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 殇》3 歸鄉

當小曼再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是傍晚，褐色的殘陽挂在天際，灑下幾道孱弱的光線，盛夏的夜總是來的很晚，當天上開始出現星星點點的時候。小曼才終于恍恍惚惚的明白，在自己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時候，此時，小曼的心如同這片天空一片死寂，也許，死亡的感覺不過如此。

回頭看看，偌大的農家小院裡空無一人，空氣凝固般的可怕，小曼此刻才明白，原來自己幻想中的一廂情願的愛情，不過是鏡中月，水中花，期待的那種“遇一人，遇一城，白首到老”的愛情，不過是自己的心中幻想。也許，這一切是要結束的時候了。

低頭看看自己潔白的衣服上的點點血迹，正如小曼心中的絕望，在慢慢的蔓延開來。

小曼漫無目的的走在大街上，任憑身後的汽車響着刺耳的喇叭，任憑在焦躁的夏夜，自己身上已經被汗水浸透，任憑絕望的淚水順着自己的臉頰滾落下來。打開手機，一遍一遍的翻着電話通訊錄，小曼找不到一個可以訴說的對象，她就一直那樣漫無目的的走着，走着……

小曼不知道自己将要走到什麼地方，又不知道自己的道路什麼時候是個頭，黑夜的孤單，白天的恐懼，對那個男人的絕望，如一張大大的蜘蛛網，束縛着小曼，纏得她透不過來氣。

電話鈴聲在這個時候響起，小曼拿起來手機，淚水充滿了眼眶，寬大的螢幕上，一個“家”字赫然入目，是母親，父親走後，隻有自己的老母親在老家守着空蕩蕩的院子，兒女們幾次要求老母親來到城市同住，老母親隻是簡單的一句話：“家在，你爹就在，我在，你爹就知道還有家在。”姊妹幾個也就任由着老母親了。老母親總是在晚上輪流給幾個孩子打電話，雖然隻是短短的幾句話，雖然重複的是昨天重複的對話内容，對于母親，對于孩子也就知足了。

小曼接通了電話，沒有說一句話，她在極力的控制自己，她害怕自己的狀态會讓遠在千裡之外的老母親擔心，雖然老母親在父親去世之前從小曼夫妻的眼神中隐隐約約的感受了到什麼。

“曼啊，你吃飯了沒有？”

……

沉默，小曼不知道如何對老母親說自己的現狀，是欺騙老母親說自己吃過飯了，還是說沒有吃飯？小曼無法張嘴，總感覺有東西在喉嚨裡面，淚水已經決堤……

“曼啊，是不是出什麼事情了，你說話啊！”

“媽~~~~~”

小曼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絲毫沒有顧忌街上來來往往路人的目光，小曼就一直那樣拿着手機，就那樣一直哭着。電話那頭的母親什麼話也沒有說，而是靜靜聽着小曼哭，這樣的哭聲持續了十幾分鐘，小曼才慢慢的平靜下來，在母親面前，小曼永遠是個孩子，不過這是個堅強的孩子。

“媽，他打我了，往死處打我了，我過不下去了~~~~”

“閨女，啥都别說了，回家吧，媽在，這個家永遠是你的。”母親出乎意料的平靜。

第二天，小曼坐上了回家的列車，沿途的一草一木都是那麼的熟悉，離家越近，故鄉的氣息就越熟悉，這裡有小曼的親人，有小曼的朋友，也有小曼熟悉的童年回憶，車窗外開始呈現出獨屬于家鄉的丘陵，小曼終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抽泣起來。當年大學畢業的時候，她是多麼決絕的離開自己的故鄉，離開那個她認為有着缺失童年的故鄉，她任性的結婚，她認為憑着自己的愛，可以組建一個幸福的家庭。如今傷痕累累的她，又回來了，當年的堅強已蕩然無存……

到家了，小曼看到，母親的腰又駝了，頭發白的更多了，從父親走了之後，老母親的精氣神一下子下去了好多。見到小曼，母親沖小曼笑笑。

“曼，回來了啊，媽給你做飯去。”

母親熟練的和面，放菜，烙餅……做的正是小曼從小到大最喜歡的菜餅，坐在院子中間的核桃樹下，小小的圓桌子上就圍着母女二人，小小的院子，被母親收拾的井井有條，透過客廳的門簾，小曼看到父親的遺像端端正正的擺放在高低櫃上，仿佛父親還在一樣。

小曼有點後悔，她感覺自己不應該回來，不應該讓老母親傷心，她應該找個安靜的，沒有人的地方像隻小動物一樣去舔舐自己的傷口，然後再強顔歡笑的站在人們面前，告訴大家：小曼，還是那個陽光的，愛笑的小曼。

但是可能嗎？小曼的心又開始揪着疼，不争氣的淚水啪嗒啪嗒的流下來，混落在飯碗中，小曼急忙端起飯碗往嘴裡灌飯，混着淚水的飯，是苦的。

“閨女，哭什麼。你媽難了一輩子了，什麼難沒有遇到過，你媽從來就沒有哭過！”

這是母親的真心話，家中姊妹六個，靠着父母種地一個個上了大學，孩子們沒有學費，母親沒有哭；家裡貧困，被街坊鄰居嘲笑，母親沒有哭；老父親查出癌症，母親沒有哭;老父親咽氣的時候，母親手忙腳亂的幫他穿壽衣，也沒有哭……

“你是我的閨女，你什麼樣我還不知道嗎？别怕，有媽呢，你爸不在了，我還說話算話，你是我生養的，我不能讓你糟蹋自己的身體，閨女，吃！”

母親又把一個卷好的菜餅放在小曼的手中。

鄉村的夜晚特别的安靜，安靜的隻能停到風吹樹葉的聲音，安靜的隻能聽到街上人匆匆的腳步聲……

身上的青紫一塊塊的呈現出來，腰部的傷痛使小曼直腰都困難，在床上一直躺着，老母親總是把飯菜端到床邊，看着小曼吃下去，小曼的心情在慢慢的好轉，她也考慮了很多，也該是做抉擇的時候了。

“滴滴”微信的提示音響個不停，小曼打開微信，心中顫栗不止，巨大的陰影蔓延開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