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秋天
雁子,不是燕子。这名字是爸爸给取的,原本真是小燕子的燕,等上初中三年级的时候,雁子硬是自己个改成了大雁的雁。爸妈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反正雁子自己找村里和派出所,就改了。
小燕子和大雁,都是一个初中的,大雁是上堡子的一个男学生,比小燕子高两届。小燕子刚上初中不长时间,一个周六下午放学,上下学同路的一帮小姐妹约好一起往家走,初中放一天半假。得回家换衣服,取吃的米,还有咸菜什么的。燕子可能还没有适应初中生活,虽说开学也有几个星期了,可是燕子还是手忙脚乱,提拉淌啷的不利索。今天往回家走,就是鞋不跟脚,还磨脚。
走到莫家大河的时候,走前边的一个大学生在河边等着,人家是等自己的妹妹,一个跟燕子在一起走的上堡子的小姑娘。有哥哥好啊,哥哥特意等着妹妹过河,给拿所有的东西,连鞋都给拿着。要是没有别人,哥哥都兴许给妹妹背着过河。小燕子也脱鞋过河,东西又多,主要是脚后跟已经磨破皮了,一脱鞋都出血了。因为燕子从小就是老大,没有哥哥,什么都不怕,可是脚后跟疼,粘水就啧啧的疼一下,小燕子也下意识的哎吆一声。同学的哥哥就看一眼,还真就看见燕子脚后跟破了。就赶紧说:你别走,在河边等着,我一会儿回来取(qiu)你。燕子就乖乖的停在岸边,没一会儿,那个大学生真回来了,把燕子手里的东西和背包全都拿上,还掺着燕子过河。燕子知道这个同学的哥哥是初三的大学生,比自己个高二届。反正燕子是脸通红,脸都有点热,中间有过几回趔趄,大学生还用手抓住燕子的手,燕子就觉得像过电一样,心都蹦嗓子眼儿了。好在过了河,燕子觉得没有别人看她,大伙都赶紧走了。那个大学生也再没有搭理燕子。等到了上堡子,燕子早就准备好了说谢谢,可是等到了地方,那个大学生根本没有理会燕子,走挺远都没有看燕子一眼。燕子心里觉得可是别扭。
丹东枫叶
星期一一早的时候,燕子走的有点早,路上磨磨蹭蹭,到了上堡子,本来想好的去找自己的小伙伴一起走,可是又怕遇到她哥哥。燕子就自己背着米和咸菜,磨磨蹭蹭的在铁板砂子的土路上走着,晃悠着。等快到莫家大河的时候,真就是巧,后面就有人喊自己,燕子燕子燕子的。燕子回头看,真是自己个的同学,还有她哥哥。燕子大概是脸特别红,紧张的还有点喘。同学还说:燕子你跑来的啊,怎么累这样啊!燕子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更不敢看同学的哥哥。过河的时候同学的哥哥,那个大学生想帮燕子那东西,燕子在手里攥紧紧的,自己个背着东西,拎着鞋就过河。一句话都没敢说。
第二年,那个大学生就读高中了,去了县里。就不一个礼拜回来一次,而是一个月两个月才回来一次。不过每一次回来,也都是礼拜六的下午,燕子就算是放学了,也会跟自己的同学等着长途汽车,等她的哥哥回来一起家走。同学还说燕子真够意思,燕子就会偷着脸红。初中的后两年,基本都是这样,偶尔燕子也跟这个大学生说话,不过不多,还都是偷着小声说的。后来燕子改名字,一定叫雁子,就是因为那个大学生的名字叫大雁。燕子也改名字叫雁子。
丹东的秋天
雁子初三那年没有读完,因为她爸爸死了。给矿车咂死了,雁子顶替去了矿上。那以后雁子也见过大雁,也说过话。有几次,俩人还说的挺多话。雁子上班开工资,还给读中专的大雁买过东西,织过毛衣。后来大雁在城里读书,毕业,又在江城工作了,彻彻底底成了城里人。
雁子知道,曾经大雁说过想娶雁子,可是大雁爸爸妈妈一百个不同意,因为大雁已经是城里人了,再说雁子家负担重,一个寡妇妈领三个孩子过日子,不般配。大雁结婚的时候,在上堡子办的,雁子头一天下午过去一趟,笑呵呵的帮忙,还跟大雁说了祝福的话。第二天正日子,新娘来的时候,雁子没有去婚礼现场。
后来,雁子也找了一个对象,也是矿山上的。挺有劲,也有点混。矿山后来都返城了,因为叫大三线,都回来了江城。雁子两口子也都回来,在矿务局的劳保店上班。雁子的男人开始不正干,钱那拿不回家来不说,还天天喝酒,甚至有一回领着一个女的回家来。也许雁子从小到大都是老大,心特别硬。这两口子就过不去了,雁子领着儿子和姑娘一对双子出来自己过,破房和破家都给了那个男的,婚就算离了。
商店不好过,雁子就买断了,自己干,打工,在一个盲人按摩店从学徒干到技师。反正两孩子这一对双子都上了初中。不过就是雁子一直没有自己的房子,娘仨遛房根。开始的时候搬一次家,雁子都会哭一回,没有自己的房子,很是苦。后来搬家次数多了,雁子和俩孩子自己个用手推车搬家,还都搬乐了,换着地方住也挺好。
有一个男的在雁子的按摩店按肩,因为办了一百块钱卡,可是按两次就好了。老板又不给退卡,在店里叽叽囔囔。雁子左右为难,就跟那个人说:大哥,你这样好不好,以后你不舒服的时候再来,反正就算我欠你三次按摩,就算过期了,你来我也认账。卡就不能退了。
也就怪,都过了半年了,那个人也没有来,那个卡,两个月就过期。可是大半年,那个男的真就又来了,还是肩膀疼。雁子记不住人,不过真记住有这么一会儿事儿。没说的,接着免费按摩肩。这回三次挨着就做了,那个男的又买了一百块钱的五次卡。这就算是认识了。盲人按摩,顾客少,屋子里也静。一边按摩一边聊天,三来二去,也算是熟人了。那个男的还一直来,肩疼来,腰疼来,有时候喝完酒也来,按摩睡一觉。人熟为宝,有时候那个男的还会带一两个朋友来,这生意还真就好。雁子老板都是笑脸 ,大哥长大哥短的。
丹东草莓
也得有一年,有一回那个男的喝酒,喝挺多,下午午休,按摩完了店里就没有人了。那个男的躺着睡一会儿,雁子给他倒一杯水,放头前柜子上面。那个男的顺手就拽住雁子的手。雁子这些年真的什么人,什么事儿都遇到。这样的,也就是一使劲就把手抽出来,也不至于伤和气,不过也是言辞激烈的训斥几句,断了男人的邪念,也就拉到了。今儿个雁子这回一点劲儿都没有了,胳膊腿都彻底软乎了,连大声说话都没有声,身子抖的厉害,雁子用手推那个男的,推一下那个男的就使劲攥一下雁子的手。雁子觉得眼睛有点看不见了,有一种要掉下去的感觉,赶紧死命死命地紧紧攥住那个男的手,就怕一松手自己就会跌落下去一样。
丹东板栗
雁子在那个按摩的小床上趴了有半个小时,那个男的在旁边说了半天话,雁子一句都没有记住,一直催着让那个男的赶紧走。后来那个男的就走了。雁子哭了,真哭了。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大概能有一个礼拜,那个男的来了,做完按摩,也一句话没说。老板跟那个男的说话,那个男的也没言语。
过几天,那个男的又来的时候,也是喝酒了。那个男的是工商局的,老喝酒,雁子早就知道。这回还没有按摩完,雁子就住手了。店里也没有人,雁子就站在那个人头前,说:你还想怎么地?然后就坐那个男的趴着的床边上。那个男的转过身,大概想搂雁子。手伸一半。雁子正脸看着他,他就挺住了。雁子就接住他的手,摁在胸口,身子趴下去,趴在那个男的身上。
雁子躺着,喘着气,摸着那个男的的手。那个男的说,他想请雁子去他家吃晚饭。
这个男的就一个儿子,在南方上大学。没有老婆。离婚的。晚饭实际上是雁子做的,雁子也不着急回家。双子都是高中住校,一个礼拜就回家一天。吃饭的时候雁子特意跟那个男的喝点酒,饭桌都没有收拾,那个男的就把雁子手拉住,这回雁子觉得找到了感觉。
雁子有一个自己名头的房子,不算大,六十多平,一多半钱是那个男的拿的。雁子没跟那个男的结婚,因为那个男的儿子和雁子自己的双子不一定能接受。那个男的和雁子商量,等他儿子结婚以后,等雁子的双子上大学就业以后,她俩在结婚。反正那个男的也经常去雁子家,更多的时候是雁子住在那个男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