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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竦“江州德安人”辩证夏竦“江州德安人”辩证重庆 夏庆瑜

作者:一休608

夏竦(公元985—1051年),宋真宗景德四年(公元1007年)登贤良方正直谏科,北宋名臣,仁宗庆历七年(公元1047年)封英国公,皇祐二年(公元1050年)改封郑国公,谥文庄公。一生著述颇丰,其长孙夏伯孙组织汇编成集,曰《文庄集》。

一、有关夏竦祖籍及生长地的史籍记载

夏竦本人文庄集中《上晁迥舍人书》载:“伏念某生长闾巷,结发事师,抱六经知谈仁义,执刀笔知为纪述,先哲之行,从政之事,虽失其具体,而得其枝叶,其如恓恓京辇间,困于尘埃。”

皇祐五年(公元1053年)夏竦葬于许州阳翟县三封乡洪长之原,仁宗诏王珪(公元1019—1085年,仁宗庆历二年即公元1042年进士科榜眼)撰《夏文庄公竦神道碑铭》载:“公讳竦,字子乔,姓夏氏,其先九江人。”又载:“始以孤童,朅来京师。”

曾巩(公元1019—1083年,建昌南丰人,仁宗嘉祐二年即公元1057年进士)逝后,部分遗著经人整理汇编为《隆平集》,其卷十一载:“夏竦,字子乔,江州人。”

李焘(公元1115—1184年,四川眉州人,南宋高宗绍兴八年即公元1138年进士)于孝宗隆兴元年至淳熙四年(公元1163—1177年)间,分四次上进《续资治通鉴长编》,其中卷六十五载:“竦,德安人。”

晁公武(公元1105—1180年,南宋高宗绍兴二年即公元1132年进士)《郡斋读书志》卷十九别集类《夏文庄集》条下,按曾巩、李焘著述所载而录:“右皇朝夏竦子乔,江州德安人。”

后来南宋至元代文人,多承袭曾巩、李焘、晁公武“江州德安人”之载。

元顺帝至正六年(公元1346年)按曾巩、李焘、晁公武等宋人记述修成的《宋史》列传四十二中载:“夏竦字子乔,江州德安人。”

明万历年间郭正域(万历十一年即公元1583年进士)校勘《韵经》并提序载:“梁吴兴沈约撰类,宋会稽夏竦集古,明宏农杨慎转注,江夏郭正域校。”

二、对夏竦“江州德安人”的质疑

第一,夏竦本人《文庄集》及宋敏求、江邈先后撰《序》中,并无一处提及夏竦与江州德安之间的关联。

第二,夏竦文庄集《上晁迥舍人书》中明确记载:“某生长闾巷,结发事师……其如恓恓京辇间,困于尘埃”。闾即里巷之门,巷者城中胡同。闾巷指民间里巷,古时五户为邻,五邻为里,因此,这里的闾巷是指城市中数十户平民聚居的胡同。夏竦生长在北宋京城开封平民小巷,少时无奈孤寂地生活在达官贵人车辇喧嚣之中,象尘埃一样渺小困顿。如果夏竦生长在江州德安乡下,他本人就不会记述为“生长闾巷”,而应该是“生长乡曲”或“生长僻壤”,更不可能“其如恓恓京辇间”。

第三,夏竦文庄集《谢起复知制诰表》载:“适属咎积私门,悲缠陟屺,爰扶旅榇,远泛重江。四海无家,指都畿归葬。”又《谢皇太后表》载:“果由谴累,出守藩条,奔走九年,既无替日;艰难六郡,敢望于生还。爰属偏亲,奄终暮齿,式尊命制,归葬近畿。”说的是仁宗天圣三年(公元1025年)夏竦在洪州任上,母亲病逝于洪州,因四海无家,于是只得伴扶客死他乡母亲的灵柩,远涉重重江河,归葬于京城开封周边。“归葬”一词,足以说明夏竦父母家在开封。如果说夏竦生长在江州德安,六亲故戚应该多在德安,洪州距德安甚为近便,竦母去世后,夏竦为何不将其母就近归葬于德安故土?“四海无家”更直接表明:除京城开封以外,其他任何地方(包括洪州附近的德安)都没有家宅产业及家人近亲。

第四,王珪奉诏所撰《夏文庄公辣神道碑铭》载:“公讳竦,字子乔,姓夏氏,其先九江人。”这是的“先”指祖先(先祖),从古代科举考试必须填写曾祖、祖父、父亲名讳和追赠将臣先代仅止于曾祖、祖父、父亲三代较近先辈的体例来看,祖先应指高祖及以上较早先辈。由此可以推断,夏竦曾祖、祖父、父亲较近先辈并不生活在九江,夏竦何为“江州德安人”呢?如果说夏竦生长在九江,王珪所撰碑铭就应该是:“公讳竦,字子乔,姓夏氏,九江人”,而不应该是“其先九江人”。并且,王珪在碑铭中“始以孤童,朅来京师”之载,也说明夏竦原本就是一个往来于京城中的孤寂儿童。王珪在《夏文庄公辣神道碑铭》中,并无一处提及夏竦与江州德安之关联。

第五,我国历史上存在官员回避制度,唐朝官员任职必须地域回避,官员的籍贯与就职辖域不得相同或接邻。宋承唐制,官员任职地域回避制度更加完备。夏竦在仁宗天圣年间曾任职洪州知事,而江州德安与洪州接邻,有违官员任职的地域回避制度。因此,夏竦并不是江州德安人。

第六,夏竦“江州德安人”源自宋人逻辑错误。王珪《夏文庄公竦神道碑铭》载有夏竦“其先九江人”,而宋时江州在隋大业三年至唐高祖武德四年(公元607—621年)曾更名为九江郡,江西南丰人曾巩根据王珪撰铭中的“其先九江人”,认为夏竦是江州人了。又因南宋时江州德安境内居有夏氏一族,高宗绍兴十八年(公元1148年)创谱中载有夏竦世系,距曾巩百余年后的李焘得知,就以为曾巩所说江州人夏竦出自德安夏族。用形式逻辑学来讲,他们进行了一个三段式推理:曾巩根据王珪“其先九江人”,认为九江就是江州,因此其(夏竦)为江州人。李焘不仅承袭九江就是江州,而且依据德安夏族谱牒载有夏竦世系,进而推断其(夏竦)为德安人。这里犯了两个逻辑错误:(1)曾巩把大前提中“其先”概念变换成了结论中的“其”,(2)李焘还进而把小前提中的江州等同于德安。既然逻辑推理中存在偷换概念和小前提错误,当然推论“其为江州德安人”就不能成立。

三、夏竦“其先九江人”之九江指以寿春为治的古汉九江郡

中国古代先后曾经存在过“九江”这一行政域名。但自唐初至元代后期并不存在九江行政域名,现在的九江域名是元末至正二十一年(公元1361年)朱元璋打败陈友谅,才改江州路为九江府。因此,北宋王珪《夏文庄公竦神道碑铭》中所称“九江”,应该是借古道今之习俗称谓。

中国古代九江行政域名有秦汉九江和隋九江之分。

秦汉九江:战国末期秦国于公元前223年攻占楚都寿春,公元前222年攻占荆楚江南之地,于楚地置九江、长沙、会稽三郡,九江郡治寿春,辖今淮河以南及江西大部。公元前221年,秦统一六国建立秦王朝,分天下三十六郡,九江郡辖域缩至长江以北,治仍在寿春。经西汉、东汉至曹魏,九江郡辖域逐渐缩小至安徽中部淮河以南至巢湖一带,多数时间治仍在寿春。魏黄初二年(公元221年),废九江郡为淮南郡。秦汉九江历四百四十余年之久,人文历史印迹广泛而深厚。

隋九江:隋大业三年(公元607年),改江州为九江郡,治浔阳;唐高祖武德四年(公元621年),废九江郡复为江州。隋九江前后仅十四年而废,其间战乱频繁,人文历史印迹远不及秦汉九江深厚。

大唐立国后,并不沿用隋朝九江郡域名,废九江郡复为江州,治浔阳。五代十国及北宋沿用江州域名。作为唐代、北宋官方沿称“九江”域名,应是指存续时期悠久的秦汉九江,而非短暂存在的隋九江,以下四例可以佐证:一是《旧唐书》卷四十志二十地理三所载淮南道寿春、合肥、慎县、定远、钟离、乌江、历阳、全椒、清流等州县时,都记载为“汉县,属九江郡”;而载江南道浔阳时,虽陈述江州在隋时曾改称九江郡,但仍载浔阳为“汉县,属庐江郡”,而非“隋县,属九江郡”,可见当时对古地名的称谓,从汉不从隋。二是《宋史》真宗本纪载:“祥符八年十二月辛卯,皇子庆国公(名祯)封寿春郡(九江郡别称)王”,说明以寿春为治的汉九江是一个可封王号的郡国,而以江州为治的隋九江,并非一个可封王号的郡国。三是曾获封“九江郡开国公”的夏竦,在《寿州相公启》中载:“右,某伏念阃外之邦,宜严所守,弗当便道尊仰贵台。托身坱圠之均,早繄大庇之托。荧煌之坐,合谨彝仪恭惟(意为:寿州相公大人,我去京城之外任地方官员,应当严守所职,没能顺道去寿洲增益对你的敬仰。我以前受封九江郡开国公获浩荡奉禄,有皇恩庇护得以依托。荣耀的地位,完全应当恭谨地仪崇)。”可见,夏竦“九江郡开国公”封号中,其“九江郡”是指与寿州相关联的汉九江,而非与江州相关联的隋九江。四是宋朝一切官方文书涉及隋九江郡时,都称江州或浔阳,而不称“九江”。五是元代评书口传、元末明初成书的《水浒传》中,多处记载将犯人“刺配江州”,而非“刺配九江”。因此,北宋王珪奉诏所撰《夏文庄公竦神道碑铭》中“其先九江人”之九江,应指以寿春为治的汉九江,而非以浔阳为治的隋九江。

四、郭正域“会稽夏竦”论释疑

唐末昭宣帝(哀帝)天祐年间,后梁与南吴在寿州、庐州间形成拉锯争夺,时居寿州的夏竦先祖为避战乱,沿淮河南迁至当时南吴镇治扬州附近的江南一带,夏竦近代先辈(曾祖昱、祖父奂)均生活在这里,其祖父奂曾出任南唐晋陵(现常州)尉,因仕不得志,退居于家,旋就近改投吴越,其父承皓生长在吴越,早年曾为吴越小吏。江南一带属秦汉会稽郡,以近代先辈生长于此,故郭正域在校勘《韵经》序中载“会稽夏竦”,应为合理。当然,郭正域也可能根据历史上公认的会稽为夏氏郡望而载“会稽夏竦”的。

综上所述,夏竦并非江州德安人,其祖先籍在以寿春为治的古汉九江郡地域,近代先辈生活在江南古会稽郡地域,其本人实际生长在当时宋都开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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