵而居正位,後宮幸姬衆,共谮毀。初,中常侍王甫枉誅勃海王悝及妃宋氏,妃即後之姑也。甫恐後怨之,乃與太中大夫程阿共構言皇後挾左道祝詛,帝信之。光和元年,遂策收玺绶。後自緻暴室,以憂死。在位八年。父及兄弟并被誅。
太祖從妹夫濦強侯宋奇被誅,從坐免官。

宋皇後全家死于其他後宮以及中常侍王甫的誣陷,曹家屬于是鬥争的受害者,曹操再次被起用後在政治立場上堅定地反對起了宦官。另一方面,原本官居長水校尉的曹熾才三十九歲便英年早逝,英雄記裡記載曹熾去世時曹純隻有十四歲,也就是光和六年(183),而水經注裡則記載曹熾和弟弟曹胤都死于熹平六年(177),也就是宋皇後案的前一年,曹純這時隻有八歲。

後以能明古學,複征拜議郎。先是大将軍窦武、太傅陳蕃謀誅閹官,反為所害。太祖上書陳武等正直而見陷害,奸邪盈朝,善人壅塞,其言甚切。靈帝不能用。
墳北有其元子熾冢,冢東有碑,題雲,《漢故長水校尉曹君之碑》。曆太中大夫、司馬、長史、侍中,遷長水,年三十九卒,熹平六年造。
熾弟胤家,家東有碑,題雲:《漢谒者曹君之碑》,熹平六年立。

是以擺在曹仁和曹純兄弟面前的問題是,自己的家族以前很闊,但現在遭受了重大打擊,爸爸和叔叔也一起沒了。好在關系遠一點的從兄曹操能力不錯,又被起用了,他爹曹嵩也憑着養父曹騰的功勞當着大官,因而下一步肯定是要抱緊這兩父子的大腿重振家門。

被低估的虎豹騎統帥:曹純生平小考

曹騰

按理說這個擔子應該交到長子曹仁身上,曹仁比曹純大兩歲,按水經注是十歲,按英雄記是十六歲,并且是虛歲,差不多正處于中二少年的年齡。三國志記載曹仁“少好弓馬弋獵”、“少時不脩行檢”,活脫脫的二流子行徑,想靠他來重振家門肯定是沒戲。而曹純雖然年少,卻“綱紀督禦,不失其理”,還“好學問,敬愛學士”,得到了鄉裡鄉親的一緻好評。

個人猜測,大概是父親死後家裡的擔子太重,激發了少年曹仁的叛逆心理,是以才跑出去分居,而重振家門的責任便落在了更加年少的曹純身上。這讓我想起廬江太守陸康死後,衰敗的陸家不得不讓年僅十三歲的陸遜出來綱紀門戶,曹純和陸遜應該會有很多共同話題。在曹仁離家出走這段時間裡,曹操也辭官回家天天看書打獵過起了養生日子,說不定曹仁還會理直氣壯對家人說自己是在向曹操大哥學習。

遜少孤,随從祖廬江太守康在官。袁術與康有隙,将攻康,康遣遜及親戚還吳。遜年長於康子績數歲,為之綱紀門戶。
於是權臣專朝,貴戚橫恣。太祖不能違道取容。數數幹忤,恐為家禍,遂乞留宿衛。拜議郎,常讬疾病,辄告歸鄉裡;築室城外,春夏習讀書傳,秋冬弋獵,以自娛樂。

應該說曹純還是十分争氣的,中平四年(187),十八歲的曹純就靠着家族提攜當上了黃門侍郎,和從父曹嵩同朝為官,曹嵩當時剛剛買了個太尉來當。同一時間,曹仁帶着一群小弟在混社會,曹操一邊看書打獵一邊生下了曹丕。不知道曹仁後來尊奉法度時,想起年輕時的弟弟和自己,會不會感到一陣羞愧,但我想曹嵩當時對這幫不争氣的小子肯定是感到很頭疼的,望來望去身邊靠得住的居然是年齡最小的曹純。

年十八,為黃門侍郎。
十一月,太尉崔烈罷,大司農曹嵩為太尉。
後豪傑并起,仁亦陰結少年,得千馀人,周旋淮、泗之間。
文皇帝諱丕,字子桓,武帝太子也。中平四年冬,生于谯。
及長為将,嚴整奉法令,常置科於左右,案以從事。

曹純死于建安十五年(210),他去世時的官職很低,是以議郎的身份參軍事。關于這件事我專門做過研究,結論是曹操部下的宗室大部分其實并沒有很高的職位,甚至可能無職,例如赤壁之戰時夏侯淵隻是典軍校尉,曹仁和曹純都隻是議郎。但這并不能代表他們的真實地位,例如曹仁這個議郎是拒絕了太守任命後被授予的,目的是為了協助曹操打仗。

太祖平黃巾,迎天子都許,仁數有功,拜廣陽太守。太祖器其勇略,不使之郡,以議郎督騎。

從官職來判斷這些人的地位顯然是不夠準确的,隻要有需要,他們随時可以代理将軍職位,然後督領着一群宿将去打仗或者直接成為地方都督。例如打完赤壁之戰後,議郎曹仁馬上被任命為行征南将軍鎮守江陵。典軍校尉夏侯淵可以先後以行領軍和行征西護軍的身份統領蕩寇将軍張遼和橫野将軍徐晃等人。最誇張的是騎都尉曹休在漢中之戰可以指揮一群宿将,并在兩年後空降地方頂替了夏侯惇的職權。具體情況可以參考下文:從于禁假節钺窺探曹操後期将官制度

十四年,以淵為行領軍。太祖征孫權還,使淵督諸将擊廬江叛者雷緒,緒破,又行征西護軍,督徐晃擊太原賊,攻下二十馀屯,斬賊帥商曜,屠其城。從征韓遂等,戰於渭南。

曹純最可惜的地方在于他死在曹魏的都督制成形之前,是以官職永遠地停留在了議郎,但即便如此,他的戰功也足夠彪炳了。魏書記載曹操将手下最精銳的人馬組建成了虎豹騎,但對這支部隊的統帥該用誰犯了難,最後是曹純脫穎而出成為了虎豹督。等到曹純死後,大家問曹操選誰來頂替他,曹操說已經找不到像曹純這樣優秀的人才了,于是親自統領虎豹騎。

純所督虎豹騎,皆天下骁銳,或從百人将補之,太祖難其帥。純以選為督,撫循甚得人心。及卒,有司白選代,太祖曰:“純之比,何可複得!吾獨不中督邪?遂不選。”
被低估的虎豹騎統帥:曹純生平小考

史書記載曹休和曹真都擔任過虎豹騎的将領,他們二位很可能就是曹純一手帶出來的。曹純的虎豹騎在南皮斬下了袁譚的首級,在白狼山拿下了烏桓單于蹋頓,在長坂俘獲了劉備的兩個女兒,稱得上是戰功制造機。曹純去世的第二年,曹操率領虎豹騎在渭水大破馬超,如果曹純此時還在,就會上演一出曹純大戰馬超的戲碼了。

使與文帝同止,見待如子。常從征伐,使領虎豹騎宿衛。
太祖壯其鸷勇,使将虎豹騎。讨靈丘賊,拔之,封靈壽亭侯。
太祖善其言,遂急攻之,譚敗。純麾下騎斬譚首。
及北征三郡,純部騎獲單于踏頓。
從征荊州,追劉備於長坂,獲其二女辎重,收其散卒。
公乃與克日會戰,先以輕兵挑之,戰良久,乃縱虎騎夾擊,大破之,斬成宜、李堪等。遂、超等走涼州,楊秋奔安定,關中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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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豹騎

另外這裡扯一點題外話。很多人都以為蹋頓是被張遼所殺,武帝紀裡對這件事的記載是:

八月,登白狼山,卒與虜遇,衆甚盛。公車重在後,被甲者少,左右皆懼。公登高,望虜陳不整,乃縱兵擊之,使張遼為先鋒,虜衆大崩,斬蹋頓及名王已下,胡、漢降者二十馀萬口。

而張遼傳的記載則是:

從征袁尚於柳城,卒與虜遇,遼勸太祖戰,氣甚奮,太祖壯之,自以所持麾授遼。遂擊,大破之,斬單于蹋頓。

乍看上去好像是張遼斬了蹋頓,但曹純傳又記載是曹純的部下捕獲了蹋頓,這使得不少人以為張遼是曹純的部下,甚至是虎豹騎的成員。但如果細讀之後就會發現,雖然武帝紀和張遼傳都把張遼沖鋒和斬殺蹋頓寫在一起,但幾句話的主語是不同的,三國志從來就沒說是張遼斬殺了蹋頓。不得不感歎陳壽确實是位咬文嚼字的專家,很多時候不細讀都體會不出他想表達的真實含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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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頓

三國志裡的曹純傳很短,是以附傳的形式附在曹仁傳後面,僅182字,算上裴注裡的147字也才三百字出頭。這使得曹純并沒有留下很顯赫的名聲,在三國演義裡也被忽略。曆史人物的名氣很大程度上依賴官方宣傳,死得早的人就十分吃虧,例如任峻史渙都屬于曹操的心腹部下,地位和重要度不亞于諸曹諸夏侯,但由于死得太早,後人也不出衆,是以被當成了小角色。

典韋郭嘉算兩個例外,這二位是因為進了曹魏太廟,被官方大力宣傳,是以有了事迹留存。泰山群寇裡的孫觀和臧霸一樣得到了刺史和假節的權力,臧霸管徐州,孫觀管青州,死後還把刺史之位傳給了兒子孫毓。如果孫觀能晚死四年活到曹丕時期,多半會和曹休臧霸一起成為最早的幾個地方都督之一。

這種去世較早的重要将領,要麼留下簡短的事迹等待後人上去挖掘,要麼幹脆連具體事迹甚至姓名都沒留下,成為一團迷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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