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手奢侈品交易并不算新興行業。早在十多年前，香港的奢侈品交易平台米蘭站就進入了國内市場，日本知名的中古店Brandoff也來到上海開店掘金，但彼時中國的二手消費市場還未成熟。
直至五六年前，網際網路帶起了一波垂直細分領域電商公司的熱潮。共享經濟大熱，二手奢侈品又搭乘共享經濟的快車迅速進入消費者的視野，2015年，中國二手奢侈品平台胖虎成立，2016年妃魚成立，2017年紅布林成立……
二手奢侈品市場，顯然是火爆的。疫情之下，二手奢侈品交易規模不降反增，上述二手奢侈品交易平台建立起了賣貨、回收、寄賣、鑒定等交易服務鍊條，正全速前進。
但是，這也是一個不斷“爆雷”的行業：被稱為“奢侈品電商第一股”的寺庫近日釋出年報，全年虧損7186.4萬元，負面新聞不斷。
一邊，二手奢侈品領域仿佛是一片藍海，人人都能掘得一桶金；另一邊，這個行業又像是凜冬将至。二手奢侈品市場，到底是風口，還是泡沫？
“二奢”向左，寺庫向右
靠二手閑置起家的奢侈品電商寺庫，堪稱二手奢侈品電商行業的“鼻祖”。在經曆将近十年的發展之後，于2017年9月在美國納斯達克上市，成為“中國奢侈品電商第一股”，那時的寺庫，可謂風光無兩。
然而，今年以來，寺庫的走向仿佛“變天”了：陸續被曝拖欠供應商貨款、拖欠員工工資、使用者訂單不發貨不退款、使用者寄售物品拿不回來。今年5月份，寺庫更是因未及時遞交年報被納斯達克警告。11月9日，寺庫的年報姗姗來遲，年報顯示，公司2020年營收60.20億元，同比降12%，淨利潤虧損7186.4萬元，同比由盈轉虧。
對于業績下滑，寺庫把原因歸咎于新冠肺炎疫情對供應鍊造成影響以及高端使用者可支配收入下降，總之，在寺庫看來，奢侈品的生意越來越不好做了。
但令人疑惑的是，咨詢機構貝恩釋出的資料，又是另一番光景：2020年全球奢侈品線上銷售比往年幾乎翻了一番，占奢侈品銷售總額的23%，預計2025年線上銷售管道的市場占比有望上升至30%以上；而中國消費者更是貢獻了全球奢侈品消費的三分之一，到2025年，中國或将超過歐洲，為奢侈品行業貢獻近一半的銷售額。從資料上來看，這是一個不容忽視的市場。
某國外奢侈品門店 新華社
寺庫，到底哪一步錯了？
“寺庫最早靠二手奢侈品起家，但之後進行了商業模式轉型，離‘二奢’這個行業越來越遠。”相關從業人員對記者表示。
确實，種種迹象表明，寺庫正在擺脫“二手”的标簽。去年，就有媒體爆出寺庫隐藏寄賣商品“二手”屬性，甚至以“二手”為關鍵詞在寺庫APP進行檢索時，隻能顯示具備“除二手煙”功能的空氣淨化器。如今，寺庫給自己的定位是“精緻生活方式平台”，在寺庫APP提供的官方介紹中，也絲毫未提及“二手”這一字眼。
奢侈品電商與二手奢侈品平台有什麼不同？
“寺庫做的是奢侈品的貿易，但目前新興的二手奢侈品平台主打零售模式。”相關從業人員解釋，比如買個玩具，客戶在獲得這個商品之前可能無法确認它的産地、拿貨商、真假，消費者與平台間資訊是不對稱的，這就是貿易模式，隻有單純地買進、賣出；而目前二手奢侈品平台走的其實是一條與線下中古店類似的路，鑒定真假、鑒别成色、定價、再通過展示賣出商品。與實體店不同的是，線上下店鋪顧客可以自行了解産品細節，而線上需要通過圖文、直播等方式來向觀衆進行展示商品的每一處細節，這種實際上做的是零售的生意。
歸根結底，寺庫與當今火爆的二手奢侈品電商走的其實是兩條路。
直播帶火“二奢”
由于受疫情影響，中國國民境外奢侈品消費大幅下降，通過閑置交易平台進行奢侈品消費成為了新的管道，而帶火二手奢侈品行業的，正是直播。
去年，上海商務委和文旅局出台多項措施，推動打造具有全國影響力的直播電商平台，各類“直播+”的經濟形态層出不窮，二手奢侈品就是其中脫穎而出的一種經濟形态。
“因為二手交易是建立在買賣雙方的信任基礎上，直播裡主播通過對商品的全方位展示與介紹，讓購買者更加直覺地感受到商品細節，進而更快作出購買決策。”妃魚創始人兼CEO黃世昌表示，如今直播在二手奢侈品電商平台中已經是“标配”。
甚至，線下門店也不想錯過這股熱潮。
二手奢侈品店Vintage Musevie曾因出現在電視劇《三十而已》裡而火了一把，但因為疫情原因，門店經營遭遇到不小的挑戰，聯合創始人謝冬泉開始思考線上對于門店的意義。“門店是品牌骨架的話，内容輸出、直播的參與就是品牌的血肉，賦予了門店新的靈魂。”謝冬泉說，通過參與電視劇拍攝、進行電商直播活動，Vintage Musevie的店鋪一度成為“網紅店”，有些顧客甚至叫不出店名，直接把這家店稱呼為“三十而已”。
不過，二手奢侈品不盡相同，這種“非标品”如何做直播？
“與傳統認知可能不太一樣，二手奢侈品這種高客單價、非标準化的品類更适合直播。”黃世昌表示，直播打造了一種主播帶着觀衆“逛街”的感覺，“二手奢侈品是偏向精神的消費更新，需要看見才能感受到。”從消費者的角度看，買家對于商品需要更直覺地觀看和專業的人員講解，直播顯然比圖文更有優勢；對賣家而言，直播帶動性更強，能夠成為拓展業務的新途徑。
二奢平台紛紛開啟直播模式
如今，妃魚在高峰期的一場直播能吸引近百萬觀衆，因為帶給觀衆的體驗感更強，能大幅提升轉化率以及複購率，資料顯示，直播模式客戶轉化率較圖文形式高2至3倍。
本月，艾瑞咨詢釋出了《2021中國閑置高端消費品零售行業研究報告》，報告顯示，二手奢侈品電商改變了過去傳統門店回收規模上的弱勢，但電商的圖文形式制約了消費者的興趣轉化路徑。2018年，直播這一業态在二手奢侈品行業快速滲透，拉動了行業快速發展，據測算，2020年，二手奢侈品市場規模超過500億元，預計2025年超過2000億元。
就這樣，幾乎是一夜之間，所有二手奢侈品平台都開始向直播進軍。
困境：難度信任關
風險與收益并存，這是資本市場中颠撲不破的真理。這句話，在二手奢侈品行業也同樣适用。
火熱的市場背後，前有寺庫的前車之鑒，後邊還有顧客信任不足、供應鍊建設等難題。
真與假，是消費者在二手奢侈品平台購物最為關注的問題。由于奢侈品本身制作工藝就十分複雜，且海外奢侈品通常具有特殊的防僞工藝，鑒定專業性要求高，一般消費者很難自己進行鑒定；而且，奢侈品流轉價值高，保價增值是其不同于一般消費品的主要特征，是以，仿冒商品很多。
破題的關鍵，是要引入第三方專業鑒定機構。
“為了引領二手奢侈品市場進一步正向、健康地發展，去年4月，中檢中奢中心向外界正式推出了奢侈品鑒定溯源防僞系統，可以在鑒定的基礎上，應用一物一碼專利防僞技術，相當于給每件奢侈品頒發了‘身份證’。”中檢集團奢侈品鑒定中心主任曹銳表示，溯源防僞系統不僅可為奢侈品驗明正身，在二手奢侈品經營平台，也為商家和消費者之間建立了信任的橋梁。
目前，中檢已經跟很多平台開展了合作，“消費者購買奢侈品的時候，盡量選擇有完善售後服務體系的平台，通過質檢機構的技術支援，能夠讓消費者得到更為完善的保障。”曹銳建議。
建立消費者的購買信心，是二手奢侈品行業面臨的挑戰，如今仍然任重道遠。
而解決信任問題之後，供應鍊建設則是二手奢侈品平台的“護城河”。
與一般消費品相比，二手奢侈品數量有限，這本身就是奢侈品牌為了維護品牌形象，所采取的限量生産政策，與工業經濟、批量生産的商品有明顯差異；而二手奢侈品更是“一物一況”，不同商品在使用情況、商品款式等細節上差異較大，很難進行标準化定價，導緻二手奢侈品商家營運效率和成本都面臨巨大壓力。是以，供應鍊能力的建設和非标品的規模化營運成為各二手奢侈品平台的重點布局。
從這一點上來看，各大二手奢侈品平台，給出的答案也相對多元。
以回收制起家的電商平台胖虎，在供應鍊端，采取了買斷模式，從線下為主的小型商家手中回收奢侈品，大量的庫存為标準化提供了基礎，并以此來打造爆品，提高交易量。在使用者端，胖虎推出奢侈品鑒定平台“鑒定神器”，并打通從“鑒定神器”到胖虎的引流鍊路，每月約有12萬至15萬單的鑒定量。
成立于2017年的紅布林，如今已經成為人氣頗高的二手奢侈品平台，其一方面為賣家一站式寄賣服務，運用常銷、直播等管道撬動消費者市場，另一方面，則為買家提供了完善的鑒定和售前、售後服務，将商品鑒定、新舊評級、基礎資訊以及定價等全方位處理，配合鑒定團隊，保障全流程驗真透明化。
妃魚重組供應鍊，通過SaaS（Software as a Service）系統連結商家、個人買賣使用者與平台，提升标準化能力來為整個行業的效率和流轉帶來便捷。如今，妃魚和超過5000家線下傳統商家合作，1000多家有着深度合作，并且開設了自營線下門店，目前已擁有超500萬中高端使用者。
“二手奢侈品交易的難度其實比一般消費品更高，涉及選品、鑒定、定價、倉配、售賣和售後等很多環節，隻有完成供應鍊标準化建設，實作商品格式化、智能化，提升交易和傳遞效率，縮短各環節時間，才能從整體上降低營運成本，構築好護城河。”黃世昌說。
走好循環之路
“二手奢侈品消費，展現的正是時下倡導環保的循環經濟。”黃世昌說，二手循環經濟開啟了産品新的生命周期輪回，延續了産品的使用價值，不僅環保，也會降低享受奢侈品時所帶來的經濟壓力。
近幾年，低碳經濟與綠色消費已漸成共識，各級政府部門對此也高度重視，陸續出台了一系列政策引導綠色消費發展。
今年2月，國務院釋出了《關于加快建立健全綠色低碳循環發展經濟體系的指導意見》，将規範發展閑置資源交易列入國家戰略；7月，國家發改委等多部門釋出了《“十四五”循環經濟發展規劃的通知》，鼓勵支援“網際網路+二手”模式，明确提出要完善二手商品流通法規，規範二手商品流通秩序和交易行為。通知的釋出，無疑将引導國内二手奢侈品交易平台朝着更标準化的方向發展。
8月份，上海市政府出台《上海市建設國際消費中心城市實施方案》，其中“倡導綠色低碳消費”被列為28項主要任務之一。各級政府倡導的支援綠色消費舉措，對閑置資源交易良性發展提供了極大的政策保障。
借着政策的東風，二手奢侈品市場發展勢頭也迅猛。今年5月，隻二拿到數千萬美元的C輪融資；6月，妃魚完成近3000萬美元B輪融資，胖虎奢侈品完成了近5000萬美元的C輪融資；9月，爆爆奢宣布完成A+輪1億人民币融資。
黃世昌認為，行業快速發展的同時，也有待進一步規範。從國外相關行業發展經驗來看，早在1947年，以從事品牌包等奢侈品典當、收購和銷售業務為主的日本閑置中古奢侈品店大黑屋成立，2009年全球二手時尚精品平台Vestiaire成立，2011年，美國二手奢侈品電商The Realreal成立。發展至今，都已經形成成熟的行業生态。而國内的二手奢侈品市場，如何建立起了完善一緻的行業标準、形成成熟的市場體系，還有較大的提升空間。
欄目主編：李晔 文字編輯：俱鶴飛 題圖來源：受訪者供圖
來源：作者：俱鶴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