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凉了，风呼呼刮，早上朱小姐裹紧衣领送送了苗苗去上学，豆豆挥着小手要跟着去，淑芳就带着豆豆在电梯一楼大厅里转一转，不再往小区公园里去。
看到朱小姐回来，豆豆高兴地把整个身子探过去往妈妈怀里钻，嘴巴里咿咿呀呀地叫着，想要妈妈抱抱。朱小姐抱了豆豆，淑芳跟在身后，三人准备等电梯回家去。
楼上王爷爷跟一个50多岁的女人从外面走进来，也来等电梯上楼。看到朱小姐和淑芳，他眼神闪烁，像做了小偷的贼，尴尬地跟豆豆打一个招呼，眼神四散无处安放。他旁边的女人身材富态，浓妆艳抹，看着朱小姐一行人微微笑，倒是落落大方。
回到家里朱小姐对淑芳说：“这个王大爷照顾轮椅里的老伴已经有几年了，一直以为他们感情很深，没有想到老太太这才去世没俩月，王大爷就又找了。”
淑芳说：“你知道他今儿为啥尴尬吗？昨天我碰见他跟另个老太太一起乘电梯回来。你看到的只有这一次，我早上来上班的时候经常看见他跟不同的老太太一起进进出出。”
朱小姐无语说：“看来男人不管多大年纪，只有挂在墙上才会老实。”
淑芳回到家开始打扫卫生，朱小姐抱着豆豆在房间里转。
朱爸爸吃过早饭早就出门遛弯了，他似乎很快就适应了在上海的生活。
朱小姐问淑芳：“你发现没，很多夫妻里老头先去世了，老太太一般都不会再找，老太太去世了，老头就会马上再找。”
淑芳停下手里的活，站起来说：“当然是这样了，老太太都伺候人一辈子了，心里够够的。多少夫妻争争吵吵一辈子，巴不得对方早死。说夫妻几十年相敬如宾，感情深厚，谁离开谁就不能活了，那都是电视剧里的情节。老头去世了，老太太终于可以过一个人的日子，轻松自在，干嘛要再找一个大爷来伺候！”
朱小姐附和说：“反观那些老头子，一辈子没见对老婆有多好，老伴去世了他哭天抹地，他不是在真的为老伴这一生跟着他节衣缩食，没享过福就走了难过，他是在为以后没有人伺候自己难过。这世上夫妻感情也就那回事，只有自己生的娃是自己的！”
淑芳一边擦桌子一边回应她：“那可不一定！我现在住在一个老公房六楼，五楼有一套两房，里面住着一对80多岁的夫妻和他们一个60多岁的儿子。这个儿子应该是单身，没有成家就跟着父母一直住。他还有两个兄弟都当爷爷了，偶尔回来转转。”
“这个单身老头平时主要负责给社区孤寡老人送饭，应该是街道安排照顾他的工作。前一段在路口不小心被大货车撞到，脖子以下高位截瘫。肇事司机找到了，负全责，老头人现在还在医院里，怕是回不来了。这才还没几天，他的两个弟弟就都搬回来跟父母住，就这两个弟弟各自回来了，都没有拖家带口。这真是孝顺吗？怕是这四百多万的房子在召唤他们吧。”
朱小姐叹口气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说到这里我都有点理解那些要钱要东西的老太太们了，人家跟这老头子过一段，不图钱就图他脚臭吗？人性都经不起考验，强大自己，对别人睁只眼闭只眼算了吧！想到这里，我就安慰自己，人家给我爸提供了情绪价值，他爱付多少钱是他的事儿。”
淑芳问朱小姐：“豆豆姥爷这次来应该收心了吧？看他这阵子每天出去散步锻炼身体，跟一群老头在一起打牌下棋也不觉得孤单，习惯就好了！”
朱小姐撇撇嘴说：“你过一年看看，等攒够一年的退休金在他口袋里乱叫唤，他不会消停的。”
淑芳摇摇头说：“现在的老太太都是一个套路，我们老家一个大伯，退休工资不低。老伴儿心梗，当场发作就走了，他找个邻村儿的老太太，人家一周只来两三天，要了钱吃了饭就走了，不耽搁回家带孙子。”
朱小姐听着她说话，打着哈欠去泡了一杯咖啡，淑芳问：“你昨天晚上没睡好吗？”
朱小姐叹口气说：“别提了，昨天晚上睡到夜里十一点多，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是跟小泽一起应酬的同事。他说小泽喝晕了，他把小泽放到出租车上了，让我半个小时后到小区门口去接。结果我在小区门口的寒风里等了半个多小时还没有见到人，我给小泽打电话，他说他就在小区门口。我让他发了微信定位，结果你猜怎么着，他喝晕了，出租车司机把他随便放到一个小区门口就走了，我只好打车过去接他。夜里快12点了，我看他躺在那个小区门口冰冷的地面上，坐不起来，我搀扶着他又上车回家，觉得生活真不容易啊！”
“平时他整天加班，我还总是埋怨他，觉得也没见他挣多少钱，家里几乎放任不管，我心里难免有怨气，昨天晚上看他躺在那里起不来，我心里挺心酸的，觉得生活满是艰辛。”
淑芳说：“是啊，一家子负担大，现在只有他一个人上班，肯定压力不小，夫妻之间还是要互相体谅。”
朱小姐说：“唉，一闲下来就容易疑神疑鬼，前些天我还去偷偷翻了他的手机。微信上都是工作内容，只看到他姐给他发了微信，说咱妈这两天不舒服，你给咱妈回个电话，就说不管拍片检查还是心电图,不管抽血还是做ct,包括后面住院，我们姐弟都会一起面对的！我当时看了还觉得有点好笑，这姐姐挺有意思的，把收费项目列个遍，要跟他一起面对。”
“以前我婆婆身体没事的时候给她带孩子，他们娘俩张嘴闭嘴都是老了不靠我，人家有女儿。现在人家也没用我，人家找自己儿子呢，关我什么事，我也懒得理她们。不过看我老公也没啥反应，我想应该也没什么事吧。”
淑芳说：“我婆婆六个儿子一个女儿，她哪个儿子都不管，不帮带孩子也不伺候月子，她说我帮哪个不帮哪个都不公平，全管我也管不过来，结果呢，人家只跟给女儿带孩子，伺候女儿一家这么多年。不过现在老了也是跟着女儿，大病小病人家女儿也不告诉我们，我们都是后知后觉，想起来了有时给她买点补品看看她，一家人也算和和气气吧。”
朱小姐像是想起来什么了，对淑芳说：“多年前，还没有苗苗，小泽去参加同学聚会，有个高中同学在上海，聚会上当着我面就在小泽面前搔首弄姿，说小泽是她高中暗恋三年的男神。我就奇了怪了，那都在上海，早先你咋不跟他过呢？她嫁了上海本地人，家里几套房，当时她才二十多岁，娃都生了两个了，不知道她怎么操作的，是不是用娃套住了老公。然后，聚会结束了，她整天私下不分时间地点给小泽发微信，撩骚他，小泽也没删，也没多搭理，我看到了很生气，吵了一架，小泽说他完全没那么想，否则怎么会留着微信记录还在，只是念及是同学，没好意思删掉。后续就当着我面删除了对方。”
“我那时太年轻啊，竟然把这事儿告诉了我婆婆，我说的时候义愤填膺，我到现在都不能忘记她听的时候那种幸灾乐祸的表情，掩饰不住的洋洋得意。她用一副老子天下最牛掰的口气对我说，从小到大，追我儿子的人从南京排到北京！一副我高攀不起的表情。我觉得自己真是蠢到家了，竟然误以为是个人都会有三观。我也从心底知道，不会再跟她有深交了。”
豆豆开始闹了，已经是上午十点了，豆豆该睡觉了。
朱小姐正要拍着豆豆往卧室走，电话响了。
朱小姐还是开了免提，只是电话接通后，有点意外地问：“大嫂，你怎么联系我啦？”
只听大嫂在电话那头顾不得寒暄说：“知道你婆婆住院生病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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