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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考古学会理事长王巍:中华文明满天繁星,三星堆是非常耀眼的那颗

作者:红星新闻
35年后,三星堆遗址祭祀区再度发掘的新发现,再次惊天下。3月21日,红星新闻记者专访了中国社科院学部委员、中国考古学会理事长王巍,他也是三星堆遗址“祭祀区”考古发掘专家咨询组组长,并于2001-2018年担任“中华文明探源工程”首席专家。 王巍这样比喻,“中华文明是满天繁星,三星堆是非常耀眼的那颗。” “古蜀文明是中华文明多元一体的组成部分。”王巍介绍,三星堆遗址出土器物的种类、风格,以及表现出来的独特信仰,说明它一方面特色鲜明,另一方面也被中原王朝所影响,甚至是中原王朝向更南地区扩展影响的中转站。 王巍表示,目前并没有三星堆与西亚地区直接交流的证据。
中国考古学会理事长王巍:中华文明满天繁星,三星堆是非常耀眼的那颗

↑2021年3月20日,四川省德阳市广汉三星堆博物馆 摄影王欢

焦点一:

“受中原王朝影响,也特色鲜明”

35年前三星堆遗址一、二号坑和这一次新发现的坑中出土的铜器里,都有各种各样的青铜人像、青铜面具、金面具和神树、神鸟,“特色鲜明,有别于中原夏商时期。”王巍说道。三星堆遗址的考古又显示,它拥有独特的信仰世界。王巍介绍,中原从尧舜禹一直到夏商王朝,都是以祖先崇拜为主要内容,缺乏三星堆遗址中的人像传统。

“三星堆遗址的古蜀文明拥有自己的神的世界,但是显然也吸收了中原王朝的青铜礼器、玉礼器、仪仗用具。”王巍介绍,出土器物中以尊、罍为代表的青铜器,其实是中原的夏商王朝发明的铜礼器,在中原地区也是表明等级身份。

而发掘出的玉石戈、玉石璋、璧,也明显属于中原王朝系统,“这里出土的玉琮和商王朝中心地区的非常接近”。王巍解释,玉璧、玉琮的使用起源于长江下游,但三星堆中的玉璧、玉琮不太可能是4300多年前已经消失的良渚文化的遗留,“应该是中原王朝吸收了良渚文化的一些因素,之后形成自身文化的一部分,再传播至三星堆。”

中国考古学会理事长王巍:中华文明满天繁星,三星堆是非常耀眼的那颗

↑2020年9月7日,四川省广汉市,2020年三星堆遗址考古发掘启动现场。专家王巍 (资料图 据四川省文物局)

焦点二:

“是中原王朝向南扩展影响的中转站”

王巍谈到了三星堆遗址出土的青铜神树和神鸟。在包括他在内的许多人看来,这与我国古代神话中的金乌、后羿射日的神话相呼应,“神树、神鸟很可能就是这个神话的体现。”王巍告诉记者,原来一般认为这个神话传说是战国时期出现的,“但是现在看来,至少在古蜀时期就出现了。”王巍认为,这也表明中国的神话体系也并不都是产生于黄河中游,“应该是汇集了很多地方的传说。”

“古蜀文明肯定是中华文明多元一体的组成部分。”王巍介绍,从多元的角度来说,它确实是一支非常有特色的的区域性文明,或者叫方国文明。“以商王朝时期为例,长江上游、中游、下游,和东北地区、华北、西北有很多的地方性政治实体,他们与商王朝的关系很紧密”,各个区域的区域性文明,“它们共同构成了中华文明。”

从区域位置上来看,王巍认为,三星堆的区域性文明也充当了中原夏商王朝进一步向南扩展影响的重要中转站,“因为牙璋、高领玉璧等器物在更南的地区,甚至在越南北部都有发现,而且更接近于三星堆。从路线上来看,这应是中原王朝经过三星堆区域文明向更南的地方扩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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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点三:

“没有发现文字,并不代表没有文明”

记者了解到,三星堆遗址至今没有发现文字,只发现了几个符号。王巍介绍,有学者对战国时期巴蜀符号进行了详细搜集,“非常丰富,但是是否是文字还存在争议。”而三星堆遗址发现的符号与战国时期的巴蜀符号也不是一个系统。

为什么文字系统如此引人关注?王巍解释,这是源于此前的一种观点,即文明的三要素:文字、冶金术和城市。“但那是从埃及和两河文明总结出来的,在世界范围内并不具备普遍意义。”2001-2018年,王巍作为首席专家领衔“中华文明探源工程”,“我们最重要的成果之一就是突破了这个‘三要素’。”

“世界上其他地区也有无文字的文明,也存在没有冶金术的文明。”王巍继续说道,在中国,王权、国家、社会的分化和手工业的专业化从良渚文化时期就开始了,只不过未能记录在可保存下来的介质上。说回三星堆遗址,“这么发达的文化,社会的分化、王权……没有文字就不是文明?任何人也不能这么说。”

焦点四:

“没有证据显示三星堆与西亚有过联系”

记者注意到,舆论中也有人提及三星堆遗址与西亚等地区的关系——王巍也注意到了。他介绍,有人将三星堆遗址的金面具与埃及甚至古希腊对比,“但目前看来,除了金、面具要素外,还看不到直接的联系。”

而三星堆遗址的金面具,实际上是铜面具的系统,“只是出于追求更加尊贵等理由,再给铜面具表面贴一层金。”王巍说,这种方式是三星堆的一个特点,“和域外用黄金、用面具有相似,但是看不出它们有直接关系的迹象。”

为什么这样说?王巍解释,首先是地域太过遥远,其次是判定两个地方有直接的交流是有条件的,“首先是除了这个东西之外还有旁证,另外就是路线和中间站,还有技术独特性,即不通过直接的交流和传播就不可能就地发明。”王巍说,三星堆遗址的金面具并不符合以上条件。

王巍也补充,“也不排除未来如果在域外发现了什么线索,到那时候可以再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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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点五:

“最让外国人为之震动的文物展之一”

三星堆和金沙遗址、古蜀船棺墓一起,以古蜀遗址群的名义,于2006年被纳入《中国世界文化遗产预备名单》,2012年名单重置的时候再次被列入,不过目前还没有正式提名申遗。

“三星堆遗址是具备申请世界文化遗产的条件的。”王巍表示。他认为,进入世界文化遗产是一种认可,但是三星堆遗址的重要性,“其在中国历史、世界历史上的地位,并不因为它是否世界文化遗产而产生变化。”

王巍告诉记者,他在国外时感觉到当地人最受震动的中国文物展,一个是秦始皇陵兵马俑,另一个便是三星堆,“它太神秘、太特殊了,以至于看一眼,你就永远不会忘记。”他打比方,中华文明是满天繁星,那么三星堆一定是非常耀眼的那颗。

中国考古学会理事长王巍:中华文明满天繁星,三星堆是非常耀眼的那颗

↑2021年3月20日,四川省德阳市广汉三星堆遗址挖掘现场 摄影王欢

与35年前抢救性发掘不一样,这一次三星堆遗址祭祀区是主动发掘,多学科融合、多团队合作,专业的技术人员和设施设备进场。王巍表示,他期待发现一、二号坑没有出土过的新器型、新种类,也期待新发现的六个坑与此前发现的一、二号坑一起,对它们的性质、功用、埋藏原因以及背后的历史问题给出更多的信息和线索。

红星新闻记者 彭亮 摄影 王欢

编辑 于曼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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