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牛赢得第6个总冠军后的几天，菲尔·杰克逊在芝加哥的一家餐厅为球员、教练和他们的家人组织了一次庆祝晚宴。中途他把球员们召集到一个私人房间，大家围成一圈，手里拿着酒杯和雪茄，轮流接受菲尔的敬酒和祝福。
“那一刻真的太特别了，”史蒂夫·科尔告诉espn，“但遗憾的是，我知道那将是我们最后一次集体聚会。”
“我走到托尼·库科奇的跟前，向他敬了一杯酒。没有人经历他所做的一切，那种来自迈克尔和斯科蒂的压力，让他无时无刻都处在高度紧张之中。”科尔继续说道，“每个人都知道迈克尔和斯科蒂与杰瑞-克劳斯之间的矛盾，但偏偏杰瑞又特别喜欢托尼，这让他夹杂在中间很苦恼。我知道托尼来芝加哥只是为了打球，为了夺得总冠军，所以我为他干杯，因为我认为他是一个伟大的球员，我想让他知道他对我们球队有多重要。”
尽管对其他人说的话依旧印象深刻，但库科奇已经完全不记得科尔说过的祝酒词了。令人惊讶的是，他和这些队友想的一样，对延续芝加哥辉煌岁月的兴趣微乎其微。“很幸运，我迈过了这道屏障，又品尝到了总冠军的滋味。”库科奇说，经历了暴风雨般的1997-98赛季，他变得越发成熟稳重起来。
公牛已经老了，伤兵满营，到处充斥着球员和管理层之间剑拔弩张的矛盾。至于库科奇，他一整年都在和足底筋膜炎对抗，整个人的状态也大不如往日。他越发感觉到杰瑞·克劳斯和球员们之间的紧张关系，以及球队即将分崩离析的前奏。
在库科奇刚来公牛的时候，就面临着两位大佬的敌视。据他的队友透露，乔丹和皮蓬称他为“杰瑞的家伙”。库科奇本人也曾说过，皮蓬在一次队内训练中直接冲他吼叫，“你像把木头椅子一样杵在那干啥。”皮蓬本人却说不记得用过这个词语，但很多队友回忆称，那是公牛二当家对库科奇一贯的批评嘲讽。
“那段时间他过得很艰难。”1994-98赛季在芝加哥效力的朱德·布伊奇勒说。
“一开始克劳斯的事让他很为难，”公牛助教吉姆·克莱蒙斯说，“这不是托尼能左右的了的，对他不公平。”
库科奇逐渐意识到发生的一切都是因为克劳斯，而不是自己的原因。好在他的心理素质很强硬，用场上的表现正了名。
“托尼是托尼，克劳斯是克劳斯，我们决不能将他们二人混为一谈。”克莱蒙斯说，“他不介意那些流言蜚语，平时也不会说太多话，只是默默做该做的事情。他后来所做的一切，赢得了教练和队友的信任，我为他感到骄傲。”
作为一名菜鸟，库科奇在新赛季没少为老球员们服务。拎包跑腿，打水买饭，都是常有的事儿。
“我知道我必须赢得他们的尊重，”库科奇说，“没人在乎你在欧洲获得的那些成绩，也没人管你有什么高管背景。现在你来到了世界上最好的球队，你必须放下以前所有的荣誉和骄傲，我没意见。”
毫不夸张地说，在没参加选秀之前，库科奇绝对是nba以外最出色的篮球运动员。17岁的他就成为南斯拉夫国家队主力，和国王前锋弗拉德·迪瓦茨率队夺得欧锦赛冠军；22岁获得世锦赛冠军；24岁更是在奥运会决赛面对“梦之队”送出16分9次助攻，摘获银牌。
当时的库科奇引起了欧洲篮球风潮，他所在的皇家马德里队几乎战无不胜，横扫西班牙联赛和欧冠赛场。
“他就是欧洲的魔术师约翰逊，”皇马时期曾执教过库科奇的前掘金功勋主帅乔治·卡尔说。
库科奇知道乔丹、皮蓬和菲尔·杰克逊的防守理念是对的，他必须提高自己，变得更加强大。没来nba之前，他的打法偏向于进攻和组织，现在他要在防守方面发力了。
“我以前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或者说是很少做。”谈起如何成为一名防守型大前锋，库科奇显然有些吃力。“当我在球场上面对那些大家伙的时候，我看起来有些傻，因为他们一个很简单的假动作就能把我晃起来。而且他们大多比我重了十几公斤，我根本无法在低位形成有效对抗。”
球队老将们喜欢询问库科奇的饮食，据科尔、布伊奇勒和卡特赖特回忆，库科奇总是在比赛前点一杯葡萄酒，作为赛前餐的一部分。“我们看到他这样做简直大吃一惊，那种表情就像是在说，‘天哪，怪不得你身材不好。’”卡特赖特说，“他必须学会如何管理自己的身材，成为一名真正的职业球员。”
库科奇坚称这些故事被夸大了，他平时还是很严格遵守饮食习惯的。不过对于他来说，葡萄酒的确是不可缺少的东西。76人总经理比利·金回忆当时将库科奇交易到费城之后，说他每天坚持喝一杯90年代末意大利酿造的葡萄酒。20岁的扎扎·帕丘利亚在密尔沃基和库科奇做了一年队友，他认为库科奇是很好的良师益友，并透露两人经常出去吃饭，库科奇每次总是买葡萄酒，而帕楚里亚认为自己并未成年，所以不适合饮酒。“其实这是个无奈的理由，因为托尼点的酒太昂贵了，而我拿的只是新秀合同，舍不得买而已。”帕楚里亚说。
库科奇将乔丹、皮蓬和杰克逊批评他的原因分成两类，一是与克劳斯的裙带关系，一是他们渴望胜利背后的建设性意见。他相信当乔丹和皮蓬意识到他是多么优秀的时候，这些人会对他的看法有所改观。他可以帮助球队赢得比赛，而且球队也需要他去赢得比赛。只要他能抓住每一次上场机会，这个愿望就很快会实现。他愿意等待。
“大多数板凳球员都会有这样的想法。”公牛替补迪基·辛普金斯说，“托尼他知道自己的实力，所以他打出来了。”
“库科奇把赌注押在自己的天赋上是对的，一旦迈克尔和斯科蒂意识到这家伙真的很好，他们会接纳他。”曾于1993-94赛季效力公牛，并在1996年担任球队助理教练的卡特赖特说。
新秀赛季刚打了几场比赛，库科奇很快就喜欢上了皮蓬。虽然后者总是用“杰瑞的孩子”来调侃他，但库科奇明白这位刀子嘴豆腐心的队友，或者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防守球员，一直在场上帮助他。如果库科奇在防守中漏掉了自己对位的球员，他会发现皮蓬已经站在他身后帮他协防了。更重要的是，当二人并肩作战时，皮蓬会不余遗力地教他防守动作，这让他感到了队友的支持。
“我爱斯科蒂，”库科奇说，“生涯前两年里，帮助我最多的人就是斯科蒂，他很容易相处，我从来没有真正感觉到他对我的批评，我觉得他是想给我指出了正确方向。”
皮蓬曾为库科奇竞选名人堂奔走呼告，希望这位前队友能和自己一样得到这份荣耀。当然了，库科奇本人也想获得这份尊重，他觉得这是他应该得到的。其实很多篮球界人士都觉得库科奇配得上名人堂荣誉，尤其考虑到和他年龄相仿的国际球员，比如迪瓦茨和迪诺·拉德加（前南斯拉夫球员），都已经入选了名人堂。
“这对我很重要，”库科奇说，“我不知道进入名人堂的标准是什么，但我希望有一天他们能找到让我入选的理由。”
库科奇的父亲安特今年82岁，老爷子是儿子篮球生涯的领路人。库科奇说，“如果未来我能进名人堂的话，我希望到时候我的父亲还活着，这样他就可以和我一起享受这份快乐。”
库科奇和皮蓬的关系之所以会走向缓和，原因是多方面的，其实他们之间并非那么敌视。“他们都是好人，只不过一些不必要发生的事情延缓了友谊进展。”卡特赖特说。
1994年东部半决赛，大比分0-2落后的芝加哥公牛和纽约尼克斯展开第三场争夺。比赛还剩1.8秒时，两队比分打平，公牛手握球权。菲尔·杰克逊将最后一投的重任交给了托尼·库科奇，安排斯科特·皮蓬负责在内线冲抢篮板。由于没有给皮蓬设置绝杀战术，导致他在暂停期间非常生气，并直接拒绝上场。
被委以重任的库科奇没有让杰克逊失望，他命中压哨绝杀，避免球队面临0-3的窘境。那个赛季，库科奇多次在球队陷入危机时站出来，他和皮蓬成为乔丹第一次退役后，公牛最信赖的两位球员。
1995-96赛季，是库科奇生涯最辉煌的一季。那一年他场均能砍下13.1分4.0板和3.1助，当选为最佳第六人，并且帮助公牛赢下72胜，刷新历史记录。
“如果那些家伙（公牛队员）有一丝丝这样的想法，认为未来有人会打破他们的纪录，他们可能会赢下76场常规赛。”克莱蒙斯说道。
不过73胜的勇士在2016年总决赛中不敌骑士无缘总冠军，而72胜的公牛却只用了6场比赛就淘汰了西雅图超音速。“我们的教练团队一致认为库科奇就是芝加哥的润滑剂，他的存在让很多打法都变得合理。”当时执教超音速的乔治·卡尔说。
“当皮蓬和乔丹休息时，托尼能在关键时刻命中投篮。”公牛替补迪基·辛普金斯说，“每个人都喜欢和他一起打球，因为他是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传球手，他可以在三角进攻中扮演任何角色。”
菲尔·杰克逊很欣赏库科奇的大胆冒险行为，他曾在1997-98赛季告诉《芝加哥太阳报》资深记者里克·特兰德说，“虽然有时候托尼不听从我的想法，喜欢在比赛中不按套路出牌，但我认为在某种程度上，我们需要一个像他这样特立独行的人。”
在《最后一舞》的赛季里，和印第安纳步行者进行的东决抢七，是公牛6次夺冠历程中唯一一场真正让他们感到濒临绝境的比赛。那个晚上库科奇得了21分，仅次于乔丹的28分排在全队第二，正是他第三节连续5次跳投命中，才帮助球队取得微弱领先。
库科奇知道那场比赛过后，再也不会有人质疑他了。“我觉得如果给我足够的球权和上场时间，我很容易就能拿到20分7个篮板和7次助攻，但我永远不会这样要求，永远不会改变我在公牛原有的角色。即使有人说我的数据不足以登上名人堂，我也没意见。每一位球员都会为了球队荣誉牺牲一切，我坚信这是我职业生涯中最美好的时光。”
库科奇很珍视和队友之间的友谊，他将这些看的和胜利一样重要。虽然乔丹几乎不可能在公共场合用餐，但公牛其他球员的聚餐却非常火爆。当被问到一起吃饭时发生过哪些趣事时，库科奇讲述了他们之间的一件小事。
当时很多人在大厅里吃酒店早餐，科尔说服其他用餐常客去点蓝莓薄饼，其中有库科奇、布勒、卢克·朗利、比尔·温宁顿，也许还有其他人。不知怎么的，一个蓝莓卡在库科奇的鼻子里出不来了。当他使劲儿打喷嚏的时候，每个人都害怕他把蓝莓打到自己身上，躲在餐巾纸后面或者桌子下面不敢出来。
“不知为什么会那样，”库科奇笑着说，“我记得这件事被他们嘲笑了好久。”
除了乔丹之外，罗德曼也很少和队友待在一起，这个不羁放纵的球员喜欢花天酒地的世界。不过有时候他也会邀请库科奇这些人去参加一些活动，但大多数时间都是自己一个人去玩。据队友回忆，罗德曼知道和队友的关系有些疏远，但他很难说出自己的内疚。
“丹尼斯其实是个很害羞的人”，库科奇说，“有时候杰克逊会帮他和我们搞好关系，而且他也会给每个人买礼物表示歉意。就在圣诞节前的一个赛季，他给每位队友的妻子送了一条项链。”
“我们当时就想，‘丹尼斯，你这是让我们难堪啊，因为这比我们订婚时买的项链还要好。’”科尔说。
看完了《最后一舞》的前4集，库科奇希望大家更多地去关注公牛一起经历的快乐，减少球队解散带来的痛苦。
“我们分开是谁的错？”库科奇说，“现在再讨论这个问题已经没有意义了，至少在一起的时候我们都很快乐，这是我最想记住的部分。每隔一段时间，当天气渐凉的时候，我会依偎在沙发上观看这部纪录片，回忆过去的那段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