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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布斯中国专访 | 艺术家赵赵:木是一种介质,探究传统文化的同时也引领了现代潮流

作者:福布斯

“不是艺术家加品牌就能让产品变成艺术品了,艺术家只是创造概念,而最重要的是品牌背后一贯的原动力与精神才能真正使产品称之为艺术。”——艺术家 赵赵

作为中国现代艺术界的领军人物之一,近年来,赵赵大胆激进、富有挑衅意味,并且不拘泥于一种形式的艺术实践,逐渐获得了国际间的关注,之后,在不同国家的艺术机构举办个展的经历,令其收获不少好评,而他也渐渐被视作国际知名的新锐艺术家,更是被 modern paninters 列为全球最值得关注的 25 位艺术家之一。

福布斯中国专访 | 艺术家赵赵:木是一种介质,探究传统文化的同时也引领了现代潮流

艺术家 赵赵,2014年,他被modern painters列为全球最值得关注的25位艺术家之一;其作品《塔克拉玛干计划》被选为2017“横滨三年展”海报、画册的背景图。同年赵赵被cobo评选为中国艺术家 top10,获第十一届aac艺术中国年度青年艺术家提名奖;2019 年获得第十三届aac艺术中国年度艺术家大奖。

赵赵自始至终都持续着颠覆性的方式进行创作,他热衷于利用各种艺术媒介对现实及其艺术形态传统惯例提出挑战,其各种领域的作品旨在探讨个体自由意志的力量和权威控制的力度。他在创作中关注并且展现当代剧变中的中国,并且直面人类内心的苦痛和压力。其作品中不时出现威胁与风险的概念,暗喻当今中国和全球背景下人们的生活境遇,以及在现代社会中的短暂与无常。同时,作品也反映了他对集体主义与个人理想相互并存的思考。

近年来,赵赵大胆激进的艺术实践赢得了国际社会的重视,他曾在柏林亚历山大·奥克斯画廊、斯德哥尔摩 carl kostyál 基金会、洛杉矶 roberts & tilton、纽约前波画廊、日本三潴画廊、台北大未来林舍画廊、北京当代唐人艺术中心、北京艺术文件仓库、北京松美术馆等机构举办过个展与个人项目。

在赵赵看来,艺术处于人类文明金字塔的中间,从科学、文学到宗教,以及再往上的哲学、玄学,艺术具有承上启下的功能,因此艺术是一个非常丰富和多元的东西。“今天的中国面临的很大的问题是在当代艺术和古美术之间没有进行衔接,其实中国几千年来在文化和艺术上并不存什么古代美术和当代美术,一直以来就是梅兰竹菊和花鸟鱼虫,压根儿就没有题材或样式的颠覆性改变,而是一直循序渐进,只要谁在这一件事情上体验得深刻,谁就是那个时代的佼佼者。”因此,赵赵不希望大家谈论艺术时仅仅局限于当代艺术或古代艺术,也不希望自己被定义为“画家”、“当代艺术家”或“古美术收藏者”等任何一种单一的身份,他不希望自己被“标签化”,他想做的正是一个打破偏见的集合体。

一直以来,赵赵深居简出,他的生活大概就是在绘画、创作、古美术收藏研究、以及家庭之间穿插,只能偶尔在一些重要展览或艺术品拍卖会上捕捉到他的身影。绘画之于赵赵而言,被他调侃为“人生里绕不过的一个弯”。谈及绘画,赵赵曾说,“我跟自己独处唯一的方式就是画画,所以曾经很长一段时间每天都在不停地画画,我觉得这样是最舒服的,可以说,绘画曾一度拯救过我。”

赵赵拒绝任何类型化的标签,他常以72变挑战观者,回避他人对他的作品投以熟悉的目光,他喜欢以异样的举动打破常态,让所有人措手不及。无论是行为、装置,还是绘画,赵赵将它们视为自己对周遭环境回应的方式。他曾在展览开幕时将群众锁在展厅,曾将一块鹅卵石粘在天安门广场,在北京这个政治氛围浓厚的城市实施过各类“创作”。虽都被外界撒上了“反动”的粉末,可赵赵认为,艺术只是其消化自我看法的一种手段。“做作品的时候,并不一定要带有某种倾向,它们可能就是一种特别自然的反应,可能是旅行当中的一次认识。我尽量还是做一些与自己有关的事情,不痛不痒的不会去碰。”

除了艺术方面外,赵赵还有着自己的潮流品牌——305 ,也许正是因为有着同时经营艺术与潮流的经验,让赵赵成为一名活跃于潮流领域的艺术家,他先后与不同品牌和潮流机构的合作,都给外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谈及艺术赋能时尚,赵赵自然有他自己的表态:“不是艺术家加品牌就能让产品变成艺术品了,艺术家只是创造概念,而最重要的是品牌背后一贯的原动力与精神才能真正使产品称之为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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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控制》

最近,我们可以在许多艺术展上看到赵赵的作品。其中,频频亮相的《控制》作品,把时间投射在模具葫芦的生长过程中,它延续了赵赵一贯的风格与思考。而我们也以这件作品为媒,与赵赵讨论了关于作品背后的意义、榫卯工艺的传承和木头的潮美学。

以下是福布斯中国与艺术家赵赵之间的对话:

“对自然的控制”

福布斯中国:我们看到您的作品《控制》,出现在今天很多的展览上,最近一次是k11建筑艺术节“木构复兴”展,那么,其背后创作的意义是?

赵赵:我觉得《控制》这件作品与展览非常契合,作品通过人为控制葫芦的生长,探讨集体意识对人的控制,借此反思生命本身应该存在的野蛮生长状态。葫芦本身并不是木本材料,但它却十分接近木本的材质。葫芦在中国有着古老的渊源,在传统文化中,它既是道家的法器和宝物,又是文人隐士的精神寄托之所。但随着近现代文化更迭与社会变化,葫芦的用途与寓意渐渐向现实与祈福靠拢,人们把世俗愿望投射在了这个拥有特殊形体的植物上,追寻一种自以为终极的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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葫芦原本的生长,它自然形成的形式与生命美感,变成了一个不断被控制和矫正的过程。开始做“葫芦”的项目,是因为我发现了葫芦的一个特性:它可以按照人的控制去生长,其实人也是这样。葫芦生长的过程是整件作品有意思的地方,我在葫芦的生长有了传统工艺的介入,我设计了不同的葫芦形状,再做成石膏的模具,等待葫芦开始发芽生长时,把模具套在生长的葫芦上,以模具迫使葫芦依照人的意愿生长成形。等葫芦慢慢长大后,就长成了我想要设计的形状。

将作品起名为《控制》,其背后的含义是:人控制了自然的生长。今天,我们可以控制自然,可以控制风、雨、雷、电,看似我们可以控制它们,但即便如此,我们对自然的生长变异是不可控的,当你控制它的时候,或许它就开始变异了。举个例子,如果我把南瓜做成方形,但这样它会变坏,不能持久地定形。而葫芦不同,它本身就长成那样,所以即使控制了它,它也不会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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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控制》

这个作品是将木桌与葫芦搭配在一起,差不多在十年前,我就开始用明代的家具来做作品,但更多的是在他们原有的基础上进行叠加布置,这件作品也一样。我将木桌进行了改造,通过榫卯结构让它支撑一个近200斤的庞大金属葫芦,这是非常奇妙的事情。在这件作品中,葫芦是控制一个向外的形,而木则是一个控制向内的形,要考虑力学支撑和内部结构。

福布斯中国:您认为“木构复兴”展背后所承载的意义是?

赵赵:中国人对木头和竹子等一切自然生长的材料是带有某种天生的属性,对它的理解和运用也是驾轻就熟的,通过它们,可以建构一种新的事物的,无论是房子还是器物,人们可以赋予器物新的使用方式,或者新的视觉美学。尤其在近一千年以来,中国人对木器的使用,尤为精彩。从宋代全木制结构的塔到明式家具,可以称得上是运用木材来创作和建造最为辉煌的时期。

我们经过了很多文化的变革,从工业文明后,我们受到了极大冲击,钢和铁的材料出现了,这些都是我们不熟悉的东西。我们开始跟着西方走,但一直运用不好。在当时,做出来的螺杆和螺帽,可能无法做到严丝合缝。但反过来你再想想,在宋代的时候,那么大一个全木制的木塔,它都能立起来,那不叫精确吗?所有明式家具的榫卯都可以精确到几微米,就和工业文明的螺丝和螺杆可以精确到几丝一样。

今天为什么又回到了木器的探讨里,我觉得这就是中国文明的精髓。中国如果能在和平的年代摆脱工业文明的束缚,才会真正去探讨美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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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袭和创新”

福布斯中国:我们知道您个人非常喜欢在创作中使用“木”这种材料,那么,与其他艺术创造材料相比,您认为木材本身所具有的优势是?

赵赵:木头是一个非常开放的材料,它可以做成任何一件东西,只要是我们今天能够想象到的任何一件东西,木头都可以代替其他材料来完成,就连最早的汽车和飞机也是用木头完成。木头的自身的比重和密度有很多种,因此从硬木到软木的选择上非常广泛。

对于木头的运用,我们和西方人完全不同,西方有三合板,但我们相对还是非常尊重木头本身材料的质感,不会去太多地破坏它,浪费它。我们看榫卯的结构,对一块木头的运用、算计都非常精确。

我一直对木器的家具很有兴趣,因为它不仅创造的是实用美学。从古代人用原木搭房子到后来创造出来的榫卯,这是文明演变的过程。今天,我们被西方先进的科技包围着,西方出现了很多造型奇特的金属家具。由于金属可以做出各种奇形怪状的结构,但木头要遵循它本身的材料属性,当它想创造出一个巨大的物体,就要想办法摆脱力学的控制,人们要去思考多个复杂的结构,这是中国人和西方人思考模式上完全不同的体现。

木器本身不是对外形美学的考量,而是整个力学影响到了外观,这是很有力量的,它不仅仅一种形式,这也是我更愿意用木这种材料来做作品的原因。举个例子,当一个明代的方桌放在那里,或许从外观上,你会觉得这个桌子设计很简约。但是,真正懂得明式家具的人,他会知道,在摆脱了复杂的力学作用,桌子内部的榫卯结构一定相当复杂的。

福布斯中国:新一代的年轻人如何可以更好滴传承和复兴我们的榫卯文化?

赵赵:当你把木头做改造的时候,它还是木头,塑料提取形成塑料以后,它就已经不是那个塑料,或者金属提取,它也不是那个金属了,而唯有木头做成木头的时候,它还是木头。它非常本真,任何一个时代不管它如何发展,都不可能会离开这种材料的。

文化,是一种共性。从宏观的文化上来说,时下的年轻人受到国风的影响,比如汉服,这是文化的感染力,到了那些西方的东西打动不了他们的时候,就会回归传统文化。中国人还是传统文化本身有很大的情结,我曾看到过这样一个数据,中国14亿人里可能只有十分之一的人坐过飞机,就意味着只有这十分之一的人是进入全现代化的生活,换而言之,大部分们还是生活在传统文明里。

我们是一个制造业大国,我们都是帮别人代加工的大国,没有值得自信的。当别的国家把核心技术撤走后,我们就什么都没有了。所以,我们现在最缺的是文化的自信。

今天我们看到很多宫廷剧的收视率非常高,这也是对文化的挖掘,我们今天不断在挖掘自身的文化,这是非常好的现象。我觉得今天中国整个来说,文化要往回走,往自己的内核走。

即便我们今天使用木头,也是用一种新的概念去使用木头,而不是用老的方式。在今天,或许不再需要一个榫卯结构的塔或桌子,但我们的意识里永远有这个东西,无论是做任何新的物品的时候,我们都会去借鉴宋代的木塔和明式的家具,这个就是文化。

“木的潮美学”

福布斯中国:您认为未来榫卯工艺是否可以再度引领一种新的潮美学?

赵赵:在我看来,木头本身就是一种潮流,是自然界中的潮流。何为潮流?潮流就是不断地拓展边界。其实所有树的生长,也是拓展边界的过程。我家院子的树从来不会打架,树和树之间保持着一种距离,这种距离是他们在不断地生长中,会互相制约和影响的。它的树冠就是触角,不断往外拓展和试探。潮流亦是如此。当然,我觉得木头在任何时代都是非常前沿的材料,在我们的生活中,你一抬头,都是木头,再现代化的家具,都与木头有很紧密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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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vans合作

福布斯中国:很多人都会惊叹,您对于周遭事物,有极为敏锐的观察和深度的剖析,那么您是如何形成这种敏锐的观察力的呢?

赵赵:我本身对于传统文化很有兴趣,或者说自己的意识里有这块东西,并且比较着迷。所有的文化,就像是我们看到明式方桌的时候,越懂它的人,越是能从细节上审视它。

我们看法拉利和保时捷有什么区别,他们的发动机其实都差不多,但是他们外观的设计就完全不同。但自古以来,明式家具是没有品牌和logo的,直到近几年才有所谓的品牌。一个木塔,一尊佛像,我们可能都不知道是创造的,或许都是匿名的某一位传统艺人,这点非常好。可见,中国非常看重内核。

关注明代家具时间久了,也会对它的工艺和细节有一种特别的感觉。比如我在购买明代家具的时候,如若看到两个家具,在小的细节上有相通的地方,会感觉这两个家具或许出自同一个工艺人之手,即使几百年过去了,但这种熟悉的感觉会立刻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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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布斯中国:经历过这次疫情,您对于后疫情时代的设计理念有没有一些新的思考?

赵赵:疫情让我有较多的时间去做一些研究性的工作,也让我产生了一些启示。无论是最落后的国家还是最发达的国家,都因为疫情处于停滞状态,这个状态不为科技、不为富有和贫穷而转变,所有人都必须呆在家里,这个是人类必须要经历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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