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开国皇帝刘秀很有远见,他慧眼选出的接班人汉明帝刘庄也很争气,文治武功均可为后世镜鉴。刘庄和他的儿子章帝刘炟共同开创了一番轰轰烈烈的盛世局面,史称“明章之治”,四夷宾服,九州安乐,百代景仰。

然而更多的人知道的是,汉明帝曾经做了一个梦——一个很离奇而又神奇的梦,正是在探讨这个梦境的过程中,他无意中办了一件事——将佛教引入中国,这确实是一件划时代的大事。佛学东渐,漫漫两千年,对中国的文学(仅是佛典的翻译就为中国增加了三万五千多个新语)、艺术(包括建筑、雕塑、壁画、书法和音乐等)、科学、哲学、民俗等方面都产生了极其深远的影响。佛学与中国本土文化交融和合,成为中国古代文明中璀璨瑰丽的一部分。
那么,汉明帝究竟做了一个什么样的梦?
不听传奇故事看史书。
司马光主编的《资治通鉴》(卷第四十五)记载了这件事:“初,帝闻西域有神,其名曰佛,因遣使之天竺求其道,得其书及沙门以来。”从这句话能看出,是汉明帝刘庄听人说西方有佛,于是派人出了趟远差,跑到了天竺(今印度)取回了佛经,还请回了高僧,所以他是最早将佛教引入中国的皇帝。但司马光老先生很严谨,没有写这件事的缘起。
从时间上来看,派人取经的时间是“永平八年”,即公元65年,有不少记载显示,在此前一年,汉明帝做了这个梦。
范晔在《后汉书·西域传》里说:“世传明帝梦见金人长大,顶有光明,以问群臣。或曰:‘西方有神,名佛,其形长丈六尺而黄金色。’帝于是遣使天竺问佛道法,遂于中国图画形象焉。”
范晔也很谨慎,在汉明帝的梦前面用了“世传”两个字,几乎是现代尚不能求实的新闻报道的通行手法,但他对梦的内容记得很清楚:在梦里,汉明帝看到一位金色巨人,头顶放着光。次日,他把梦境告知群臣。有博学的人回禀:西方有佛,身高一丈六尺,而且正是金黄色。皇上所梦,想必就是佛呀。
而在晋代袁宏所著的《后汉纪》里,就没有“传”字,直记其事:“初,帝于梦,见金人长大而项有日月光,以问群臣,或曰:西方有神,其名曰佛,其形长大,而问其道术,遂于中国图其形像。”
他对“佛”的描述所不同的是,“项有日月光”,这就有点不好理解了,日光金色,月光玉色,是交错还是次第呈现?
当时请回来的高僧是摄摩腾和竺法兰。摄摩腾所译的《四十二章经》是中国历史上第一部汉译佛经。
《大正藏》第十七册《四十二章经》的序文也记述了这件事:
“昔汉孝明皇帝,夜梦见神人,身体有金色,项有日光,飞在殿前,意中欣然,甚悦之。明日问群臣,此为何神也?有通人傅毅曰:‘臣闻天竺,有得道者,号曰佛。轻举能飞,殆将其神也。’于是上悟。即遣使者张骞、羽林中郎将秦景、博士弟子王遵等十二人,至大月支国,写取佛经四十二章。”
“飞在殿前”、“轻举能飞”,应该是编者加入的想象成分,日本人对于中国历史还是摸得不透,这段序文中有明显的失误两处:一是张骞乃西汉人也,公元前114年就仙逝了,怎么可能穿越到东汉来,还前往西域取经?那他得活二百多岁才能完成任务。二是傅毅也是汉章帝时才出仕,明帝永平年间,他还在平陵(陕西咸阳西北)刻苦读书呢。
另外,去求经的人这里记载的与《资治通鉴》也有出入,不是王遵,而是一个叫秦景,一个叫蔡愔(yīn)。这二人辛辛苦苦地跑到了西域的大月氏国(今阿富汗一带)时,正好遇到了在那里传教的天竺高僧摄摩腾和竺法兰。蔡、秦邀二僧到汉讲佛,还用白马驮载来一批佛经、佛像。永平十年(公元67年),一行四人抵都城洛阳。刘庄为此敕令仿天竺式样修建寺院,遂有了中国历史上第一座寺院——“白马寺”。
刘庄这段求佛故事,史称“永平求法”。
顺便提一句:蔡、秦二人求得佛法归来后奏告皇上:印度摩喝陀国每逢正月十五是参佛的吉日良辰。为了弘扬佛法,汉明帝下令每年正月十五夜在宫中和寺院“燃灯表佛”,吸引了无数百姓前来观赏游乐。后来就演变成为一个传统的重要节日——元宵节,这是佛教对中国民俗显而易见的影响。
有人认为,佛教传入中国以汉明帝为嚆矢,这个梦是中国佛教的缘起,似乎还不能这么说。
汉明帝像
公元65年,就是汉明帝做梦的那一年,他给他的异母兄弟楚王刘英写了一道诏书,这道诏书后来被收入了范晔的《后汉书·光武十王列传》中,上面赫然写道:“楚王诵黄老之微言,尚浮屠之仁祠,洁斋三月,与神为誓,何嫌何疑,当有悔吝?其还赎,以助伊蒲塞、桑门之盛馔。”
这就是著名的“退赎诏”,其中不仅言及浮屠祭祀、洁斋三月的宗教仪式,而且出现了优蒲塞(优婆塞)、桑门(沙门)等一类的佛教专用译名,说明当时已有僧有寺,佛教传播已初具规模。
笔者发现山西即有始于汉代的寺院,从时间上推算并不比白马寺晚。所以,“永平求法”只能算是官方正式引入佛教的时间。汉明帝遣使求法,他的作用在于加速了佛教向中国的传播。
《后汉书》:“后桓帝好神,数祀浮图、老子,百姓稍有奉者,后遂转盛。”
参考书籍:《后汉书》《资治通鉴》《后汉纪》《四十二章经》