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傲慢与偏见》是“言情小说的鼻祖”，大概没有几个人会反对。欢喜冤家，傲娇小姐与贵公子，从互相看不对眼，到在困境中对彼此改观，最终成就一段良缘——这样妥妥的言情套路，谁能不叹一声妙呢？简·奥斯汀是一个十足的才女，在18世纪的英国社会环境下，她以女性的视角，观察社会的男女情感，描绘那个时代女性生活的酸甜苦辣。
《重遇简·奥斯汀》是百花洲文艺出版社对简·奥斯汀的散作进行了整理，作品类型包括书信体小说、中短篇小说、戏剧、杂文等，重新收录出版，这些作品可算是简的“遗珠”之作。这些作品，读来虽然没有像《傲慢与偏见》、《理智与情感》等长篇作品那样酣畅淋漓，故事不够细节和丰满，但是却是构成简·奥斯汀作品完整性的一部分。
毛姆曾说简·奥斯汀“具有一种罕见的幽默感”。这从她的书信和作品语言中可以看出。在这部分作品中，她追求情趣感，语言诙谐刻薄，可以在妙语连珠中怒怼当时女性的观念。
简·奥斯汀特别喜欢在小说中描绘人物的某一段生活经历为“这是我人生中最幸福快乐的时光”。比如第一个故事中的女主人公劳拉给朋友信中说，她和未婚夫以及有朋友相伴在乡下生活的那段时光，是最幸福快乐的，因为那时的他们还没承受生活的变故，丈夫、朋友都还活着，还陪伴在身边。
在简·奥斯汀的人生经历中，似乎很少有幸福开心的时光，可能也只有偶尔那么一段是幸福快乐的。她出身古老家族，家族靠羊毛业发迹，借着工业革命的势头跃升为英国士绅阶层的一员。像许多英国名门望族的女性一样，简·奥斯汀也必须成为贤良淑德的优雅女子。在电影《成为简·奥斯汀》中，安妮·海瑟薇非常成功地塑造了一个18世纪时尚又知性的女性，演绎了简·奥斯汀孤单又丰富的一生。
在简奥斯汀的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是她的姐姐卡珊德拉，她和姐姐生活直到去世。她很爱姐姐，从她留下来的信件中可以看出，“如果卡珊德拉要被砍头，简也一定要同她共命运。”她有着良好教养让她在生活中收敛锋芒，但她却将那些看法向姐姐和盘托出，她可以对着姐姐毫无戒心地取笑看不惯的人，讽刺看不惯的事。
独身女子最可怕的一点是贫穷。这即使放在现代也是成立的。只不过现代女性有了更多的机会，她们有更多空间和自由去追求成功的事业，通过劳动去获取生活的物资。可是在简奥斯汀的时代，女性受穷大概只有被接济或者饿死的可能了。
命运悲惨的劳拉，试图通过嫁给一个好男人，以寻得下半生庇护，然而现实却将她和朋友打败了，她们贫穷时甚至只能以盗窃房主的钱来生活，出门甚至要靠途中的陌生人来救济。她们的丈夫死后，朋友受不了打击也病倒了。她们没有办法从社会中争取到一方立足之地。
苏珊夫人的故事里，这位夫人即使把女儿送出去养育，也不愿意带在身边。当然别人会苛责她生而不养女儿，只顾着自己的快活风流。可谁知一个孤立无依的女性，在那样一个社会环境下该如何立足呢？她没有办法像现在的许多未婚生子或者离异妈妈那样，可以有一份工作，有稳定的收入、男方还必须给赡养费等等来养活自己和孩子。
简奥斯汀似乎洞悉那个时代女性对感情的追求，其实是建立在物质上的追求，女性作为依附者，就像那些寄生虫一样，必须找到一个宿主，否则等待她的只有死亡的下场。女性的命运很悲哀的。简奥斯汀比较凶狠的一点在于，她并未觉得她们活该或者应该被怜悯，而只是冷静地叙述她们的处境。当然，这会让读者无法产生共情。也可能是她创作能力还未达到很高水平的时候，她无法驾驭太沉重的情绪刻画，只能流于表面的叙述。这在阅读这些零散作品过程中，情绪难以被满足的原因。
当然，这并不是说简奥斯汀不是厉害的作家。她在刻画女性生活、情感和心理上，是独一无二的，是后来者都争相效仿的。我相信她的创作心理是细腻的，否则无法将田园生活里的艰辛体会出来，并付诸文字。
总有人说，简·奥斯汀和勃朗特三姐妹一样，总拘泥于小儿女家的情情爱爱。这并不能怪她们，只能怪时代造成了她们的局限。她们的生活范围大概就那么大，妇女不能参政，甚至连报纸都不能读，所以她们看待问题的视角自然和男性不一样。
简·奥斯汀生活的时代非常动荡，当时的英法都经历过轰轰烈烈的革命事件，如法国大革命、拿破仑时代、启蒙运动等，但是她的作品几乎看不到这些事件的影子。外界的纷纷扰扰似乎被她刻意遗忘了。这样看来，她好像是一个不“心怀天下”的作家，格局太小了。这成了后来很多批评家攻讦她的一点。
但是从她零散的杂文来看，她并非完全不关心时政或者说当时社会状况的作家。她对多位英国国王进行了评价，也对玛丽和伊丽莎白两位女王进行了评论。她说到亨利八世时，开篇就写道：“有关这位国王的通知详情，我猜读者们肯定不如我这么了解，这么说或许是一种冒犯。”可能她对政治不敏感，评论也带有很大的主观色彩，但是却绝非完全的不关注。
她说起伊丽莎白女王时，开篇就说：“这个女人手下的大臣跟她一样邪恶，真是场灾难，要是没有那些寡廉鲜耻的男人做同谋，鼓励她犯罪，不会造成这么大的危害。”这句话真的很辛辣，前半句批评女王“邪恶”，后半句骂那些利欲熏心的男人利用她上位，谋取利益。在简奥斯汀的笔下，女性永远可以得到一份偏爱。
在英国文学史、世界文学史上，有这样一位风格特异的女性作家，实属幸事。时至今日，人人都应该读读简·奥斯汀，不管是女人还是男人。
文/当归
2021.5.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