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两年前,写过一篇《【时光步道 · 豆腐干的南北对话】》,比较了北方的熏干和南方的茶干(香干)。这次又动笔写豆腐干,为的是豆制品家族另几种在江湖上素有名号的成员了。
先说个最有名的:津津豆腐干。

“天下谁人不识君”(图片来源:网络)
津津豆腐干是苏州特产,挺有名的。读大学时去苏杭游玩,回家前,同行的吃货小伙伴对当地各种小吃兴趣都不大,唯独买了一大堆津津豆腐干背走,说这个下酒特别好。这件事让我印象深刻。
可能因为是半个无锡人,我对甜食的接受度很高。这个牌子的卤汁豆腐干以甜为主,杂有鲜、咸、酸味,口感又油又绵,汁水淋漓。好吃不假,要说其实是有点腻人的。但我就是喜欢。虽然没跟着一起往回背,可是到家后立刻打开淘宝下单——没记错的话,还复购过好几次。
可不能被你们发现我是个吃货啊(图片来源:网络)
吴侬软语,江南水韵。甜津津的豆腐干,无论滋味还是口感都温软动人,然而在北方到底不够家常。更多的时候,就像朋友说的那样,顶多做个下酒菜。所以认真吃饭的时候,要吃豆腐干,还得从别的地方去找。
一个选择就是五香豆腐干。不过这东西到底应该做成怎样,是哪儿产的,想自己做的话该怎么动手,我到现在心里也没数。没人教啊。倒是老罗在公众号上讲过茶卤老豆腐的做法(见《豆腐这么卤起来,可能是最好吃的吧!《茶卤老豆腐》》),可以触类旁通。只是,卤豆腐,到底也不是我说的五香豆腐干。
既没吃过,也没学过,是怎么知道的这东西呢?笑点就要在这里出现了——是因为琼瑶小说《几度夕阳红》。书里写过一个名叫许鹤龄的女孩:
“……瘦高条,黑皮肤,平平板板的身子,一件朴素的阴丹士林旗袍,鼻梁上架副近视眼镜,一目了然是那种标准的流亡学生。……皮肤黑,又平平板板的没有身段,所以男学生们给她取了个缺德的外号,叫‘五香豆腐干’。”
读琼瑶小说时年龄还小,十五六岁的样子,缺乏同理心。加上关注点都在女主角身上,所以对许鹤龄这个配角毫无感觉,以至后来不知多少年,一见到“豆腐干”,就条件反射地想起“五香豆腐干许鹤龄”。现在想想,这很不好。不是只有皮肤白皙、身材曼妙的女孩子才配得到关注。相貌也不该成为任何人被取笑的理由。
话是这么说,看看旧时代的俊男美女也蛮有意思的(图片来源:网络)
但是五香豆腐干到底是啥样的呢?找不到标答,只好放弃了,又转向另两种豆制品干货,也可以算是豆腐干家族的成员——素鸡和素火腿。二者都是更多见于南方,但如今北方也能买到了,只是做法不精致。
先说素鸡。我第一次听说这东西还是在陕西的朋友C兄那里。记得那位大哥教我用油泼辣子的方式给素鸡调味,但我对辣椒,对油泼都没啥兴趣,此事也就不了了之。倒是最近学到了本帮面馆里充作浇头的“红烧素鸡”的做法,觉得大概会很好吃。
再说素火腿。这种豆制品的定义好像也很含混,有的只简单把粗厚的腐皮卷起来包紧入味,就算是做得了。但记得以前蒋颐在深夜食堂里讲过自己当年做素火腿的事情,似乎是要把腐皮扯碎,再怎么包……怎么卷……怎么扎来着?不晓得。
上海话的方言版,我一假无锡人听勿清爽。就知道做着挺费手。
在天津,素鸡和素火腿多半是做凉菜的。夏天见得尤其多。和其他绿叶菜、素海蜇、魔芋丝、豇豆等等,加点麻酱、生抽、醋、蒜蓉等等,拌出来全都一个味道,无非吃个豆制品的口感和营养——好像天津人对熏干之外的豆腐干,也没有更多兴趣。哪怕是豆制品,有豆腐能吃,有豆浆能喝,有经经纬纬的厚腐皮(别处又叫干豆腐)能切丝炒小白菜、切片下火锅,切正方形卷京酱肉丝,就齐活了。
天津的京酱肉丝一般长这样(bushi (图片来源:网络)
但关于吃,天津人的脑洞其实并不小。这边有个名叫“大悲院”的古寺,早些年还蛮有商业意识的,有专门的“部门”做素食研发,既对外接待斋客,也生产自己的素斋产品。记得我小时,市面上有时能见到大悲院的素肉,有黄色、红色两种包装,对应着不同的味道,但都非常好吃。只是不知为什么,现在反而见不到了。否则开个电商旗舰店,在抖啊,书啊上面运作一下,没准能像海河可可奶一样(见《牛奶、爱情和白月光》)变成网红产品。
素肉这东西,当然不是天津的专利。但南南北北的“素肉”,原材料的形状、材质,包括调味方法,都不一样。大悲院的素肉是用一种多褶皱的、分层折叠式的豆腐干做原材料,切成约1cm×2cm的颗粒后,用大约是先炸后卤的方式入味,于是成品就比较干燥,不像有些地方的素肉一样,一摸一手油汁——但会吃的人都明白,要把豆腐干烧得有滋味,油肯定不能少。
和功德林的这款素肉最像(图片来源:网络)
我学到的菜式里,和豆腐干有关的并不多。淮扬菜用腐皮卷素鹅,本帮菜用打结的百叶炖腌笃鲜、做红烧肉;或者用它包上肉馅,烧黄浆或者双档汤,都不关豆腐干的事。只有前面说的红烧素鹅算是对上了:切片,过油炸,然后做成浓油赤酱的红烧。很好很本帮。
先炸一下,内部结构改变了才更易入味(图片来源:网络)
想试这道菜。本来该去买素鸡的,结果临时起意,买了竹马之前推荐的水阳干子,想着反正都是豆腐干,照方抓药地先炸后烧,也就是了。收到后才发现,那边的豆腐干是预调味的……
真是的,总是出这种奇奇怪怪的错误。
只好让素鸡变素鸽,再多等等了。
2021年7月31日
最后搞出来的是很奇怪的东西:用红烧素鸡的手法和茶卤老豆腐的方子做的素火腿(笑哭)
【写在后面的话】
标题里“退隐江湖”是一时兴起写上去的。其实不够准确。因为就算现在,也只是才开始考虑而已;而如果泛化的话,从我离开北京那一天,就可以算是广义上的“归去来兮请息交以绝游”了。
这周工作上的杂务很多。并不沉重,但很多都有助于我重新思考——掂量——反思自己的分量。加上最近做家务时在重刷《欢乐颂》。看看本来就不属于我的江湖到底是啥样,也挺好的。
然后今天就想,好像自从回来之后,就没经过什么风浪吧?
工作,累不累的放在一边,总是被大家捧着做事情。没人为难没人苛待,在公司里过得摇头摆尾。以前我总是为此自得,觉得我谁也不靠,又是零起步,能做到这种程度就是个人能力的证明,是自己应得的——但是最近啊,我想,如果把我重新丢回当年那种员工上千人的外企,还能过得像现在一样神清气爽吗?
工作能不能做好,尚且可以说是能力问题(而且我的能力也未必真的很强);而工作氛围方面,大概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简直是团宠……了。
说到底,现在待的地方,书卷气还是比较重的。如果重新回到丛林法则占第一位的地方,成为某个庞大怪兽身上的一片鳞,我还能适应么?
我不知道。好多事情是不能假设的。也许有些选择,在最开始的时候做出之后,一个人,就再也回不去了。
那么,既然回不去,要不干脆走得更远?虽然这听起来好像是胖罐子胖摔(咦?)……
写到这里笑了一下。本来是好端端地在说豆腐干呢。
我的文字底下,特别是饮食向的这些,总是藏着很多东西。这倒不是故弄玄虚,纯粹是因为,人生轨迹什么的,除了本尊,也不会有其他人真正感兴趣,更不用说在它基础上产生的感受和反思了。
又有些时候,是有些话没办法明说的,就只有春秋笔法。反正只要我自己能看明白,就达到了目的。日后倘若真的需要回顾什么,翻翻自己的文章,大致是个提醒。
今天说得有点多。大概是手头的事务和思考,让人沉重起来。不过这些已经够了。
晚上把刚回天津时,海特送的白锦熊童子给咔嚓了。一年多没照管它,徒长严重,而且也有爆盆的趋势,索性给它来了个不破不立:除主干之外全部剪下来,清理,扦插。这东西不太好养,顺利的话,今天这顿折腾之后,能得到十多株干净利落的子株;运气不好的话就基本上全军覆没了。但那也没什么。不过是一件早就失去意义的纪念品而已。
我的人生,总在告别。
2021年10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