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克·拉文到芝加哥公牛四年了。
从场均17+4+3，到场均24+5+5，到26+5+4。
一步一个台阶，到本季29+5+5，到近来成为联盟最热得分手之一。
以前，大家知道他能扣，是史上最飘逸最顶尖的扣篮手。
他又一向能投，在森林狼，二年级时，就单季39%的三分率，射进123个三分球了。
这么能跑能跳有篮子的人，按理该打出来才是吧？
——现实也的确如此。
——但的确，不是一步到位的。
拉文能跑能跳步子大，但早年有点瘦弱，打球有点躲。
变向幅度不大，变个方向，迈开大步往里钻。只要直线冲得起来，他便很锐利。尤其擅长钻到小禁区，一个大幅度跳步，直接找篮了。
论钻进去之后的处理，他其实有几分像巅峰期德里克·罗斯。
但这么打的问题也挺明白：
运球幅度不够大，拉扯得就不够开；加速时被碰一下，平衡没了，就麻烦；他的体格，又没法直接去碰犯规。
所以运球方面，这四年以来的进步是：变壮了，拉球幅度也变大了。
本季他很喜欢的套路是，借个掩护，安全地面向篮筐运球，调整到舒服的手，一个交叉步夺对方身位，侧身，用肩背护着球，再一步抢进去。
——上季37%的进攻靠挡拆完成，每100回合0.9分；本季，43%的进攻，每100回合1.03分。
与此同时，篮子的变化。
拉文为公牛第一次出战，投篮节奏是这样的：
同样的跳步横移投篮，前天对国王的投篮，是这样的。
节奏显然是有变化的，更顺滑了。
他顺应潮流，增加了更多的撤步投篮——本季前29场有60个撤步投篮，合计60投29中，其中三分球29投13中——所以三分率从初到公牛的34%变成本季的43%，罚球率从81%变成86%，全方位跳投大提升，也可以理解了吧？
即：
变壮了，更善于运用掩护了，能卡着对手身位突破了，出手更顺滑了。
一个更强的终结者，一个更好的射手。
所以个人表现飞升，也可以理解？
问题来了：
公牛的战绩，还是在慢慢爬坡，这不怪他：毕竟球队太年轻。
但拉文的+/-数值，远不如个人数据来得好看（在场-3.3，on-off是-9.7），却是为什么？
哪位会说了，拉文防守，一向不算好——但如果看了他本季比赛即知，他已经算是在努力了，已经差不多够平均水平的防守了。
所以，为什么呢？
提另外一个人。
扣篮之神、三分精准的摇摆人——您能想到谁？
文斯·卡特吧？
卡特在猛龙最好的一季，常规赛47胜。那就是他巅峰的2000-01季了。
他在新泽西网最好的一季，常规赛49胜——那时球队还有基德呢。
卡特当然也经历过59胜的常规赛季，那是2009-10季在魔术：但那时他是球队第二得分手，季后赛也打得不怎么样，球队的关键，是德怀特·霍华德。
比起AI四个得分王、拿下MVP、独自带队进总决赛，比起科比连绵十多年的卓绝，比起麦蒂巅峰期两个得分王、过了巅峰期依然在火箭多个50胜赛季（2006-07季姚明因伤只打了48场，麦蒂还是带出了52胜），卡特好像……从来不善于托高球队的下限？
我们想想卡特的进攻方式。
卡特年少时，比如2000-01季，擅长瞬间压低重心的突破。
面筐跳步接球三威胁摆架势后，卡特习惯是先沉肩低头，抢住身位，一个大跨步轰向底线。
但是：卡特除了天下无双的扣篮和一招抛射外，近筐手法不多；这一招沉肩轰雷强突，有则有，没有，就只好切到撤步背身了。
所以2000-01季巅峰期，卡特基本上也是：
持球，压重心看对手，然后要么强起投篮，要么一步突破；突不过去时，高难度急停跳投。
当然，卡特又确实有手好投篮：扛肩强投，高起跳，高出手，手感来了挡不住。
2001年跟AI大战时，创下过半场8三分球、全场9三分球、全场50分的记录。
保罗·皮尔斯描述防守卡特的心得是：
你得担心他突破扣篮，又得担心他在三分线投得手热。
——但比较一下，皮尔斯说其他对手：
说麦蒂是个203公分的组织后卫，说科比是个连环杀手，说甜瓜每一样活都很精熟。
这些词没用在卡特身上。
对顶尖球员，不要看夸了什么，要看没夸什么。
卡特有突破，有篮子；但与此同时，他没有麦蒂那样娴熟的运球，没有科比与甜瓜那样全面的进攻招式。
2005年到了新泽西网后，卡特的运球是进步的，也多出了“交叉步突破后连换手变向跳步投篮”这招杀手锏。
有基德负责摆盘，他能在更多舒适区域接球。所以去网头两年半，表现出的进攻手段很多样。
那时他手感好起来，还是没法挡。话说，常规赛单场40+的记录：
雷·阿伦，一辈子13场。
皮尔斯，21场。
稳健如乔·约翰逊，6场。
与卡特同年入行的德克，20场。
卡特，32场。
但是爆发力强的背后是，卡特的打法，还是相对看手感：
投或突，一锤子买卖，而且看情绪。
以他如此卓越的运动能力，却不太喜欢肉搏罚球，也不太去禁区蹭小球——除了刚去网那两年。
从一个角度说，卡特有突破，有篮子，背身无球突破远射都会，很全面。
但从另一个角度说，作为小前锋，他没有皮尔斯或甜瓜那么强硬的中近距离背身强攻；作为后卫，他没有科比和麦蒂那么华丽的运球。
2008年乔纳森·吉沃尼的球探报告说，卡特“在被放空时是个很好的射手”、“但投了太多的高难度后仰跳投”。
用现在的说法是：
卡特一直是个优秀的攻击手，但一直没成为一个体系。
这也是拉文（以及联盟里其他很能得分但策动能力不够的天才们）必须面对的问题：
他能突，能投，还很努力；但他的视野、临场判断和传球技巧，限制了他的上限，成不了一个体系。
这是他下一步的功课了。
当然，拉文在用另一种方式，尝试成为体系。
今天公牛胜火箭，拉文全场14投7中，全队第二高的21分。第一节没投中球，第二节中了两个。
不是他打得差，是火箭始终让戈登、豪斯甚至塔克在跟着他。拉文也的确一直在无球走位，让队友舒服起来。
第三节要起势了，拉文接管，面对塔克，两个强投三分，再一个上篮连得8分，分差瞬间拉开到二位数。
他的处理球还是不像顶尖指挥官那么聪明，行，那就依靠自己的威胁与引力，拉空防守，让怀特放开打；到需要的时候，他自己刷刷刷一波接管。
这种方式，也是可以的。
许多人总以为，会飞的球员都是天才，稍微练练就出来。但如上所述，拉文虽然身体上天赋异禀，但并不算个聪明的球员（大局观、视野、判断、反应）。
所以他的冉冉升起，某种程度上，也是勤劳致富：
能飞能跳的人多了，但把篮子练到这个程度，将罚球率从大学里的69%练到如今的86%，却没那么容易。
而且，拉文很知道自己的局限性，所以他本季防守端的进步，过去一个月失误的控制，都表明他有在好好学习。
不会飞的高智商球员能成为巨星，都是挺励志的故事；但飞人们能找到扣篮之外，让自己闪亮的角色，也不是理所当然。
尤其是，拉文还是一个，22岁就十字韧带撕裂过的扣篮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