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联大皆茶馆。
诸位老茶客一看就知道这茶馆肯定是被郭德纲给带偏了。请稍安勿躁,本期虽然也夹杂一点相声元素,但终究还是会回归到正路上来的。
上回说到发生在郭德纲身上的刺激1995,刺激的效应这一辈子都毫无悬念地强烈存在着,也正是这才造就了今天的郭德纲。侯耀文评价弟子郭德纲的一句话概括得很精准:一路坎坷走来,势必要嫉恶如仇。郭德纲能在2004年拜师侯耀文本身也是一路坎坷,此处不表。
发生在相声皇后于谦身上的事情就要平顺很多了,在相声界素来与世无争的于谦出身于高级知识分子家庭,父母身上关于学习的优势基因被两个哥哥抢先继承了,仅剩点喜剧细胞的于谦1982年考入北京市戏曲学校相声班学艺。但于谦1985年拜师石富宽也不是完全一帆风顺,他通过李金斗引荐第一次去石富宽家就被石富宽一句话挡回去了:“我从来不收徒弟。”拗不过李金斗的再三劝说,临走前,石富宽的一句话给了于谦重新找到了希望:“没事可以到家里玩。”
玩儿,那是于谦相声之外的真正主业呀。于谦隔三差五就往石富宽家里跑,家境不错的他手里自然少不了拎点礼物去。笨鸟在网上找到一张关于1985年的北京物价表。大家现在可以对照着看看,脑补一下于谦拜师的可能成本。
粮食:富强粉每斤0.25元。
鸡蛋:每斤1.29元。
猪肉:每斤1.75-1.9元。
肥皂:每条0.44元。
烟:甲级牡丹烟8.4元一条,中华烟每盒1.82元。
酒:茅台酒11.8元,五粮液6.6元。
铅笔:低档每支0.02元,中档每支0.05元,高档每支0.1元。

借1985年的贰分硬币带你走进繁体字年代
以于谦的情商,哪怕再高档,应该还不至于拎着铅笔去石富宽家里玩吧?但诸位不管是哪年的生人,有了这张局部物价表格打底,再去观看于谦获澳门国际电影节影帝之作《老师.好》就容易入戏了。
遇见你是我们最好的时光
电影描绘的是1985年的某个县城中学老师与学生“斗智斗勇”的故事。于谦饰演的苗宛秋老师接到调任令骑着他的地区优秀教师荣誉奖品——一辆凤凰牌自行车来到南宿一中高中三班当班主任。毕业于北京大学的苗宛秋老师虽然最终没有实现帮助自己的学生安静考上北大的愿望,但是他赢得了3班所有学生发自内心的尊重。
也是凤凰牌自行车最好的时光
《老师.好》一片的导演是张鹤栾,郭德纲的“鹤”字科弟子,素材提供者王海是郭德纲和于谦的经纪人,听上去很像是一部德云社作品,让很多人心头一惊,怕它又是一部烂片。好在《老师.好》只与于谦有关,于谦领衔主演兼监制,于谦的朋友圈来了一大帮友情客串,田雨、刘威、何冰、马未都、吴京、胡军、史可、杨立新、乔杉、张国立、韩童生、蒋小涵、关凌等等,他们有的仅是一句话的台词,有的甚至没有台词。一部500万的小投资电影最终赢得了3.5亿的票房,叫好又叫座。生活中的于谦和影片中的苗宛秋老师都赢在了“无欲则刚”上。演活了苗宛秋,相声皇后于谦这次算是真正有电影代表作品的人了,于老师也给所有的德云社相声演员们尤其是岳云鹏,上了一堂电影课。
现在终于要提到岳龙刚了,于谦拜师石富宽、苗宛秋骑凤凰自行车上任南宿一中高中三班班主任那年,岳龙刚在河南濮阳南乐县的一个村庄出生了。小岳岳是岳家连续五个闺女之后的第一个大胖小子,全村人都替他家高兴,自发地替他家送映了一部电影《喜盈门》。《喜盈门》是上海电影制片厂1981年的作品,获得过第五届大众电影百花奖最佳影片。影片完成后,作为答谢放映,导演赵焕章带着留厂拷贝到与拍摄相关的上海、济南、平度等地巡回放映。他在放映时特意记了一下观众笑的次数:在上海放映时,观众笑了四五十次;济南观众的笑声是七八十次;到了县城平度,笑声是一百二三十次;真正到了农村,笑声达到了一百七八十次。
农村人逢喜事就是开怀乐,迟到4年的《喜盈门》让小岳岳的父亲在笑到第一百八十一次之后突然开窍了,当年走红的上影喜剧演员毛永明在剧中扮演的角色叫龙刚,他就给儿子起名叫岳龙刚。 岳龙刚没有想到,36年后就因为在《德云斗笑社》扮演探长时说了一句感动自己的话,被联大皆茶馆抓了个正着,一会儿给“镭”元素磕头,一会儿又给“加速器”磕头,忙得不亦乐乎。
1985年,没有一个农村人会关注到这样一则消息:诺贝尔物理奖评审委员会主席爱克斯朋于1985年来北京做了几场报告,他和中国物理学家一起重温了正电子产生和湮灭现象的发现以及正电子发现的那段历史。他在报告中指出赵忠尧在其中所做出的历史性贡献,这样重要的研究工作却由于历史上的某些原因没有获得诺贝尔奖,是非常重大的遗憾。听众中有赵忠尧先生,听了爱克斯朋的讲话,这个83岁的老人内心也只是静水微澜,他真正在意的是民族的命运。
错失诺贝尔物理学奖的赵忠尧一辈子似乎没有获得什么重大奖项,除了1995年获得何梁何利科学与技术进步奖,但是他把所得奖金10万港币全部捐献出去了,成立了作为扶植新一代科学工作者的“赵忠尧奖学金”。
赵忠尧是浙江人,如果不是投身于中国核物理事业,换成今天,他很可能会是一个非常成功的“浙商”。 1932年,中华民国海关贸易报告记录了全年进口铅笔所耗资金150万元,这引起了一些归国留学生的注意。据赵忠尧回忆:“抱着工业救国的良好愿望,我又想结合出国数年积累的经验,在国内仅有的少数企业中寻觅伙伴,探索技术,创办小型的国产工业,希望通过振兴民族工业来报效国家。”
1936年,在清华大学任教的赵忠尧有感于清华师生以及北平中小学生使用的铅笔全是进口的洋货,决定邀请张大煜、刘云浦、施汝为几位志同道合者共同创办一家铅笔厂,实现国货自强的目标。他们拿出自己的多年积蓄,并从友人之中筹集资金以作创建铅笔厂之用,最终共筹得大洋2000余元。值得一提的是,严济慈(即严慕光)作为赵忠尧、施汝为的学长,在为国尽力之事上不甘人后,先后两次筹资共500元,鼎力支持铅笔厂的创办。
照在长城上的一道光
开始筹办之后,他们从德国进口了制芯机这一关键设备,就在北平开始试制铅笔。教化学的张大煜负责试制笔芯,教物理的赵忠尧则亲自和清华物理系的技工们一起,在实验室里进行笔杆以及成品试制。凭着一腔爱国热情,他们克服了种种困难,拿出了满意的铅笔小样,准备在北平开始正式生产。1937年,卢沟桥事变,战火遍地,北平已经无法建铅笔厂,于是决定南迁上海。赵忠尧、张大煜、刘云浦、施汝为四个创始人均需要南下昆明在西南联大任教或担任其它研究工作,交由原在清华大学实验工场任职的郭志明留在上海主持经营,并将厂名定为“长城铅笔厂”。1956年,这个由中科院几位院士联合创办的长城铅笔厂并入了中国铅笔一厂,长城牌迄今依然是人们经常使用的铅笔品牌。
刚到昆明时,联大教授们的日子还是好过的,1942年后的昆明物价飞涨,当时联大学校教职工,助教工资是100元到200元,讲师是180元到300元,副教授是240元到400元,教授是300元到600元。
再看当时的物价:大米均价每斤7元,蔬菜均价9元,豆腐16元1斤,猪肉28.7元1斤,牙膏18元1支,毛巾35元1条,房租22元一平。20支装的“白锡包”香烟,1937年只需0.3元一盒,1942年一盒涨到200元。用时任联大常委之一的蒋梦麟的话来说,“物价则一日三跳,有如脱缰的野马”。 无怪乎当时有人说昆明只剩下了三样便宜货:“邮票、电影和和助教”。
中文系的闻一多教授不得不以治章贴补家用,社会学系的费孝通教授“没什么特殊本事”只能在街上卖大碗茶,此时学理工科的赵忠尧教授的优势发挥出来了,借着曾经掌握的化学专业知识,他搞来一个大汽油桶,然后又买来油和碱,一边烧油一边加碱,同时用粗木棍搅,最后再把它放到桶里风干。干了以后,就取出来切成一片一片的,底下垫一个木头印子,这样就敲上了“中和”两字。意思是碱和油的中和。赵忠尧制造的是工业肥皂,哪个厂子要用这个肥皂,他就推自行车去送到哪里。
1992年,在赵忠尧九十大寿生日庆典上,他的学生李政道博士作了风趣的即席发言:“那年在昆明,我去文化巷赵老师家讨教专业方面问题,正好碰上赵老师用自行车推了一箱自制肥皂准备去送货。和赵老谈完回家后我就想:搞实验物理的人还得自制肥皂,不但本行要精通,还要掌握应用化学、甚至得自己去批发、推销,太辛苦了,我还是搞理论物理吧!看来我还真是选对了,有了今天的成就,我真得好好谢谢赵老呢!”
赵老师好!
赵忠尧在清华大学、西南联大和中央大学都曾任过教,要感谢赵老弟子们现在就可以列一张名单了:23名“两弹一星”元勋中,有8位是他的学生,包括:王淦昌、赵九章、彭桓武、钱三强、陈芳允、邓稼先、朱光亚、周光召。诺贝尔物理奖得主杨振宁和李政道也曾受业于赵忠尧。李政道说过:“凡是从1930年代到20世纪末,在国内成长的物理学家,都是经过赵老师的培养,受过赵老师的教育和启发的。”那么,赵忠尧的广义学生名单真的可以列一道“物理长城”了。
很幸运,笨鸟在高三那年也遇上了一位值得说感谢的优秀的物理老师,他抽烟(烟瘾极大)、烫头(蓬乱兼自然卷)、不知道喝不喝酒,他的名字叫陆国屏。陆国屏老师是笨鸟除班主任之外唯一能把名字一直清晰牢记在心的一位任课老师,他也是浙江大学现任校长吴朝晖读高三时的物理老师,同样都只是教了一年的高三物理,前后只隔了一年。
高中毕业后,学长吴朝晖几乎每次寒暑假都会回温州看望恩师陆国屏。2002年,陆国屏老师生病住院,出院时吴朝晖特意赶来接其出院,这令陆国屏老师十分感动。2015年吴朝晖出任浙江大学校长,2017年吴朝晖又当选为中国科学院院士,这些都令时任高三毕业班物理老师的陆国屏老师想不到,他可能更想不到有个1985年之后再未见面的学生跑去昆明创办了一个“联大皆茶馆”,这个学生不知天高地厚,喝着福归茶就把他和中国物理界大神赵忠尧老师相提并论在一起。
郭德纲、岳云鹏有点受伤,因为笨鸟这期老在讲高中的事情。但无论是谁,无论学历有多低,郭德纲、岳云鹏也都是抓着长城牌铅笔成长过来的。郭德纲听到这话觉得服气,但岳龙刚还是有点生闷气:“你一个浙大毕业的,老在讲述西南联大的事,这关你何事?再者说了,从上期打‘镭’开始俺就跪着了,后来对着加速器也磕完头了,你还不放俺走?”
这真是好问题,岳龙刚问得有水平。笨鸟在搜集1985年的北京物价表时,看到数据采集者在编者按里这样说:愿这些本属于社会经济史料的物价数据,能给主观或者客观上需要它们的人提供一些便利。在积极探寻某一段或某一类社会历史的过程中,探寻者的精神生命也将会因此强健厚实起来,至少他可以逐步形成较好的思想或言说习惯:在表达自己思想观点时,尽量用“我”,少用“我们”; 而在观察和思考各种社会历史问题时,则不忘将人文关怀落实到“我们”身上,同时不妨将视野从“我们”扩大到“他们”那里。
这是笨鸟给岳龙刚的第一个问题的答案。第二个问题则是反问岳龙刚,在《德云斗笑社》第二季的第五期节目中,岳云鹏出演德斯拉机器人工厂的科学家一本正经在写写画画时,手中拿着的那支铅笔可是长城牌吗?
脸再大的明星科学家不也还在用铅笔吗?
笨鸟说的加速器是探索原子内部奥秘的粒子加速器,并不是时间加速推进器。来,小岳岳,吃个月饼,赏个月,喝杯茶,让生活慢下来,幸福生活的真相藏在“慢”字里。下期联大皆茶馆回归主题还讲赵忠尧,你再不学学你谦大爷,爱生闷气的你最终只能是憋死你自己。
十五的小岳月走五环
怀念1985年,那一年笨鸟告别高三,读了大学。1985年9月10日,中国第一个教师节诞生的日子。愿天下所有人,无论学历高低,无论地位高低,无论走到哪里,只要拿起铅笔,“老师好!”三个字就会在心中升起。这就是福归!
电影中没有这一幕
是导演希望有这一幕
真实的生活有这一幕,陆老师并不在C位
写在最后的话:承蒙诸位茶客的厚爱,上期头条号文章阅读量给笨鸟带来了足足7分钱的收益,通常情况下,类似咱这种挖掘西南联大文化遗产的文章阅读量理应是一分钱都挣不到。若能回到1985年,7分钱可以把中低档铅笔各买一支。但是回不去了,这7分钱只能发挥象征性作用,岳龙刚表现得好,捐给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