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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建家園,暗流湧動,反攻倒算——長篇曆史小說《沽河》節選

重建家園,暗流湧動,反攻倒算——長篇曆史小說《沽河》節選

秋風送爽,立秋已經十多天,早晚的天氣很涼,沽河河畔涼風習習,很多人家裡隻有一條褲子,平時誰出門誰穿。

王春華、蔡連長先動員戰士們捐衣服、捐鞋,尤其是多捐繳獲的褲子。戰士們甯可自己身上冷,都踴躍打開背包把平時發的、繳獲的舍不得穿的衣物拿了出來,捐給這些可憐的沽河老百姓。

古玉玺不敢怠慢,也主動捐出家裡多餘的衣物。

男女老少穿着不合體的衣服走出家門,總算第一次能看見一家人能同時、完整出現在街頭。

幾天功夫,河西的圍牆被扒掉,四周的壕溝也被填平,八路軍戰士還沽河上用石頭壘橋墩、用木頭做梁,鋪上樹枝、棒稭稈和泥土,搭了一座簡易過河橋。

日本人被趕跑了,沽河兩岸溝溝岔岔小山村裡,人來人往恢複了生機,大夥都忙着重建家園。

老房子都被日本人扒了,無家可歸沒房子住,隻能先搬進山洞、搭個窩棚或者挖個土窯。

菜樹溝十幾戶人家,挨着黒萬富的宅子在河東蓋起新房安家。蔡連長帶着八路軍戰士們抓緊時間争取在接到指令前,幫助這些住在溝溝岔岔裡的村民把新房主體先拿下來,不至于讓大家冬天到來時挨餓再受凍。

五個被抓到東北修鐵路的人,一路讨飯回到了沽河。被抓走時還都是壯勞力,菜樹溝的黑登财回到家時骨瘦如柴,已經瘦得沒有人樣,河西的周文祥少了一隻腳走路隻能柱着棍子,變成了下肢殘廢。

大夥兒苦口婆心誰也拗不過于青洞,隻能尊重他的選擇,蔡連長讓戰士們在原來土窯門口蓋上三間簡易房子。

王春華帶着黑登明沽河上下跑,忙着建立基層政權。

日子太平了,黒萬富和黑氏坐在炕上盤算以後的日子。

老大黑登春今年已經二十五歲,按年齡在沽河早應該是幾個孩子的爹了,現在日本人被趕跑了,黑萬富第一件事是抓緊給已經解甲歸田的大兒子黑登春完婚。

黑萬富在日本人沒“集圍子”之前,就托媒人給兒子訂好八道河劉家的姑娘劉春香,搬進圍子河東的院子給封了,圍子裡連個像樣的土炕都沒有,一來二去婚事就拖到現在。

老二黑登禮今年也二十二歲、老三黑登明今年虛歲二十一,老四黑登祥今年二十,四個小子都過了該娶媳婦年齡,就連老五黑登海今年都十八了,也到了娶媳婦年齡。

兩口子這麼一盤算,黑氏深深談了一口氣:“唉!這一轉眼孩子都長大了,還得蓋房呀!都娶上媳婦往哪住呀?再說哪弄那麼多錢去?”

“我多虧多個心眼兒,把老大發的滿洲國票子和老三拿回來的蒙疆币都托人換成大洋,日本人一垮台他們的紙票子現在成了擦屁股紙!”黒萬富一旁說道“咱家現在攢了幾塊大洋了?”

“老三這趟回來又拿回來三塊,連攢的加一堆有十八塊,都放瓦罐埋起來了。訂媳婦錢咋也夠了,将來娶媳婦、蓋房子肯定不夠撚,添丁進口哪找這麼多人吃的糧食去?”

“走一步說一步,娶回來一個算一個,孩子們都大了成了壯勞力,隻要身體壯實咱還愁找不着媳婦、找不着飯吃?”

“話是那麼說,咋這窮地方誰願意嫁過來?再說,我就擔心老二那身體,幹點兒重活兒就喘,知根知底的誰樂意嫁他?”

“嗨,老婆子我倒是想起一個好主意,你看行不?”黒萬富好像被黑氏提醒了,眼睛一亮說道:“斧子家二丫頭今年都二十三了吧?不是沒嫁出去嗎?你回頭回趟娘家商商量量,二丫頭雖然腿腳不好模樣不賴,再說你親侄女給你當兒媳婦,老了不是也能指上嗎?”

“死老頭子就你靈,我早想到了,不是怕你們黑家嫌棄、怕村裡人笑話嗎?”

“姑娘做婆兩全其美,你抽空問問老二樂意不?他如果樂意你抽空回趟娘家,咱連媒人錢都省了。”

“你拉倒吧!就你會算賬,好歹我侄女也是大閨女,該給的你一個不能少。嫁你們黑家給你們生八個孩子,我都後悔了!”黑氏邊說邊用煙鍋頭敲窗台。說起娘家黑氏的眼淚止不住又吧嗒、吧嗒掉“我爹要活着就好了,他還能替咱們拿拿主意。”

黑氏的父親也就是張木匠會手,藝給日本人修完飛機場又接着給日本人修炮樓,沒日沒夜幹活兒被活活累死。

黑氏讓騎上毛驢,二兒子黑登禮拉着缰繩,跑了一趟二道河娘家,沒費什麼事,二兒子的婚事就說好了。

黒萬富找人擇好日子,跑沽河口買了一頭豬、兩壇子白酒和一大包粉條,開始給大兒子張羅農曆八月十六的婚事。

韓福昌帶着一行人以“第五縱隊中将司令”身份回到大臯時,帶着女人和孩子一路耽擱,結果來晚了一步。

原來,他秘密發展的手下僞滿洲軍五旅副官張西虎,趁着旅長去承德還沒回來,就在日本人宣布投降的當天,他自封“國民黨地下先遣軍司令”押了豐康境内所有日籍官員和家屬。張西虎坐鎮臨時“軍政聯絡部”拒絕向先期到達的八路軍北進支隊投降,焦急的等待正在趕往豐康的韓福昌接收。

張西虎左等右等也不見韓福昌這個大司令,蘇、蒙紅軍先到一步到了豐康,将日僞軍警全部繳械,逮捕了漢奸張西虎,解散了“軍政聯絡部”,扣押的日本人被送到承德。

韓福昌到豐康當接收大員的夢落空,大臯城裡到處是蘇蒙聯軍和八路軍,他隻好轉道去沽河的東柳找他的“第三支隊”司令李仕祿。

一路上他封官許願,用各種手段招募僞軍警散兵、流寇、慣匪、地痞等大大小小的 “夥會兒”擴充實力,到了東柳他的“第五縱隊”已經擴充到三百多人。

韓福昌征了五輛馬車、三輛毛驢車,帶着大隊人馬趕到秀水灣時,太陽快要落山。

李家大院占地四、五畝一碼的青磚大瓦房、三進院,門前兩側半丈多高的石獅子,比古家大院還要氣派。

沒進李家大院,就聽見屋子裡吆五喝六、吵吵嚷嚷,李仕祿、張德成、張紅順、孫富财、辛桂林,還有千家莊大财主白殿臣,景陽大财主周文武等,十幾人正圍在一起正喝大酒,大門口還站着兩個背槍站崗的。

古金貴大聲呵斥兩個站崗的:“韓總司令駕到,還不趕緊讓李仕祿出來迎接!”邊說邊說跑進院子,大聲吆喝“李叔,快出來!韓總司令到了!”

兩個站崗的跑上前,把換好中将制服的韓福昌扶下了馬車,他整理一下衣服撣撣身上的塵土,又轉身把打扮得雍容華貴的彭柳蔭扶下馬車。

李仕祿一幫人聽說總司令駕到,趕緊放下酒杯跑出院子迎接,韓福昌穿着嶄新筆挺的中将服站在馬車旁邊,挺着胸脯昂着頭一副器宇軒昂的架勢。

李仕祿忙上去敬禮“屬下李仕祿歡迎總司令!”接着挨個介紹身後跟出的一幫人。

張紅順、孫富财和張德成三個都認識古金貴,也聽說了古金貴在京城高利貸敗家的事,上前“三少爺、三少爺”的套近乎,沒敢提古家老爺子古玉玺,古金貴裝作沒事人一樣,也沒敢問河西家裡情況。

衆人的目光都被韓福昌身後光鮮亮麗的女人和小女孩吸引住了,沽河從來沒見過如此打扮、如此鮮亮的女人,就像春天地裡唯一盛開的一朵大煙花,旁邊還伴着一朵含苞欲放的花骨朵。

張紅順和孫福财天天在古家進進出出,都見過河西古家牆上挂的相片。

張紅順悄悄跟孫福财說:“這女的咋這麼像古玉玺京城的二兒媳婦?”孫富财恍然大悟“哦,我可知道古家二少爺為哭瞎了!”“為啥?”“還為啥,這麼漂亮的媳婦肯定是讓小叔子古金貴拐跑氣瞎的呗!”“别胡說,你沒看見那女的總跟在韓總司令身後嘛!那個小丫頭肯定就是古玉玺的小孫女!”到底咋回事他倆也糊塗了。

張紅順把跟孫福财拉到一邊小聲說:“哥,咱倆趕緊給古玉玺報個信去吧!”孫福财鼻子哼了一聲說道:“你傻呀!韓總司令多大的官,靠上他咱倆就走鴻運了,古玉玺算球?多管閑事讓總司令知道,還不把咱倆崩喽!”

衆人落座後,李仕祿又重新擺酒給韓總司令接風洗塵。

韓福昌介紹了他身邊的副總司令、參謀長、副官和軍需處長和第一支隊、第二支隊司令,李仕祿也挨個介紹了拉攏過來的身邊這幫日僞時期大大小小的狗腿子。

酒足飯飽後,兩個人晚上關上門單獨嘀嘀咕咕很久。

第二天上午,韓福昌在李仕祿的寬敞的大院子裡進行了封官、授銜儀式。

第一支隊司令原大灘隊馬隊隊長張富遠授少将軍銜,第二支隊司令豐康炮手隊頭子李德林(外号李二麻子)授少将軍銜,第三支隊司令自然是已經穿上少将服的李仕祿,三支隊第一大隊上校隊長白殿臣、副大隊長中校孫福财,第二大隊隊長上校周文武、副大隊長中校張紅順,第四支隊原東柳警察署署長張德成少将司令,第五支隊原白草警察署署長周立堅少将司令。

韓福昌沒能改編成僞滿洲軍,卻把沽河、豐康一帶的散兵、流寇、慣匪、地痞和大小小的“夥會兒”(反動武裝)收攏到旗下,算是真正坐上了“第五縱隊司令”的寶座。

每個支隊司令都号稱有自己有一兩千人馬,實際上五個支隊加在一起也不足一千人。

五個少将司令中兩個“麻子”而且都姓李,大财主李仕祿歲數大叫“李大麻子”,夥會兒頭子李德林本來就叫“李二麻子”。

忙碌一天,正在黑家炕上吃晚飯的王春華,正跟黒萬富盤算咋給老大陰曆八月十六的喜事辦得熱鬧點兒。

好容易跟家人團圓的黑登明,本來打算跟家裡人團團圓圓過個中秋,再熱熱鬧鬧幫父親把大哥喜事辦了。

突然外面一陣局促的馬蹄聲傳來,豐康縣通訊員小卻急匆匆跑進院子,把電報交到王春華手上。

王春華接過電報一臉嚴肅,跟黑登明說道:“老三,你趕緊集合縣中隊,一個時辰我們就出發。”

黒萬富看王春華一臉焦急,問“老兄弟!這是咋了?出唰兒事兒了嗎?”

“大哥,看來老大這個喜酒我是喝不成了,得馬上走!平北地委緊急通知,說以韓福昌為首的國民黨正召集人馬搶奪勝利果實,指令我火速帶着地方武裝,去大臯從蘇蒙紅軍手裡接管豐康縣城。一會兒不能耽擱,我馬上就得走。”“老兄弟都勝利了咋這麼着急?把飯吃飽再走呀,蔡連長也一塊走嗎?”“抗戰勝利了,蔣介石想搞獨裁,不會讓我們安生。蔡連長歸獨立團指揮,我隻帶老三他們豐康縣中隊走。蔡連長他們什麼時候走,聽獨立團指令。”邊說王春華邊穿鞋下炕,招呼蔡連長和黑登海:“走,咱仨到東屋開個小會兒。”

王春華和蔡連長人坐在東屋炕沿上,黑登海站在地上,王春華說道:“蔡連長,你們抓緊幫老百姓蓋房,争取在接到指令前把房子主體都弄起來,就拜托你了!”“王書記你就放心走吧!這邊事情就交給我,老鄉的家就我我們的家。”“老五,我給你們兒童團留下六條槍和十幾顆手榴彈,你抓緊把河東武裝組織起來,讓蔡連長派人幫你們訓練。你們剛組織起來,主要任務就是保護村民安全,萬一有情況不知道怎麼應付,你就聽蔡連長指揮。如果蔡連長接到指令走了,你就到河東去找楊桂順跟他一塊兒商量,他是我新發展的黨員,也可以跟你父親商量。但記住一點兒你們沒有戰鬥力,現在上面具體什麼訓示還不知道,你們不能随便開槍,不能随便打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記住了嗎?”“伯佰,我記住了!”

王春華在東屋裡跟兩個人交代事情的功夫,黑登明已經把縣中隊一百多号人集合好。

王春華急匆匆帶上黑登明和豐康縣中隊,順着沽河連夜趕回龍門,隻留下蔡連長一個連繼續幫助老百姓重建家園

剛回家不到一個月的三兒子又要走,黑氏送到院門口,扶着門框望着黑登明帶着隊伍消失在夜幕中。

直到聽不見馬蹄聲,她才抹着眼淚說道:“好容易把鬼子趕跑了,能回家踏實過日子了,這又要走,指不定又要走多久才能回來。”黒萬富一旁安慰道:“不怨于先生說,蔣介石這人心眼兒尖呢!滿洲國那會兒,咱這一個國民黨都看不着,光八路軍跟小鬼子鬥,這桃子熟了他手就伸過來了。聽老兄弟說,這些日子,毛澤東正跟蔣介石談判呢!估計這仗打不起來,就像家裡哥倆秋天分糧食,誰心眼兒尖就多分幾升,正格為了分糧食還打個你死我活呀?”

一旁扶着黑氏,脫了僞滿警察衣服回家後一直少言寡語的黒登春說:“爸,你不懂,聽伯伯的意思說毛澤東和八路軍代表的窮苦人,蔣介石和他的軍隊代表的像古家這樣的财主,這幫财主們都有錢、有勢力,咋能輕易把江山給了咱們這些窮人。”

第二天王春華帶着工委幹部和察北獨立團兩個連、豐康縣中隊從龍門出發,一路急行軍第三天就趕到了大臯。

大臯城到處能看見人高馬大、藍眼睛、大鼻子的外國大兵,還有在路上爬的鐵殼子和四個轱辘的大汽車。

八路軍北進支隊剛剛離開,蘇蒙紅軍也正準備撤離,王春華沒來得及吃飯簡單洗把臉,換上平時舍不得穿的八路軍灰軍裝,帶上黑登明和警衛員去見蘇軍瓦列夫中校。

黑登明第一次看見藍眼睛、大鼻子的外國人,愣愣的站在一旁的看着兩個人嘴裡一陣叽裡咕噜,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麼。

等王春華跟這個藍眼睛、大鼻子的蘇聯軍官說完,兩個大老爺們還熱情的擁抱對方一下。

黑登明心說“這是唰兒風俗?第一回認識兩個大老爺們就往一塊抱,不害臊。”

好奇的黑登明正站在原地發愣,王春華喊道“黑登明,楞啥呢?趕緊帶着戰士去倉庫挑武器去,随便挑、随便拿!”“伯伯,你都跟大鼻子說唰兒呢?我一句也沒聽懂”“我跟他說的是外國話,說非常謝謝蘇聯老大哥的支援,晚上請他喝酒,他特高興,跟我說他們繳獲的武器讓北進支隊拿走一部分了,倉庫裡面還有讓咱們随便挑,剩下的他們明天就地銷毀。”“都是外國人,蘇聯人咋跟日本人長得一點兒都不一樣呢?蘇聯人大鼻子半尺長,眼睛就跟老恨虎似的,看着就瘆人,不怨小日本看見他們都吓跑了呢!半夜黑燈瞎火碰見這麼個人還不吓死?”“我有空再給你解釋,告訴戰士們都空手去能拿多少拿多少。”“好嘞!”說完黑登明轉身就去招呼縣中隊和獨立團的戰士去倉庫挑武器。

窮慣了的戰士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好東西,迫擊炮、機槍、步槍、手榴彈、子彈,被褥、服裝、大皮鞋還有馬鞍子,戰士們身上都挂滿各種武器,直到走路都直不起腰,戰馬也都馱滿一箱一箱的彈藥。

第二天王春華召集僞縣長、僞科長、僞鄉長開會,宣布八路軍抗日民主政府正式接管僞縣署,豐康縣工委和縣中隊、八路軍兩個連正式入駐了僞豐康縣署和軍營。

蘇蒙聯軍剛撤走沒幾天,豐康工委就得到情報,韓福昌的“第五縱隊”正準備進攻大臯。

豐康工委連夜召開上司幹部會議研究對策,會上大家在“暫時撤退與堅持死守”問題上發生激烈争執。

以陳縣長和黑登明為主的一方意見是“好不容易進城,又接收這麼多物資,放棄了太可惜。”以王春華和獨立團幹部為主一方的觀點是“過去敵人在明處我們在暗處,現在是我們在明處敵人在暗處,敵衆我寡又遠離根據地孤立無援,必須主動撤離。”

争論一夜也沒能達成一緻意見,還耽誤了寶貴時間。

天剛放亮就聽見外面手榴彈爆炸聲聲,這是開會前黑登明給戰士們布置的信号,發現敵人動靜馬上扔手榴彈報警。

王春華決定自己帶着縣工委和縣中隊先向東突圍,土城子那邊有八路軍熱西支隊,如果敵人不多就再打回來。

獨立團兩個連向南突圍,如果情況不好,部隊就一直向南撤,翻過摩天頂跟沽河那邊的蔡連長彙合,敵人不強也往回打。

王春華帶着縣工委幹部和戰士翻過圍牆,向四道溝方向突圍,黑登明留下一個班戰士上了圍牆占領炮樓制高點。多虧炮樓裡提前架好的重機槍“哒哒哒哒”不停向敵人射擊,才給大部隊轉移争取了時間。

天已經大亮,估計大部隊走遠了,黑登明帶着戰士們向東突圍,去追大部隊。

獨立團兩個連向南突圍後,跟李二麻子匪部發生激烈交戰,二連長不幸中彈負傷,三連長隻好帶着隊伍邊打邊撤。

兩支隊伍在突圍過程中都被打散了,等到了王春華老家黃旗彙合,獨立團兩個連向南的路被李二麻子堵住,也跟了過來。清點人數發現縣中隊戰士少了十幾個,獨立團的戰士也犧牲不少,二連長還躺在擔架上。

看到部隊損失這麼大,黑登明感覺非常窩囊,氣呼呼問王春華:“伯伯,八路軍挺能打仗的,咱這仗打得也太窩囊了吧?”王春華無奈的說“察東獨立團一共五個連,就蔡連長那個連是老八路,其他四個連都是原來妫川僞警察大隊改編過來的,戰鬥力根本不強。”

“下一步您看怎麼辦?”黑登明問“我看這樣吧!以我們現在實力殺回大臯也不可能了。你帶着縣工委幹部和縣中隊還有獨立團,順着來的路回龍門,我去搬救兵。”

黑登明帶着大部隊一直向西,輾轉回到縣工委臨時駐地龍門。

王春明搭上從承德撤下來回國的蘇蒙聯軍汽車,先到多倫找到冀察軍區曾副參謀長,又坐着曾副參謀長汽車趕到張北,見到了冀察軍區劉道生政委。

王春明詳細彙報了大臯發生的一切,對自己沒有當機果斷采取行動贻誤戰機,緻使大臯丢失深深自責,請求上級給予處分。

劉政委心平氣和的安慰他“活着回來就好,大臯丢了我們再重新奪回來就是了。”

沒費多大力氣就拿下大臯城,韓福昌把司令部設在梁家大院,他野心膨脹又企圖接管整個熱河,做起熱河保安司令的夢。

他派參謀長和古金貴去承德跟蘇軍聯系,要求以國民黨中央軍名義接管承德。

蘇聯人态度很明确“在蘇軍未撤離承德以前,任何武裝不得進城”碰了一鼻子灰的參謀長和古金貴隻好灰溜溜傳回大臯。

韓福昌在豐康一邊繼續招兵買馬,一邊指令李二麻子的“二支隊”向北發展,沽河的李大麻子“三支隊”和“四支隊”“五支隊”拿下東柳、白草、龍門、景陽、千家莊。

李二麻子的“二支隊”出師不利,準備向北攻打虎哈什時,剛到崗子溝門就被埋伏的八路軍全部繳械。前來接應的張富遠“一支隊”和“二支隊”一部,又被趕來的八路軍北進支隊和察北騎兵支隊猛烈追繳,頃刻間韓福昌手下兩個心腹的“一支隊”和“二支隊”就被消滅大部。

“李大麻子”李仕祿沽河那邊得了手,李仕祿心思缜密,早就派自己人混進區小隊,趁着兵力空虛襲擊了白草區公所,殺死農會主席等五名幹部,帶着被他們抓住的區長劉青山來大臯邀功請賞,讓損兵折将的韓福昌些許感到一點兒安慰。

十月中旬,王春華從冀察軍區傳回龍門,傳達了重新解放大臯的決定和部署。

察東軍區鐘副司令為解放大臯總指揮,察東二十四團兩個營從龍門出發沿東柳、白草、大灘由西向東擔任主攻。黑登明帶着縣中隊配合二十四團一部和察東獨立團,從菜樹溝越過摩天頂從柳木栅子由南向北進攻,察北騎兵支隊從北向南出擊。冀熱遼新編十二旅從土城子自東向西策應,對大臯城的韓福昌部形成四面包圍。

二十四團一營、二營沿途先後殲滅了東柳、白草的“四支隊”、“五支隊”和“三支隊”各一部逼近大臯城。

屁股還沒坐熱乎的韓福昌發現已經被八路軍四面包圍情況不妙,帶着“縱隊司令部”棄城逃往大灘方向,試圖儲存實力日後東山再起。慌忙逃竄之中,二十四團的山炮就像雨點一樣砸向逃跑的敵群,在一營、二營的猛烈攻勢下,“五縱隊”被打得屁滾,張德成的“四支隊”餘部繳獲投降,“二支隊”、“五支隊”餘部四散逃命,在逃竄壩上途中剩下的七、八十人也被察北騎兵支隊繳械。

韓福昌帶着他的“縱隊司令部”一夥殘敵,向承德方向突圍試圖進入東北,被冀熱遼新編十二旅圍殲,韓福昌隻好帶着司令部一班人馬和家眷化妝成商人逃回京城。

豐康獲得第二次解放,二十四團和十二旅完成任務後相繼撤離,豐康又剩下察東獨立團和縣中隊。

為了徹底肅清殘敵消除隐患,王春華派黑登明和蔡連長深入虎穴,到張富遠、李二麻子的駐地蘇家店進行勸降。走投無路的張富遠帶着他的“第一支隊”殘部二百多人向八路軍繳械投降。狡詐的李二麻子帶着“第一支隊”殘部二百多人詐降,被鐘副司令員巧計識破被生擒,李二麻子和六名匪首被處以極刑。

李仕祿帶着張德成、張紅順、孫富财幾個親信,騎馬沿着沽河口翻過九裡梁逃往妫川,從康莊坐火車逃往京城。

韓福昌這支臨時拼湊起來,毫無戰鬥力的“國民黨第十二戰區第五縱隊”不到兩個月就土崩瓦解。

十一月熱河省成立,建立了以土城子為中心的東豐康縣。

以大臯為中心的西豐康縣歸察哈爾省察東地委上司,王春華任西豐康縣委書記(人稱東豐康和西豐康)。

自此沽河全部劃歸察哈爾省管轄,沽河以東屬西豐康縣,沽河以西屬霞城縣,沽河以北屬沽城縣,沽河口以下屬四海縣。

古金貴帶着韓福昌、彭柳蔭和古夢圓一幫人狼狽不堪的回到北平,鬧出了人命再加上時局一亂,追債的那幫人也沒敢再來大乘巷要房契,隻有顧三一個人天天守着個空蕩蕩的大院子。

信誓旦旦能回熱河拉起五萬人的隊伍,結果空手而歸,孫岚峰也沒給他好臉色看,收回了韓福昌的中将委任狀讓他在家待命。

失意的韓福昌繼續經營他的西直門大煙館,沒事就跟彭柳蔭躺在大乘巷的家裡噴雲吐霧。古金貴沒敢再去賭場,每天幫韓福昌在西直門大煙館看場子、抽大煙打發時光。

心思缜密的李仕祿跑到大乘巷,一邊跟韓福昌謀劃重新殺回豐康,一邊另外尋找更大的靠山。

他通過懷來人範振榮認識了察哈爾省要員張天聰,背着韓福昌每天奔走在國民黨察哈爾省要員之間。

派張德成、張紅順、孫富财幾個親信先傳回沽河,秘密串聯人馬伺機進行暴亂。

一九四六年六月,國民黨軍隊開始對解放區進行大舉進攻内戰爆發,國民黨察哈爾省主席馮欽哉任命李仕祿為沽城縣保安大隊大隊長,張德成為副大隊長。

韓福昌一直惦記自己的老家熱河,通過關系也找到了新的靠山,國民黨十三軍軍軍長兼第二綏靖區司令、熱河保安司令中将石覺。石覺是廣西人,也急于找到一個熟悉熱河的人,兩個人一拍即合,石覺沒給他那麼大官銜,隻封了他一個少将熱河保安副司令。

李大麻子從京城回到沽河組建“還鄉團”籌劃暴動,對組織暴動進行了具體分工,白殿臣、孫福财負責千家莊,李仕祿、張德成、郭景玉負責東柳,張豪、侯震坤負責茨營子,侯世奎兄弟負責萬泉寺,周文武、張紅順負責景陽。

抗戰勝利後的第二個秋夜,皓月當空,月光灑在沽河水面上發出一道道銀光。

河西大楝樹下圍滿老老少少,古今祿背靠那大栜樹坐在石頭上,懷裡抱着蟒皮三弦一邊彈、一邊說、一邊唱:“三十年河東享榮華,四十年河西寄籬下,世事盛衰本無常,三十河東四十四,可笑當年論高低。”

唱完,古金祿翻翻眼皮、咽口吐沫,臉上一副凄涼的表情,他摸索着在破舊滿是油漬的西裝裡掏出煙袋,身邊的人幫他往銅嘴的煙鍋頭裡裝上一小捏煙絲,再劃着火柴點着,古今祿狠狠吸上一口,嘴巴、鼻孔冒出一股一股的白煙。

接下來,慢條斯理、一闆一眼用他的京腔講曲裡的故事。

故事大概意思:說安史之亂爆發後,郭子儀率兵南征北戰,為平定叛亂立下了汗馬功勞。唐明皇就把公主許配給郭子儀的兒子做媳婦,并為他建造了富麗堂皇的河東府。郭子儀的孫子從小泡在蜜水裡長大,嬌生慣養成性,長大以後揮霍無度,等到先輩去世後,門庭漸漸衰落,沒用幾年世界,萬貫家财就被消耗殆盡,隻能沿街乞讨。

一天,他來到河西莊,想起30年前的奶媽,便去尋訪,可是莊前左右都問遍了,人們都說不知道,郭孫非常掃興。天快黑了,迎面走來一個農夫,他上前一打聽,農夫竟是奶媽的兒子。到了農夫家,放眼望去,隻見糧囤座座,牛馬成群。郭孫不解地問:如此富有,你為什麼還要自己勞作呢?農夫說:家産再大,也有吃空的時候,家母在世的時候,率領我們發奮創業,才得到這些家産,勤儉持家,其中樂趣無窮啊!郭孫聽後非常慚愧。農夫不忘舊情,收留郭孫做了管賬,無奈他對管賬也是一竅不通。

農夫不禁感歎:真是三十年河東享不盡榮華富貴,三十年後河西寄人籬下。

古玉玺呆呆坐在院子裡,兩眼直勾勾望着天空如隐若現的星星。“咚、咚”的弦聲傳到院子裡,每響一聲他的心都一緊一抽。

滿洲國倒台,日本人走了,八路軍來了,多虧自己大大方方舍棄點兒土地和衣物,總算躲過一劫。二兒子一家妻離子散,不争氣的三兒子音信皆無,他似乎感到古家落敗的征兆。家裡的大小事都交給大兒子古金福打理,自己一年多很少邁出家門。如果沒有兩個大孫子面前跑來晃去,他真不知道自己每天的日子該怎麼過。

“當、當、當”外面有人敲門,四兒媳黒登枝抱着孩子跑過去打開院門。

李大麻子穿着長袍,壓低頭上的藏青色禮帽大步流星走了進來,沒等古玉玺發問,李大麻子就站到他的眼前,摘下禮帽說道:“古大哥一向可好?認不出我來了?”古玉玺趕忙站起身,上前拉住李大麻子的手:“喲,李大财主,什麼風把你吹來了?快請坐。”邊說邊拉李大麻子坐下。

“李老弟還沒吃晚飯吧?我先讓人張羅飯,一晃快兩年多沒見面了,咱哥倆好好喝兩盅。”古玉玺邊說邊讓傭人準備飯菜。

“還是古大哥了解我,真有點兒餓了,咱倆進屋說話,邊說邊等吧!”說完李大麻子一點兒沒客氣,站起身挽着古玉玺的胳膊向正房走去。

李大麻子脫掉腳上的大皮靴和身上的長袍,從腰裡摸出一把烏黑的撸子放到炕桌上,嘴裡說道:“這東西掖腰裡硌得慌!”古玉玺看到撸子才想起李大麻子又一個身份“三支隊司令”“李兄弟,不看見這把槍我都忘了,應該叫你李司令才對!我一高興把這茬都忘了。”“古大哥别笑話我了,我那三支隊早沒有了,還唰司令?”古玉玺一年多沒怎麼跟人聊天說話,兩個人盤腿坐在炕上聊了起來。

“李兄弟快說說這一年多,你都幹唰兒去了?都發生什麼事了?我大門不出二門不進,待在河西像個傻子一樣。”

說起來話多了,李大麻子把去年怎麼跟着組織“三支隊”跟着韓福昌跟八路軍搶地盤,怎麼在東柳、百草得手,又怎麼被八路軍打散說了一遍。

說到這,李大麻子突然壓低嗓子說道:“古大哥,有件事我說了你可别怪罪我。”

“你也沒偷我也沒搶我,我怪罪你唰兒?快說吧!”

李大麻子把去年怎麼在京城見到老三古金貴,知道韓福昌怎麼霸占了古金祿媳婦彭柳蔭,韓福昌又帶着彭柳蔭母子和古金貴傳回豐康、沽河,搶地盤失敗後又帶着他們傳回京城大乘巷,一五一十跟古玉玺說了一遍。

聽到李大麻子的叙述,古玉玺的眼裡像冒着了火,恨得咬牙切齒“韓福昌這王八蛋,古金貴這小王八羔子你倆等着!老子找到你倆非得活剝了你們的皮!”

古玉玺邊說邊拿起炕桌上的撸子,站起身要往自己腰裡掖,李大麻子趕緊伸手過來搶“古大哥,你這是要幹唰?”“兄弟借你這家夥用幾天,我現在就去京城把這兩個玩意兒給崩喽!”李大麻子奪過撸子說道:“古大哥你多大歲數了?也沒個沉着勁兒,京城多遠?你現在走黑燈瞎火的,一夜也走不出三十裡地。再說我還沒說完呢!我從京城回來韓福昌就離開京城,帶着他們幾個人去了東北,投奔國軍石覺的正規部隊去了。再說就算他不走,一個中将身邊好幾個警衛,到不了跟前兒就把你先撂倒了。”

聽李大麻子這麼一說,古玉玺又一屁股坐在炕上:“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唉!”李大麻子歎了一口氣說道:“其實這事要怪也得怪古金貴那小子,我去京城第一次碰見他從賭場回來,就狠狠教訓他一頓,要是我兒子早揍他了。要不是他又賭、又抽、又玩高利貸,能把京城産業敗了嗎?要不是他把嫂子領進大煙管,能讓韓福昌得手嗎?”

“李兄弟不是大哥怪你,你說他們都到東柳了,離河西就幾十裡地,你派個人過來給我個信兒,我也能帶人過去把兒媳婦搶回來,把老三這個王八羔子綁回來呀?”

“大哥我不是沒動過這個心思,你想你一沒人、二沒槍,咋跟韓福昌搶?人家大小是個中将司令,手下幾千人馬。再說人家也沒綁着,也沒捆着,你兒媳婦真要想回來,早就自己偷偷跑回來了,跟着有權、有勢、有錢的韓福昌當官太太,天天吃香的喝辣的,你們古家現在不就是手裡有沽河這幾千畝地嘛,在人家眼裡算唰,自古“婊子無情戲子無義”。我偷偷問過古金貴,讓他回河西看看,他說沒臉見你。”

“跑了的媳婦潑出去的水,這女人是攀上高枝了,咋會稀罕咱這窮山溝。”古玉玺長歎一口氣。

“胳膊擰不過大腿,壞事你也得往好處想,古金貴現在就是中校軍官了,說不定将來能弄個司令當當,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誰稀罕他的司令,就是他當多大官我也不認這個王八羔子!”

“古大哥話可不能這麼說,現在國軍已經開始大舉反攻了,沽河的窮棒子鬧騰不了幾天了,也許将來古家能立起事的還得靠你家老三。”

古玉玺你琢磨李大麻子的話有點兒道理,老大整體打魚摸蝦遊手好閑,老二古今祿如今成了廢人一個,老四現在事事都像着老丈人的黑家說話,這四個兒子能成事的還就得指望老三了。

想到這,古玉玺的氣頓時消了一半。

兩人炕上說話功夫,黒登枝把做好的飯菜都端了上來。古玉玺問:“你咋一個人來的?”“我是昨個從京城趕回來的,晚上住椴木溝我小舅子家了,今天順路看看你商量點兒大事,怕外人瞧見把馬拴場院我一個人悄悄進來的。”李大麻子邊喝酒邊說道。

“唰兒大事?你還偷偷摸摸的?”古玉玺望着李大麻子。

“三支隊早就沒有了,我現在是國民政府沽城保安大隊大隊長。這幾天國軍大部隊已經占領了豐康,這次回來的任務是在沽河幾個區組織暴動。趁八路軍主力不在沽河,準備把這幾個區公所都端了,跟國軍來個裡應外合。千家莊、景陽、東柳、茨營子、萬泉寺都有我的還鄉團,已經安排妥了,就在這個八月十五,現在就差你們河西了。”說完李大麻子一臉的得意。

“我們河西沒有區公所,就楊桂順領着一幫人在瞎折騰,再說我手裡又沒人、又沒槍,人槍都在黑家老五手裡頭,我好好琢磨、琢磨”

古玉玺心裡很清楚就算自己真的站出來跟着組織河西暴動,現在能跟自己一起幹的人馬也超不過十幾個,就連那個“窮秀才”黑登海的十幾個人區小隊都對付不了。這個節骨眼上還是靜觀其變、以不變應萬變為妙,假如暴動成功了憑古金貴現在的身份,沽河上下還是沒人敢動他古家,假如暴動失敗了,正像于青洞說那樣共産黨坐了江山,自己什麼也沒摻和,頂多再拿出點兒血拿出幾畝地,最好兩頭都不摻和,兩頭都不得罪。

裡屋炕上說的話,被外屋給兩人沏茶倒水的黒登枝聽得一清二楚,

一九四六年九月八日是傳統的“八月十五中秋節”,抗戰勝利已經整整一年。

八月十六這天,三、五十裡的村民,足有千八百人黑壓壓一片聚集在景陽關帝廟前,戲台上河北梆子劇團正在唱《窦娥冤》。

河西的古玉玺帶着一大家子人,坐在戲台下周文武事先準備好的木凳子上,河東的黒登春也帶着剛進門整整一年的媳婦擠在人群裡。

景陽新上任的區長穆朋挨着周文武坐在最前面,帶來的三十幾個區小隊戰士零零散散站在四周。

周文武一邊看戲一邊殷勤的點煙、倒水,放松穆朋的警惕。

戲看到一半,周文武轉身對穆朋開玩笑說道:“穆區長,我們沽河的秋桃特好吃,您剛上任還沒請我們喝酒,今天請我們吃毛桃咋樣?”穆朋是外地人,到景陽上任還不到一個月,他回頭望望身邊幾個區公所幹部和村幹部,想都沒想就站起身,奔戲台下坐在路邊賣桃的走過去。

周文武站起身跟在這個新來的區長身後,嘻嘻哈哈哈打哈哈,邊走邊沖旁邊的張紅順使眼色。

周文武俯下身從筐裡拿起一個雞蛋大的毛桃,撩起衣襟擦了擦,遞給穆朋:“穆區長您嘗嘗,我們沽河秋桃又甜又香。”穆朋接過桃子說道:“我們三大紀律八項,不能白吃老鄉東西。”眼睛望着帶地上戴着破草帽的中年人問:“老鄉!您這筐桃多少錢?”中年人擡起頭看着這個外地口音幹部模樣的人答道:“你要論筐買,給我兩塊錢得了,我也着急看戲呢!”說話間穆朋就左手拿着毛桃,低頭用右手從兜裡掏錢。

就在他低頭一瞬間,周文武從身後将他攔腰抱住,旁邊的張紅順一把奪過他腰裡的盒子槍,地上坐着的賣桃中年人死死抱住他的兩條腿。周文武事先安排好的幾個還鄉團隊員一擁而上,用繩子把穆朋捆了個結結實實。

戲台上戲唱的正熱鬧,誰也沒注意這邊發生的一切,區公所兩個的警衛員早就被周文武提前安排好的人,下了槍死死摁在凳子上。

在周文武的精心策劃下,景陽三十多名區幹部和區小隊隊員全部叛變。中午,周文武将區長穆朋和兩個警衛員殘忍殺害在河灘上。正在三道河家裡跟家人過完中秋節的副區長劉萬榮,吃完中午飯正準備起身去景陽區公所,被周文武堵在家裡,兩口子慘死在周文武的槍口下。

就從農曆八月十六到八月底十多天,沽河兩岸到處散發着血腥味道,幾個區小隊接連叛變,有三個剛剛建立的區政權被李仕祿的還鄉團破壞,區幹部、村幹部、農民積極分子數十人被殘忍殺害。

沽河兩岸的新生政權落入李大麻子一幫人的魔掌。

景陽發生“砸區”事件時,黑登海豐康焦急大打聽縣政府和縣中隊的下落。

李大麻子夜訪河西古家時,兩個人在炕上說的話被外屋的黒登聽得一清二楚。她借口中秋節前回娘家看母親,第二天就回到河西把兩個人炕上說的話悄悄告訴了父親和五弟,父子倆感覺事情非同小可。黒萬富安排大兒子黒登春帶着媳婦去景陽看戲,順便把消息告訴副區長劉萬榮。黑登海去河東跟楊桂順商量對策,黑登海負責翻過摩天頂西豐康搬救兵,楊桂順負責通知農民積極分子秘密轉移,到親戚家或者山溝、山洞去躲一躲。

此時的豐康已經亂成一鍋粥,國民黨13軍已經占領承德,正在向豐康步步逼近,反攻倒算的地主還鄉團武裝紛紛起事,區小隊、區幹部紛紛倒戈,韓福昌、李二麻子殘部蠢蠢欲動,就連察東獨立團團長張慶元都叛變當上了國民黨獨立團團長。

黑登海終于在一個親戚家裡得知,三哥和王春華兩天前帶着縣委機關和縣大隊已經向沽河上遊方向轉移,一起轉移的還有從承德方向撤下來的熱河省委機關。

(待續)

作者後記:

長篇曆史小說《沽河》落筆半年,從1900年寫到了抗日戰争勝利的1945年,18萬字的上部草稿已經完成。

本章節講述的是抗戰勝利初期的1945年9月-1946年9月,沽河新生政權剛剛建立時遭受的挫折。

整部小說主要講述從1900年至今,沽河兩岸翻天覆地的曆史變遷和黑、古兩個家族起起落落與輪回。

“沽河”在這裡正确讀音應該是gu(一聲)。原型是發源于河北省沽源縣境内的白河與黑河,曆史上白河也稱沽河,是以作品将兩條河統一描述成一條河“沽河”。

不要小看這條河,它最終流入密雲水庫,曾是京城上千萬人的生命之源。

本來打算使用“白氏家族”用來代表白河,寫了幾萬字後,越讀感覺越像抄襲《白鹿原》,跟《白鹿原》撕扯不清,再三考慮下決心将“白”改成“古”,沽河去掉三點水,取“古”字代表沽河。

“黑氏家族”的“黑”,正确讀音是he(一聲,與賀、赫同音),代表的自然是黑河。

黑家是舊社會貧困階層的代表,古家是舊社會有房、有地富有階層的代表。

黑家在讀書人于先生和八路軍幹部王春華啟發、影響下慢慢覺醒,通過努力和抗争,到了抗戰勝利以黑家為代表的窮苦人,開啟從直起腰闆到挺起腰闆做人的過程,這在曆史上也是事實。

小說目前剛剛寫到抗戰勝利,沽河還沒進入土改,古家已經開始走入衰落。最代表的是古家三少爺在京城“吃、喝、嫖、賭、抽、貸”(七十多年後的今天,敗家又何嘗不是如此),不僅敗光古家在京城的家業,還把如花似玉的嫂子送進國民黨中将司令“韓福昌”懷抱,古家二少爺自此哭瞎了雙眼。

《沽河》裡的這些主要人物都有曆史原型,包括王春華和于先生。

為了寫好這篇長篇曆史小說,更好貼近曆史,費盡周折購買了《沽源革命老區發展史》、《赤城革命老區發展史》和《豐甯革命鬥争史話》做曆史參考,這三本書是官方出版的曆史書籍,曆史節點都有準确記載。

是為了尊重史實,寫成名名副其實的曆史小說,作品中很多曆史事件和節點在時間上基本吻合。

沽河抗戰時期是僞滿洲國西南邊境,日本人對待這個地區的統治更加殘酷和無人性。

抗戰勝利後,沽河是華北解放區連接配接東北的通道,又是冀察熱核心根據地,解放時間比北京還早兩年,這裡的人民為新中國做出了重大貢獻和犧牲。

舊社會因為貧窮落後,長輩們很少人讀書識字,沒有人能講清事情的來龍去脈,任何人生前都沒有留下任何文字資料,不能不說是莫大的遺憾。。

父親算是文化水準最高的,也僅僅是高小畢業,退休後編寫了一本《龍氏家族史》,留下了一些寶貴的曆史資料。

參加八路軍的爺爺、伯父們全都是文盲,小時候聽他們講過跑大幫、集圍子(他們的發音是拘圍子)、滿洲國、康德六年、打鬼子等經曆,都是斷斷續續。

“鬧革命”不是喊口号那麼簡單,戰火紛飛的年代出去當兵打仗,一方面是生活所迫,一方面是為了翻身解放,需要非凡的膽量和勇氣,這一走是否能活着回來生死難料,沒人出去是想當英雄。革命勝利了,能回家過上好日子,如果革命失敗了,不僅自己不能活着回來,還會連累家人,三伯父參軍後就改了姓名。

今天回頭看,那些敢于拿起槍上戰場的父輩、祖輩們都是英雄。

同族大伯父最早參加八路軍,後來随大軍南下留在江西上饒公安系統工作,黝黑魁梧的身材一看就是軍人出身,隻在他回老家探親時候見過兩次。

三伯父也就是父親的哥哥,48年參加解放軍,參加過遼沈戰役、解放隆化和密雲,是48軍軍部參謀,随軍南下後留在江西剿匪,後轉入地方工作。

2003年三伯父在彌留之際,非常想念在北方的家鄉和親人,我帶父親坐飛機趕到江西,在床邊陪了他最後一個晚上。

雖然他意識已經不清醒,還是帶着我的疑問,斷斷續續講了他參加革命後的一些經曆“他是穿着羊皮坎肩離開的家鄉,開始并沒有軍裝,在東北十一縱和董存瑞是戰友。遼沈戰役他們任務是打阻擊,戰役結束後部隊揮師入關,先解放的隆化,董存瑞就是那次戰鬥中犧牲的。随後又解放密雲縣城,本來計劃一天解決戰鬥,結果情報不準打了三天三夜才拿下來,到康莊堵截國民黨三十五軍,差點兒遲了一步耽誤大事。部隊到江西贛州後,軍部改成贛州軍分區,他帶部隊執行剿匪任務,警衛員被土匪抓住割下頭顱,從小山區長大的經驗,讓他多次化險為夷。。。因為心直口快,後來的工作生活經曆了難以想象的坎坷。”這一切以前從不知曉,以前常常看着家裡牆上挂的伯父身穿上尉軍裝挎着盒子槍的照片,羨慕伯父的英姿飒爽,根本無法想到他經曆了一生的磨難。

三、四十年前還沒有手機,電話也沒有普及,僅僅是公社那部絲絲拉拉聽不清的黑色老式手搖電話,長途電話基本打不通,親人們的聯絡都是靠書信。

公社上班的父親隻要收到來信,晚上下班邁進院子第一句話,總是高高興興沖屋裡喊“媽!我三哥來信了!”坐在炕上的“奶奶”一邊聽父親念信,一邊抹眼淚,一個母親對遠方兒子的惦念、牽挂深深烙在我童年記憶裡。

18歲參加革命南征北戰的伯父沒回過幾次老家,最後一次探親離别時,古稀之年的兄弟倆緊緊相擁痛哭流涕、淚流滿面的場景,親情撕心裂肺的生死離别,讓我永生難忘。

童年時,村裡有很多抗日和解放戰場複原的老兵,很少聽他們談笑風聲談自己的經曆和炫耀自己的過去。“革命勝利來之不易”隻有從槍林彈雨走出來的人才能看淡生死、看淡利益。

“萬千世界千變萬化,萬物生靈負陰抱陽,生命這條長河就像沽河水奔騰不息。”

這是小說的開首語,也是對整個作品的概括。

世事無常,陰陽在轉換,曆史在變遷,人生也在起伏中輪回。

“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人生沒有永遠的赢家”、“風雲變幻,潮起潮落,時極則變”、“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悲歡與離合”、“貧窮與富貴”、“得意與失落”、“苦難與快樂”、“甜蜜與痛苦”,這就是曆史,這就是人生,這就是生活。

一部小說寫這麼長的時間跨度,以家族為背景沒有主人公,就是要反映這個主題和旋律。

一個國家的曆史,一個民族的曆史,一個人的人生,誰也逃不出這種命運。

“澤”字的含義是潤澤、恩惠,“翌”字的本義是明天、明年,代表未來。

作者将使用“龍澤翌”的筆名 ,就是想讓小說能惠及未來和後代,讓後人在小說中得到啟發。

小說中不時出現的“陰陽變換”先生、“賒刀人”和哲學家,都是對小說中心思想的點睛之筆,也是對後人的一種警示。

生命的延續離不開陰陽互動,小說難免會出現x的描寫,這是文藝作品的需要,也是人生難以逃避的話題。

如果從龌龊的角度去看整個作品,隻能說明一個人内心的虛僞。

小說不同于一般文字作品,要有血、有肉、有神、有骨,更離不開X,個别平台以内容低俗為借口,讓小說通不過稽核甚至進行封殺,隻能說明斷章取義,不懂文學。

越好的文學作品越有争議,不奢望小說完成後能馬上發表,今天不能發,明天不能發,不等于永遠不能讓讀者看到全貌。

現在生活節奏比較快,電視劇和短小說、短視訊更能吸引人的眼球,很少人能坐下來靜靜的讀長篇大作。

文學作品與影視作品影響力不同,很多内心的東西在影視作品裡很難展現,帶來的更多是視覺感,就像生活中炒熟的黃瓜和生吃黃瓜絕對不是一個味道一樣,電視劇《紅樓夢》、《白鹿原》拍得再好也沒有原著的味道。

寫這本小說不求名,不求利,目的隻有一個,就是像筆名一樣,讓後人在讀過作品後從中得到啟發,領悟人生淡漠名利,讀懂曆史牢記輪回。

無論遇到任何艱難困苦、不得志都能意識到“明天太陽照樣升起”,“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做多大的官、當多大的老闆,風光時都能“居安思危”想到會有落魄那天,“謙虛謹慎、戒驕戒躁”

沒有人能先知先覺,很多事物都有它本身的規律,三年前看到周圍的人們歌舞升平時,心裡突然産生一種不好的預感,當疫情突然降臨時,自己根本沒有緊張和恐懼。

隻要真正讀懂《沽河》領悟其中人生和曆史發展的辯證道理和規律,将來處理任何人和事就能站得更高看得更遠,真正能把人生活得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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