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八落的日子

就像現在這樣不冷不熱的天氣，柳樹剛長出嫩嫩的小芽，柔和的日光下擺着微風，漫無目的，有些飛鳥從天上劃過，它們引吭高歌的鳴聲再次告訴挨過一整個寒冷季節的人們——春天來了！

這是祖國大西部的一座小鎮，小的步行十幾分鐘就可以從鎮子的最北邊走到最南邊，每天清晨伴随着微光升起，所有的事情也便井然有序的拉開序幕，大到鎮長微服私訪，小到鎮上某一個不知名的角落裡某些小動物殷勤的勞作。

我愛這裡，不論小城再怎樣翻天覆地，我始終記得它原有的面貌，那些我們共同擁有過的歲月，像翺翔在藍天的白鴿，純潔的一塵不染！

在我上學的人生裡遇見了一男一女，我們一起蹲在馬路邊吃過烤蕃薯，一起偷過樓梯道裡的啤酒瓶，一起跳進初夏的河水裡瘋狂的大笑。

我和小五曾經坐在安心的左右兩邊，小五突然坐起身嬉笑的問安心，以後你準備嫁給我倆誰呢？我聽的哈哈大笑，安心也随着我笑起來，誇張的說道，你倆誰能像普希金我就嫁給誰？

寫情詩啊!

是決鬥，笨蛋！在我還在糾結普希金和決鬥有什麼關系時小五已經像老虎一樣撲在我的身上，試圖将我摔倒！

肖鵬，兩點之間為啥直線最短？

數學老師這樣問我的時候我正在夢周公，口水流了一桌子，别說讓我回答專業問題，就是問我父親叫啥我估計都得想一會！

當然最好的方法就是别說話，保持沉默！還有，擦掉自己惡心的口水！

老師急了，當然這也是她一貫的作風，呲着牙咧開嘴從頭批到尾，最後由衷的感慨一句說道，就中考了，你不學習怎麼辦呢？以後你咋對的起……

我始終保持沉默，看着前方坐的安心，她正抿着嘴對着我偷笑，幸災樂禍的樣子讓我恨不得在她粉嫩的臉蛋上擰上兩個疙瘩！

老師，我會！

小五唰的站起來眼睛囧囧有神的看着老師！

老師終于不罵我了，也不拿我說事了，她異常贊賞的看着小五說道，好好好，還是有好學生的嘛，那你說吧！

小五清了清嗓子看着我突然嘿嘿一笑說道，老師，我用舉例法回答！

行，你說！

拿一個肉包子扔在狗前方，請問狗是沿着直線跑過去還是繞倆圈再過去？

全班同學包括我在内全都哈哈大笑，有一個笑的竟然從闆凳上溜了下去發出哐當一聲！

老師再也受不了了，她憤怒得指着小五又看向我說道，今天放學你倆打掃衛生，掃不完清潔區和教室今天就别回了！

她怒氣沖沖的樣子完全不像一個老師，更像一個被階級敵人糟蹋至極的婦人，那麼令人發指，我對她的影響從沒好過，直到很久以後我對她仍然是那種感覺，根本不配當一個老師！

掃教室還簡單些，但掃清潔區就難了，那麼大的操場我和小五扛着掃把，來回的掃着，要不是惡毒的婦人看着我倆，鬼才在那掃呢！

小五，你今天瘋啦？

我就特看不慣她那副高高在上的屌樣子，還老師呢！小五猛地掃向地面，那些沸沸揚揚的塵土便洋洋灑灑的飄了起來！

就在我和小五議論這位惡毒的婦人怎樣狠毒的時候圍牆的一邊便扔過來兩個面包還有兩瓶水，當然不用想都是安心扔過來的，趁着那位惡毒的婦人正在打電話小五踩在我的背上爬在牆上，對着安心嘿嘿傻笑！

我在底下被踩的滿頭大汗，猛的聽到那位惡毒的婦人大喊一聲，你倆幹啥？

我的腿一抖，伴随着小五一句，卧槽你大爺！便是重重的一聲悶響摔在地上！

為了報複那位惡毒的婦人，我和小五紮過她的自行車帶，在她坐的闆凳上塗過強力膠，甚至抓了一條草蛇放進她精美的包包裡，當然她從來也不知道這是我和小五幹的，我們總覺得這樣的教訓會讓她知道自己收斂自己，可她卻像着了魔一樣，變本加厲的針對着她看不慣的任何一個學生！

當安心第一次站在我面前對我說道，鵬，我可能喜歡上你了！那個時候我還不能完全的了解可能喜歡和喜歡之間的差別，倆人之間的氣氛多少有些尴尬，安心看着我，我看着她，愣了半天我說道，放學請你吃涮菜吧！

女人也許總比男人在感情方面過于成熟，我的确真心實意的邀請她吃門口的涮菜，但安心明顯不太樂意，瞪着大眼睛對我鄙視的說道，白癡！

當我們都長大的時候我終于了解安心對我說的那句白癡是多麼正确，給我一個重來的機會也許她現在已經給我生了幾個娃娃了吧！

安心對于我的感情滲透我總覺得無所謂，但我卻從不讓小五知道，三個人在一起的時候總是不着邊際的幹着任何能想到的事情！

我很想不通一個問題，就是那位可惡的老師她咋一夜睡起來就成了教育主任啦？這件事對于我們來說似乎超過了中國申辦奧運成功，我雖然不愛學習，更懶得去問誰是學校上司，但我就是不能想通這位可惡的婦人怎麼就能當上司呢？我覺得我們的國文老師，那位整天騎着破二八，穿着一雙回力運動鞋，上課之前喝兩口小酒的男教師都比他強！

當那位可惡的婦人又一次站上講台，她的眼神都有變化了，比以前更亮，比以前更黑了，站在講台上對着我們趾高氣昂地說道，你們其中一些不學無術的，我遲早把你們和認真學習的同學分開，不能一個老鼠害了一鍋湯！

九年義務教育中最令我興奮的就是體檢，不是為了身體好，而是為了不上課，别的同學最多一節課時間體檢完，我和小五帶着安心就要體檢一早上。而體檢中最令我和小五興奮的便是看着醫生替安心紮手指，安心表現的越是疼痛，我和小五越是高興，完全成反比。直到安心被紮的哭了我倆才有所收斂，但心裡還是挺竊喜！

也就在體檢的那天，趁着安心不在身邊，小五突然很莊重的拍着我的肩膀說道，兄弟，我愛安心！

這話安心也給我說過，隻不過語氣方式不對，安心用的可能喜歡，小五用的愛！

人的感情真複雜就在小五說出來的一瞬間我似乎有一種從天上掉在地上的感覺，失重了！

當安心拿着體檢單子，一蹦一跳的向我倆跑來的時候，我用那個年紀最深沉的口氣告訴小五，祝你成功！

好兄弟！小五拍着我的肩膀！

那個懵懂的年紀總是沒法想到未來道路上的一切，如果人有早知道，誰還會犯錯呢？

當小五第一次單獨在夜晚走向安心家，并非常勇敢的告訴面前穿着海綿寶寶睡衣的安心我愛你時原本純真的友誼瞬間凋零，像風一樣吹的七零八落！

小五在給我描述他向安心告白後安心的臉突然就平靜了。我說，那是她沒法接受！小五說，我知道，電視上都這麼演的，此時無聲勝有聲，一個擁抱就足夠！

你真抱了？我疑惑的問！

真的啊！不過……

啥？

我手掌開的同時安心說了句髒話！

靠！

靠？

嗯！

從那天開始安心便有意躲着小五，上課下課都不正眼看小五，他急了，索性一咬牙早晨五點半月亮還在天上挂着便蹲在安心家樓下，背着書包手裡還捧着一朵玫瑰花，有晨練的大爺從小五身邊跑過，似笑非笑的看着小五，不知道他們是怎樣想的！

小五的舉動無疑讓安心更加煩惱，第一天因為沒注意到小五是以一起去學校，第二天出門前先爬視窗看，果然小五依然背着書包手捧玫瑰等着安心！

安心急了，一跺腳書包往床上一扔躺那便不動了，安心的媽媽生氣的問安心，你幹啥？

安心蹲在被子裡捂着頭大喊，大姨媽來了！

我覺得小五再怎樣追安心都不應該在可惡的婦人課上給安心遞紙條，當小五把自己寫的感人肺腑的表白情書折成紙鶴頭轉向安心嘴掘成公雞一樣發出piu piu piu……的時候那位惡毒的婦人向躺在草地裡的毒蛇被人踩上七寸一樣的吐出猩紅的信子盯着小五！

全班寂靜了，所有人的目光全看向小五， 安心也看着小五，有人高興，有人擔心，但終歸到底是要看那位惡毒的婦人如何處置小五！

當她拿着小五的情書在全班讀的津津有味的時候，我記得安心用胳膊捂着頭趴在桌子上，哭沒哭不确定，但小五是哭了，并且是嚎啕大哭，大家沒有一個人笑，張開耳朵聽着婦人的念叨，小五的哭聲，眼睛盯着安心顫抖的背影！

那之後三天小五和安心都沒有來上學，我作為她倆的好朋友分别去了兩個人的家，看安心的時候她正蹲在床上哭，我想對她說啥，又不知道從何說起，幹脆任她哭，我隻坐在她旁邊給她遞抽紙！客廳裡我聽到安心的母親大聲的怒斥着那位惡婦人，安心的父親不停的勸着她的母親，絮絮叨叨！

我站起來對安心說道，我該走了！

安心哭着說道，你不給我說點啥嘛？

随便吧！她哽咽着！

你抽紙完了，明天我給你買來！

安心哭的更厲害了！

女孩終歸是個女孩，外表堅強内心卻軟的像塊水豆腐！但小五就不一樣了，按他在課堂上哭的那樣子這會最少也應該哭的稀裡嘩啦才對！但當我看到他的時候我吃驚了，他穿着一條超人褲衩，捧着半個西瓜，把身體擺成一個太字睡在他家吊扇的正底下，看見我來了忙把他吃的剩下一半的西瓜遞給我！

我擺擺手，真惡心！

當我看到小五的時候我多少有些生氣，畢竟沒他這樣惹事安心也不可能受那麼大委屈呀，不說小五應該為此事負荊請罪，至少他應該表現的稍微有些内疚才是！

你怎麼一點也無所謂的樣子？我問小五！

啥無所謂，我在家整整想了一天一夜！

你想啥？

他猛吃一口西瓜說道，我覺得我追安心的力度還不夠！他斬釘截鐵的說！

還不夠？他這樣的說法讓我很吃驚！

嗯！主要是不夠浪漫！

浪漫？

嗯，不浪漫！

從小五家出來的時候我覺得小五變了，他有了很多自以為是的想法，雖然不知道對錯！

星期一升起國旗奏響國歌的一刹那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向國旗，那也可能是最無聊的時候幹的最有意義的一件事，音樂完的一秒鐘國旗能正好停在頂部嗎？

就在我們都用心看國旗的時候一聲刺耳的叫罵聲便傳了進來！

我們的前方安心的母親和那位惡毒的婦人幾乎扭打在一起，圍上去的老師拉都拉不住！至于他們在叫罵什麼誰也不知道，因為有人把國歌的聲音放大了一倍！

那是七月的夏天，小鎮上沸沸揚揚，擡頭望向天空扇着翅膀的白鴿飛向遠方，劃過氣流的聲音像一段交織紛雜的交響樂嘩嘩做響！

我問過安心，為什麼你死活都不願意同意和小五待在一起？

她不言語，我知道，也許她真是愛我的，而我卻拒絕了她，那她便去拒絕了小五！

那個時候我看着她，溫柔的問她，安心，你還愛我嗎？

她突然就笑了，哈哈大笑！我不知道安心為什麼會這樣大笑，直到最後我都不知道，等到我們慢慢長大我似乎才明白，有些友誼本該隻能是友誼，不能越界的！

期末考試的那天小五沒有來，我很擔心他，看着坐在我前面的安心我似乎覺得變的不光是小五，還有面前這個冷漠的背影，曾經我們天真而又純潔的友誼去了哪了？那麼多歡聲笑語，那麼多年一起風風雨雨卻抵不過一次越界的愛情！

安心！我在後面叫着她！

嗯？她轉過頭！

無論如何我們還是朋友吧！我看着安心！

安心笑了，用力的向我點點頭！

直到考試鈴聲響起小五依然沒有來，同學都在做題，惡毒的婦人戴着眼睛穿梭在走廊上盯着每一個埋頭苦幹的學生，哪怕一個摳鼻子的小動作似乎都無法逃過他的眼睛！

我突然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感，對于她，我和小五還有安心似乎像一隻任其宰割的綿羊，可這一切的一切又是為什麼呢？

小五來了！

并且是在我們考試進行到一半時來的，我們坐在教室，聽得小五在樓底下大喊，安心，安心，我愛你！

長大以後我偶然看到過一句話，上面寫着，人這一輩子至少為愛瘋狂一次！

小五做到了，我沒有！

當小五在樓底下喊到第三聲的時候安心突然站起來便走了出去，我跟在安心後面，監考老師沖過來拉住我的衣領以指令的口吻警告我坐回去，我懶得理他，一把推開他跟着安心走了出去！

有膽大調皮的學生也都從教室走出來，趴在走廊上看着安心看着小五，嘻嘻哈哈！

小五像往常等安心一樣，背着書包手裡捧着玫瑰，他看到安心的第一瞬間便單膝跪地對着安心大喊，安心，我就知道你會出來的！

走廊上那位惡毒的婦人突然跑過來，指着所有趴在走廊的學生感到，三秒鐘不進去，我絕對把你開除了！

她的話真管用，除了安心和我還有小五其餘的全進去了！

我本想拉着安心進去，但安心卻死死的盯着小五，眼裡的樣子那裡還有我們曾經的友誼？随時似乎都能噴出火吞滅所有的一切！

惡毒的婦人試圖拉我和安心，我卯足了勁拽着扶手不進去，安心和我一樣，但似乎又不一樣，她哭了，淚流滿面的對着小五大喊，我再也不想見到你了！

四五年前前的夏天，和現在一樣我和小五帶着安心一起跑到小城的火車站，那個時候天真熱，三個小孩手裡舉着冰棍，你舔一口我的，我舔一口你的，看着人流湧動的車站，我們曾發誓一輩子待在一起！

歲月走的太快了，我一直這麼覺得！

安心轉校了，并且沒告訴任何一個人，小五去安心家找過一次，開門的卻是另一戶主人！安心走了，正如她說的，再也不想看到小五，當然我也再見不到安心了！

發通知書的那天我們分班了，那位惡毒的婦人也的的确确的大刀闊斧分了班裡，全年級前100名放在兩個班，學習在中遊的放在一起，差生全編在一起，我和小五毫不例外的分到了最差的班級，我是不學習的，但我考試的成績在新組建的班裡還是前幾名！

我聽過别人說，那位惡毒的婦人當着全小鎮學校老師面前做報告，用各種論證手段來描述她這樣的措施是多麼的正确！

那個時候對于怎樣的分班我已經沒了多少興趣，雖然安心的離開與小五有着很大的關系，但我依然不恨小五，沒有原因！

小五告訴我總有一天他一定會找到安心，并且讓安心嫁給她！

我轉學的那天小五像突然間長大了一樣，他拍着我的肩膀說道，是兄弟的就别忘了我！

我向他笑笑，卻多了一些淡淡的憂傷！像十月的秋風！

我蹲級了，這是家人的決定，我也很同意家人的想法，重頭再來，我相信這會是一個新的開始，一切都将是嶄新的！

我從沒想過那樣的離别是永遠的，但他卻的的确确的發生了！我轉走後一個學期小五的父親帶着小五便回了故鄉，他走的匆匆忙忙，隻讓一位同學給我帶了句，我走了！就連他的家鄉在哪我都不知道！我突然覺得這座小城特别的陌生，一種前所未有的迷茫便湧上心頭，是我們在成長中背叛了它還是它抛棄了我們？說不清道不明！ 那些發生過的以及沒發生的始終盤旋在小城的上空揮之不去！

好多年後我都沒再見過小五，卻在意外的在上班路上見過安心，那是小城的早晨，安心似乎才睡起，她變了，長頭發變成了短頭發，濃濃的妝扮嘴裡叼着一根煙，她的右手牽着一個孩子。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她的的确确就是安心！就是那個讓小五魂牽夢繞的安心，就是那個曾經和我們站在一起吃着冰棍的安心！

我不知道小五看到今天的安心他會怎樣？也許他會和我一樣感到吃驚！也許他隻會笑笑！

也許想念不一定還帶着愛戀，更多的隻是對已逝歲月的一種懷念，當那些年那些人再有幸相遇，也許我們真的如歌裡唱的一樣，隻是說一句——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