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傑和江德福出身不同,他們的親戚也大不相同。

江德福出身農村,他的親戚是一群淳樸的有點過頭的農民,而安傑的親戚普遍是受過教育的城裡人,兩者在為人處世上有很大差異。
安傑的親戚來島上時總是大包小包地帶東西,而江德福的親戚在得知他當了大官後,便絡繹不絕地來他家吃“大盤子”。
面對完全不同的親戚,安傑的處理方式自然也不同,面對城裡親戚時她周到熱情,面對農村親戚時她不吵不鬧也不笑,隻是把吃喝準備好,其餘時間大多是冷眼旁觀。
乍看安傑對待農村親戚是冷漠的是無情的,細細想來才發覺,安傑的冷漠無情裡藏着大智慧!
安傑本身也是有工作的,但随軍來到島上後,安傑所有專業技能都派不上用場,隻能一個接一個的生孩子,養家的重擔全都落到江德福身上,也幸好那個年代軍官的待遇很好,江德福這樣的進階軍官根本不用為生活發愁,是以安傑一家九口人的日子過得有滋有味。
當江德福的農村親戚如蝗蟲一般湧入島上時,安傑在吃喝上從不吝啬,隻是也不同他們講話,多數是冷着一張臉冷眼旁觀這一切。
安傑看似冷漠無情,實則是以靜制動。
從某些方面來說她和這些農村親戚一樣,都是不賺工資吃白飯的人,是以她不能對自己的同類發表任何意見,至少當面發表意見實在是不明智。
是以她采用冷處理的方法,來應對這些親戚,親戚吃飯像打仗她不說、親戚吃飯吧唧嘴她不說、親戚走時順些香皂毛巾她也不說,倒是江德福跨入文明生活多年,竟有些無法接受農村親戚的陋習。
江德福這輩子處處被安傑管制,在農村時的壞習慣早已随着安傑的影響慢慢改正,但他唯一與安傑抗衡的就是“吃飯時吧唧嘴”這個行為,結婚十幾年不管安傑怎麼諷刺他,他都沒改。
倒是農村親戚的來訪,改變了這個毛病。
原著中寫道:
他們吃飯的架勢跟我的父親很相似,那托着碗底的左手,那橫腰掐住筷子的右手,跟我父親簡直是一個模子倒出來的。隻不過他們比我父親吃得兇猛,還比我父親多了種迫不及待。 那頻頻出擊的筷子,那把盤盤碗碗翻個底朝天的勁頭,讓同在一個飯桌上的我們很難适應和接受。我們把目光一齊壓向父親,父親的頭在這一束束的目光下一寸寸矮了下去。父親把臉探進碗裡,像鴕鳥把頭埋進沙漠裡。父親放松了咬肌,細嚼慢咽,嘴裡的吧嗒聲忽然聽不見了。
安傑對待親戚冷處理的政策成功把江德福推到了感同身受的第一線,江德福切實感受到了農村親戚的壞習慣、感受到了兒女對這些壞習慣的質疑,他的頭越埋越低,他的心理防線也越來越脆弱。
最終他實在無法忍受這些農村親戚,便給老家的侄子寫信,不知這侄子用了什麼方法,以後登門的農村親戚少多了。
安傑這招實在是高,她用冷漠把農村親戚帶來的壓力轉嫁到丈夫身上,她隻要慢慢等待,等這點鄉情被蝗蟲般的親戚吃沒搬空,等丈夫忍無可忍,自然會親自出手解決這些問題。
這樣她不僅沒傷到丈夫臉面,又保住了自己的高高在上的姿态。
安傑是一個挑剔的高高在上的人,而且這種姿态貫穿了她的一生。
她之是以在丈夫農村親戚面前選擇沉默,一方面是她不想丢了面子,另一方面則是她這種小小的犧牲能換來更大的收益。
丈夫的親戚來頂多白吃幾頓飯,偷拿點香皂毛巾什麼的小物件,而她的哥哥姐姐來,拿走的東西可比這貴重多了。
安泰和安心每次到島上來都大包小包地拿很多東西,吃的穿的用得一應俱全,走時則隻帶着幾件随身衣物,這樣重裝而來輕裝而去,讓江德福一家都感到難為情。
安心和安泰雖然沒帶走什麼,但他們的孩子,隻要不是體檢嚴重不合格的,都被安排到部隊或工農兵大學,在那個年代,這樣的去處可比大包小包的東西珍貴多了。
正是安傑的親戚得到的太多,是以安傑縱使再心存不滿也留下三分餘地。一分敬自己的高傲、一分敬丈夫幫助、再留一分是夫妻多年的情面。
乍看安傑對待農村親戚的做法實在是冷漠無情,但我們若是置身其中,卻未必有她做得好,她雖生來傲慢,但在處理人情世故上她有自己的邏輯。她清晰明白自己在這個家的位置,不該說的她不說;她深谙為人處世之道,不該自己做的事就暫時忍耐;她更懂得權衡利弊,自己親戚得到的好處絕不是農村親戚吃幾頓飯能比的。
書中安傑沒有完美的人設,但看她為人處世的方法,你卻不能說她錯,甚至還要要向她學習:看清自己的角色、找到問題的源頭然後再權衡利弊妥善處理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