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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上,有中国贵族的精神与坚守

她身上,有中国贵族的精神与坚守

网上搜搜“郑念”,所有的照片都是优雅、美丽、矜贵的。

她身上,有中国贵族的精神与坚守

郑念是名副其实的大美女,出身名门,原名姚念媛。

祖父姚晋圻是清末民初的大儒。逝世后,总统黎元洪以“学术精通,道德纯备”为名,令国史馆为之立传。

父亲姚秋武留日归来,受邀任北洋政府高官。

在那个战乱的年代,郑念打小住的是高逼格的花园洋房,受的是中西合璧的高级教育,看的是英文书,赏的是乾隆瓷,吃的是精致瓷器盛的茶和英国式薄三明治,从不知人间愁苦。

她家境优渥,家产丰厚,国内国外都有存款。平日里有佣人伺候,自己无事就看书写文,她曾写道:我独自一人待在书房里,因着那恹恹的暑气,括在乳白色乾隆古瓶里的朵朵康乃馨,都垂头丧气,沿墙一排书架,满是中外经典名著。

她中学读的是天津南开,大学读的是燕京大学,后来赴伦敦经济学院留学,取得硕士学位。

她的丈夫郑康琪是国民政府驻澳大利亚的外交官。婚后,她随着丈夫到悉尼长居,并生了一个女儿,取名梅平。

家庭美满,生活富足,郑念的一生,本可以就这样幸福安逸下去。但在1949年,新中国刚成立时,她和丈夫毅然选择回国。

她说:我们是怀着一颗赤子之心回国,希望为新的中国做贡献。

郑康琪卸任外交官后,转任壳牌公司上海办事处总经理,可没过多久,就患癌去世了。郑念由此担起了整个家庭的重担。

因为精通英语,郑念被聘为石油公司的总经理顾问。

郑念努力工作,在那个百废待兴的年代,依然维持着自己的生活方式——只穿旗袍,家里陈设明清古董,出门有车接送。

她在上海的家,被一位老朋友称作是“这个色彩贫乏的城市中一方充满幽雅高尚情趣的绿洲。”

连郑念自己也对自己家充满自豪感:“我的居所,虽则称不上华厦美屋,但就是以西方标准来说,也可属于趣味高雅的了。”

若能这样过完一生,也是平淡安乐,但文化大革命爆发了,从此,她的人生急转直下。

她身上,有中国贵族的精神与坚守

因为郑念是英国留学生,又长期在外商公司工作,当时被控为英国间谍,红卫兵抄了郑念的家,没收了财产,将其关在监狱近7年。

在那个年代,理性与法制已经全数瓦解崩溃,一切都变得荒谬,毫无道理可言。为求自保出卖朋友、污蔑自己的同事乃至亲人都是寻常之事。

弟弟来探监,看到郑念被折磨得不成样子,哭着求她承认了算了,免得受苦。但郑念坚持自己无罪。

这漫长的7年里,为了让她认罪,她受了轮番审讯、拷打。每一次让她在交待材料上签字,她都会在“犯罪分子”四个字前面加上“没有犯过任何罪的”,然后再签字。

很多人认为,昔日娇生惯养的大小姐,遇到这样的变故,一定会疯掉,但郑念却凭借强大的精神力量,抵御了一切打击。当所有人都变得不是自己时,只有她一直在坚持做自己。

就算住在监狱里,她也以毛主席语录“以讲卫生为光荣,不讲卫生为可耻”,名正言顺借得扫帚将屋内打扫干净。她将手纸用米饭一张一张地贴在沿床的墙面之上,这样她的被褥便不会被墙上的尘土弄脏。

手被拷在背后,手拷长期不除,但即便拼着手部致残的后遗症,她也坚持每次上完厕所都拉上西裤侧面的拉链,因为敞开裤链“太失体面了”。

她也从未放声嚎哭,向看守祈求,因为她受到的教育中那是“不文明的”。

有的人傲气外露,以为是骨气,而真正的风骨却是刻在骨头上、藏在血肉里的。在近7年的监禁中,无数次濒临死亡,郑念都没有承认任何的罪名,也没有“揭发”任何一个人。

1973年,郑念最终无罪释放,带着7年的牢狱生活和一身疾病重见天日。

但迎接她的却不是自己的女儿——因为她刚入狱不久,视若珍宝的女儿就离世了。

别人告诉她女儿是自杀,但她不信,坚持调查女儿的死因。最终,她查得真相,女儿是被人活活打死,然后扔下楼,让人以为是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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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郑念诉诸法律,将凶手送进了监狱,但凶手只蹲了15年就出来了。

当时,已在美国的郑念看到报纸上的消息,很不忿,对采访的记者说,他现在出狱了,要跟他的儿子、孙子团聚了,而我呢,我的女儿死了,永远是孤孤单单一人。胡永年,这个人的名字我至死都不会忘记。

但相比起刚知道女儿死讯时,想要一枪打死凶手,这个时候的郑念理智了很多。她说,我已经不想打死他了,不是因为我原谅了他,是因为那个时候的人虽然犯罪、杀人,但也是被时代所害,他们只是工具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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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念和女儿

郑念出国之后,只有写作能够陪伴她孤独的人生。

她将自己在1966年入狱到1980年出国的这段经历用英文写成回忆录,书名为《life and death in shanghai》,中文译名为《上海生死劫》。

书一经推出,就风靡欧美,并被翻译成多国语言,一版再版,轰动了整个西方世界。

有人说:这本书教育了西方读者整整三代。

对于这本书,争议很大。国内曾在1988年出过一版,有人说它胡说八道,有人说它震撼深刻。

书的开头,郑念写了4个字:送给梅平。而她也将著书所得的优厚稿酬,设立了“梅平基金会”,专门资助中国留美的学生。

郑念看上去,一直那么优雅,自信,似乎没有什么能将她打倒。但在1996年,这位已经在美国定居多年的“名媛”,面对前来采访的记者,流露出了罕见的软弱自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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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岁的她,对记者说:

我跟你讲,在美国,一个老年人,没有家、没有孩子、没有亲人,是很苦很苦的。我现在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我还开汽车,但是我的关节炎很厉害,永远是痛。我只有越来越老了,现在我八十多岁,我有心脏病,但是心脏病能用药控制住,没有生命的危险。在这种情况下,我很可能活到九十岁,我要有思想准备,经济上我没问题,我的书也赚了钱,我本来也有点钱,我生活又不浪费,我是很节约、生活简单的。我就是没有一个人可以在身边,比如我生病了,假如我脑子不灵了,就会有许多人欺负我。

我现在一直都是这么想……我就回国。我宁可死在中国。我有足够的钱,回去还可以做些好事情。我现在已经帮助了很多中国学生,帮他们在这里念书什么的。但是……我绝对不会回去……

记者问:为什么?

她说:

出狱后,看到街上女孩子的背影,一头乌黑的长发,就会想起自己的女儿,有时候觉得那就是自己的女儿啊,后来一想,不对,女儿已经死了……我受不了这个,我只能出国,看到那些金发姑娘,我不会觉得那是我的女儿。

记者又问她:您一生受了不少苦,丧夫之苦,丧女之痛……您能不能向读者、向我们的听众谈谈您如何对待苦难?

一个人主要的就是,不要气馁。你一定要有一个希望,并且有信心、乐观,朝著那个希望走。如果,你觉得没有希望了,那你就解除武装了。我在监狱里,虽然那么苦,我还是永远要奋斗的。只要你有一口气,你就应该朝著你的目标奋斗。

她身上,有中国贵族的精神与坚守

2009年的一天,郑念在浴缸里摔倒起不来,因一人独住,无人知晓。

好在次日上午,她约好的一个朋友来访,按铃无人答应,特地叫来大厦管理员打开房门,郑念才被送入医院,但已元气大伤。

医生告知她的寿命最多只有一年。

她听了,平静地回答:“我已经活够了,我要准备回家了。”

数月后,郑念走完了她的一生,以94岁高龄辞世。

她身上,有中国贵族的精神与坚守

朱大可说,她有比古瓷更硬更美的灵魂。

每次看到郑念的笑容,我都在想,怎样一个人,才能在经历了这许多之后,还能拥有如此清澈的眼神,如此平静祥和的神态?

她透彻地观望着世间事,时刻都保持着极度的清醒和固执。她保持了知识分子的独立思考,不轻信也不狂热。

我感慨郑念真的很美。

同事说,这不是简单的美,而是从骨子里散出来的高贵、优雅。

诚如斯言,郑念最让人震撼的,不是她饱尝的万般磨难,不是那暗无天日的寂寞。而是她在苦难中呈现的倔强与尊严,以及绝不妥协、坚持守望普世价值的风骨。

愿你我都能同她一样,一直保持希望,无论何时,面对目标,永不气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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