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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记忆2008

第一章 北京西站的六人间

很疲惫,很麻木,还有一种莫名的不安,更确切一点应该是恐惧,这种恐惧弥漫着,从心头的某一处扩散开来,直至通体。江声扬找不到到达目的地的那种兴奋,更没有高兴,他不知道为什么这是积蓄了多年的欲望终于到了北京的体感,跟他以前在头脑中想象过的场景完全不一样,北京那种高大上的感觉不知道到哪里去了,似乎,这不是到了北京。但是现在管不了那么多,先找个最近的地方歇一晚。2008年4月28日,江声扬在北京西站的天桥上,背上有一个大的旅行袋,装满了大学毕业后一年的所有行囊。这个时候,它似乎越发的沉重。不知道是从长沙坐了两天两夜的火车的缘故还是其它。

无奈应接着迎面扑来的北京初夏的闷热,驼着比山还重的旅行包,江声扬从滚滚人流中挤到西站天桥对面,走过一段很脏的很臭的很烂的马路才找到的一个地下室旅馆,破旧的招牌上写有“国营旅馆”,这个时代,选择这样品类的住宿是最理想最实惠的,”国营”既是安全的标志也是廉价的象征,虽然环境差一点。这是江声扬在中粮做外派业务员一年的宝贵经验派上了用场。当然,卡里只剩下4000多元辞职后的最后盛款是他物质决定行动的根本注诀。

六人间,一人30元一晚。可以接受,虽然他还想想住更便宜的,但现在是在北京,他明白这里的物价和湖南、山东、四川、贵州不一样,这些他曾经在所谓的市场上驰骋了一年的二三线城市。

住下了,环境差一点无所谓的,出身西南乡村的江声扬对这些是不讲究的,节俭的品格早已是他与生俱来的血脉。整理了一下午的疲劳,似乎现在安定了一片刻。此时,地下室,清冷但也躁动的白炽灯,欲静还烦的潮湿空气,江声扬躺着睡不着。斜对面上铺有一瘦高瘦高的,约么20来岁的小伙子也不知道在拾掇什么。“哥们也是刚来北京啊,”带着做了一年走南闯北的业务员的主动惯性,带着中粮央企干过的自信,江声扬主动搭话,其实本性上他还是一个低调调的性格,但是面对一个20岁的小伙子,自己在中粮干过,28岁的江声扬还是可以驾驭住这段交流的,他的潜意识给他的决定可以聊一聊,是可以聊的,也愿意聊,这时候的江声扬,其实很寂寞。

“是啊,都来三天了,”小伙子答到,很单纯的,

“我也是,刚到,真他妈累,哎!”江声扬顾不了什么了,一下子把情绪宣泄出来,面对不相干的陌生人,没有顾忌的。就像在火车上遇到陌生人一样,可以毫无担心的聊一些似乎平时不会在熟人面前说的一些私密东西一样。

“还有点慌,超他妈的!”江声扬甚至肆无忌惮的继续喧嚣,他需要这样宣泄,他也认定可以这样宣泄,面对这个20来岁的小伙子有同样的感通,虽然还没有什么过多的交流,但都在地下室,都住三天了,这一切是融为一体的。

“到北京做什么呢?”

“再看吧,我刚从老家山东辞职过来”

“我也是,从湖南过来”

“为什么辞职呢?“

“跟主管吵架了,不想被人管,呵呵”

“跟我差不多啊”

“其实工资还挺高的,又稳定。”

“现在一下子什么都没有了,还真有点慌。”

这些话很普通,没有金石俗语,无论从他们俩谁说出来都可以。其实,大多到北京来的年轻人都是有共同的一个理由—赖不住稳定的寂寞,但往往在北京打拼多年以后或许会偶尔似乎会怀念那种世俗的安定。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倒退,还是懦弱。

是夜,话不多聊,江声扬很是累了,在北京的地下室旅馆过了一夜。

第二天,晚起,结完房钱,江声扬坐上开往北京师范大学的公交车,他的第一站—考研的梦想。

放弃中粮7000元的月薪,放弃市场业务天南海北的天地,他来北京干什么?考研,考上人民大学的行政管理研究生。依稀的记得小时候江声扬喜欢爬到老家磨豆腐的石磨盘上端坐着,妈妈问他长大想干什么,他说长大当官,或许那石磨盘上高高在上的感觉和当官的感觉是一致的。与是,时隔多年,27岁的江声扬还未放弃心头那隐隐约约的当官的梦。因为本科只是在东北上了一个二本院校,他想再添点基础,添点光环,于是这是毕业工作一年后来到了北京,全职准备考研,虽然口袋里只剩下4000多元了。

其实现在很迷糊,很萧条,昨天手淫才射了精,但是为了未来那满地黄金,满屋的婀裸的女人,并且是那种性感四溢,预拨还骚的二八女人,想着那种味道,江声扬又开始坚持前行,因为,现在的他,其实就是一只猪,一只剩下梦想的穷猪。

或许是早年曾上过中师的缘故,江声扬有一种莫名的师范情节,有耳,他把考研的根据地第一站就选在了北京师范大学,尽管他要报考的是人大的行管专业。或许,他是认为师范校更容易靠近,虽然早年他上的只是一个县的中师,也或许,他内心深处对人大过于膜拜,而不敢靠近,而选择稍微相比比人大更容易的北师大,他这么考量着。总之,第一站,他选择了北师大。

于是,江声扬疲惫不堪的在公交车上晃荡了近一个小时来到北师大南门,对面,旅馆,住下。

晚饭后,江声扬跑到校园内转一圈,一圈,一圈,好像不是很大,从昏黄的路灯下三三两两的青春女人从他身边路过,根本没发现这里有一个怀揣雄心的乡村穷猪在游荡,他没有找到他的师范情节,没有亲近的感,或许是北师大毕竟是全国最高的师范了,姜声扬还是有点接不上频道的感觉。他内心是相信一个场的,相信那种似乎为街边小面馆的感觉,就像他只敢主动跟长相一般的女人讲话一样,从不敢从容的与漂亮洋气的女人说话,虽然他本人也是长得还玉树临风,可是出身寒门的他,从不曾风流。

那到哪里呢,到哪里建设根据地呢,姜声扬盘算着,要找一个不那么高大上的地方,找一个接地气的地方,找一个他这种从小地方来但是还有点根子能镇得住场的地方,至少是那种可以尿涨了可以很自然的进去撒的地方,要知道,现在的姜声扬要是选择在小茅厕撒尿和还是在中关村大酒店里撒尿,他会选择前者,他会觉得小茅厕很舒服,很惬意。这或许就是很多穷猪还没飞起来那种状态吧。

姜声扬在报亭买来的招聘报纸上,08年的北京还有很多报亭的,不停的搜寻着,找一个住宿价格便宜得到没有底线的地方,只要可以躺下就行,这是唯一标准。

220一个月,太便宜,北京,能找到这样便宜的住处,不错!小报纸上的一个豆腐块上标着超低的价格,姜声扬一阵惊喜。打通电话,那边是一个50岁上下的阿姨接的,挺热情,详细的告诉怎么坐车,还有具体的标志,大水塔,毛主席雕像啥的,真好!姜声扬一下子从沉重的氛围中抽离了出来,毕竟,一个人来到北京第一次有人这么热情的跟自己说话,姜声扬决定这就是他要找的感觉,这就是他要找的根据地。

姜声扬再次拖着大包行李,坐上公交车,颠簸着来到一个叫车公庄老虎庙的地方,原来,大城市的名字也是这么土的寒酸。登记,收拾,整理。20来平方,上下铺,8个人,又回到了学生时代。

但是,姜声扬已经很知足了。

接下来怎么办呢?卡里只有4000多块,想要撑过整个考研阶段是不可能的,还是要找个有收入的工作,一边干一边复习。姜声扬盘算着。他带着中粮的自信,比较容易的找到了青岛啤酒的业务员。很自信,很高兴。殊不知,后来才明白过来,青岛啤酒喝中粮都是名企,但是那工作可不是在一个感觉上的,那工资和工作内容,其实,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学生都能干得很好的,做过快消品的哥们是知道其中的滋味的。跑了三天,姜声扬决定不干了。不是吃不了苦,是跟他一边上班一边复习根本对不上,从早上八点跑到晚上下班回来9点多,还看什么书,累得根本不是一回事。这是姜声扬第一次从中粮出来感觉到了落差,但是他并不后悔当初辞职的决定,他是有这风险预期的。

到北京来的根本目的是什么?辞掉中粮月薪7000块为了什么?姜声扬不断的从内心深处探吉自己,从老家辞掉教师考大学是为了什么?这些都加深了姜声扬决定全职考研的决心。但是现实是粮草不足,怎么办,姜声扬决定再次像在大学时代那样摆摊,既有收入又有时间充裕的优势。

就这样,姜声扬在大学毕业一年后,又开始摆摊生计,不过,这次是在北京的天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